第93节

  詹姆斯背着自己玩了这么一手,让克鲁克山完全没有想到,据他所知陈家蜜的玫瑰公司成立不过一年,主要业务以分销亨特拉尔公司专利品种为日常盈利,一旦鲁地的鲜花基地投产,对于刚刚起步的陈家蜜来说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就如他所说,在商言商,詹姆斯·亨特拉尔这一手玩得不地道,可是生意场上本没有道理可讲。他最多事前发个通知告诉陈家蜜,自己绕过了她直接给津西商城供货,陈家蜜还是没有还手之力。
  “呵!鲁地的报纸马上要登这个新闻了,”徐薇薇冷笑,“你总不见得还要说这是空穴来风吧?”
  克鲁克山没听懂:“空什么风?”
  徐薇薇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
  反正教着教着也就习惯了,陈家蜜接口道:“就是说这个消息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大概是真的。”
  徐薇薇瞪了眼陈家蜜:“你和他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之后自行回了酒店。
  陈家蜜见沙滩上没有旁人,便问克鲁克山:“所以你知情吗?”
  男人一如既往地耿直:“我是来谈进口花的,鲁地鲜花基地我的确不知情。”
  “我也觉得你不知情,”陈家蜜突然把另一只手也盖在克鲁克山牵着她的那只手上,他的手在夜晚的海风里显得特别温暖,“我不相信你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克鲁克山给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浴巾,头一次不再克制自己眼中的柔情:“对,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可以站在公正的前提上竞争,但我不会绕过你,背着你去和平台商交易。”
  陈家蜜想,没错,这就是那个始终让自己动心的克鲁克山。
  “我相信你,克鲁克山,”陈家蜜苦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在我以为终于可以跨出一小步的时候,我们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呢?”
  这个问题克鲁克山也没法回答。
  陈家蜜饱含勇气,而克鲁克山欠缺勇气,但感情又不全然关乎双方的勇气,他们之间,似乎还缺了那么点运气。
  偏偏就是这点运气,最让人无从下手再去努力争取。
  但再一次的分别,比第二次容易多了,陈家蜜裹紧身上的浴巾,放开了克鲁克山的手:“对不起,我时间不多,没有办法分给你,克鲁克山。”
  夜晚的潮汐声在无人的海滩上听起来震耳欲聋,海洋之歌似乎都是悲情。
  陈家蜜是真的时间不多,詹姆斯·亨特拉尔把战场放到了中国,这跟欧洲的情况便大不相同。原本需要两三年才能完成的高级电脑中控温室,如果移师中国,效率超级高又勤劳聪明的中国人,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就给你竣工。
  亨特拉尔公司不但有人才技术,而且先天上就拥有大批花卉的专利,本土化生产鲜花之后不需要支付专利费,从源头上来说就能做到比陈家蜜价格低。
  而且去打价格战,本就是下下之选。
  陈家蜜早就剔除这个可能,新成立才一年之久的陈氏玫瑰,根本没有打价格战的底气。而且亨特拉尔公司选址在鲁地,作为传统的鲜花生产基地,云市鲜花交易中心鞭长莫及,根本无法施加行政干预。
  陈家蜜在飞机上总结一番,竟发现自己处于全面的劣势。
  对于徐薇薇来说,陈家蜜想得到的,她也想到了。
  而且她不甘心自己抢到手的鲜花贸易蛋糕,最后却被华北大区和鲁地截了胡。以云市的传统产业地位,亨特拉尔公司根本不该选择鲁地,他为了绕开陈家蜜突然下手,也是煞费苦心。
  最终目的,就是要在陈家蜜毫无防备的时候,将她彻底逐出市场。
  到那时候,掌握鲜花专利唯一源头的,就只有亨特拉尔公司。
  陈家蜜握有的五年专利合同,现在成了亨特拉尔公司的眼中钉。
  徐薇薇问空姐要了两杯葡萄酒,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陈家蜜,你知道我从个人角度挺欣赏你的吧。”
  陈家蜜还有闲心开玩笑:“我知道,但我喜欢男人。”
  “滚蛋吧你!我也喜欢男人,特别是小鲜肉!”徐薇薇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业绩被人抢走是最不能忍的事情,而且陈家蜜和她在一条船上,“背水一战吧,陈家蜜,为了房贷。”
  陈家蜜想起自己曾经想在海市买一套房的梦想,竟然完全扔到脑后去了。
  以她现在的资产,买房再不是梦,但她选择把钱全部花在事业上。
  等到她可以轻松地看云起云落,什么样的房子对她可能都不再会是问题。
  一回到云市,陈家蜜就着手安排新公司的注册事宜。
  新注册的公司叫做“家蜜鲜花育种有限公司”,可以预见这家公司在一两年之内都不会有业务订单产生。可即便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否则面对亨特拉尔公司压倒性的优势,陈家蜜只能坐以待毙。
  她不想那么消极,但她知道亨特拉尔公司想要踩死她,可能压根用不了一两年,他们只要肯在初期投入大笔推广费用,用低价的方式和同样的品种大举进入市场,攻占陈家蜜好不容易做出点知名度的红拂和荔枝市场,不出半年,陈家蜜就会像湖面上的涟漪一样,最终消失不见。
  市场是最健忘的,在低价之下,人们很快就会忘记你的昙花一现。
  时间对现在的陈家蜜来说,就是金钱。
  好在那老爷子为人厚道,甚至没等过新年,就愿意按照约定好的待遇前来云市度过退休生活。鲜花交易中心还特地托了关系,给那老爷子找了一处半山上条件比较好的干休所住下,除了有保姆和保安,干休所后头原本有几亩种菜用的空地,给老干部们打发时间用的,也统统划给了那老爷子,让他辟作种花之用。
  “这事儿办得爽脆!”那老爷子坐在半山腰的石凳上,嘴里嘬着紫砂壶嘴儿,“往年这时候,都在家吹暖气,但凡裹个大棉袄出门,妖风吹得你妈都不认。我好几个老战友都去了海南养老,自费买的房子,这不我来了云市,还赖政府给我解决地方,改天我得给老战友嘚瑟嘚瑟去。”
  话是那么说,那老爷子可一点都不闲着,七十岁了还是精神奕奕,不到小半个月就在田里种满了绣球。
  周刚每天都来参观,顺便跟那老爷子取经:“求您来种玫瑰的,您怎么种上了绣球呀?”
  “呸呸呸,什么玫瑰,这是月季。”那老爷子不太喜欢市场上统称玫瑰的说法,他坚持自己种的就是月季,“政府给我解决了吃住,难不成还要给我的花托底。我都清楚,一两年内根本不会有效益,不种点绣球就要饿死啦,到时候饭都吃不起,难不成到了饭点儿我就拿着空碗敲你的总经理办公室呀?”
  周刚一迳儿笑,不敢接话。
  那老爷子做事,谁都不敢提意见。
  他是帝都花圈儿名人,还是个霸道不听劝的性子,他儿子那东贤本不同意他离开帝都千里迢迢跑云市去,还是陈家蜜三顾茅庐,把那老爷子在云市的定居待遇全都搞定,那东贤这才松口放人。
  还大费周章地把帝都四合院里的花也全部挪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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