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他们就站在三十六天门的第一门下,只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弟子守卫,四处空空荡荡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颇为冷清。
  这三十六天门乃是东方所创立,花费了他不少心血,起初根本不被那些修仙世家的人看在眼里。但是,后来慢慢变成了众人闻风丧胆的所在。然而现在竟变得如此凋零。
  东方自小被仇人师父带进了云笈宫,云笈宫也是子车无奇自小长大的地方。“云笈”一词是道教藏书之容器的意思,云笈宫中的确有很多修仙人士梦寐以求的书籍,多的数不胜数。
  云笈宫在一处山谷之中,山谷雾大,外人很难进出。虽然山谷美不胜收,不分春夏秋冬都是鲜花烂漫,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戏称云笈宫为活死人谷。
  对于这个称呼,东方是要拍手称好的。云笈宫中的人多半不哭不笑不喜不忧,一副冷冰冰木头人的样子,被叫做活死人也是有根据的。
  东方自从叛出云笈宫之后,就创下了三十六天门。三十六天门守卫森严,群山包围之间共有三十六道关卡,想要进来那是插翅难飞的。
  子车无奇仰头看了一眼山脚下的第一个牌楼,上书“太皇黄曾天”五个字,这是三十六天门的第一门,也是道教三十六天中欲界六天中的第一天。
  子车无奇只是看了一眼就托着玉匣走了过去。走到牌楼下面的时候就停住了,左手一展,宽大的淡紫色袍袖轻轻一甩,呼的一声,一阵风吹过,将地上的杂草吹得沙沙作响。
  东方在虚像幻境瞧得清楚,子车无奇这是将牌楼下面的障眼法破除。障眼法一破,就看到牌楼下方设有阵法,不仅如此,还放有一些法器。
  如果有人贸然想从这太皇黄曾天牌楼下通过,绝对是要吃苦头的。
  不过很可惜,现在阵法已经被人破了,而且法器也被移动过,根本没什么作用。
  子车无奇稍微弯腰,低头瞧了一眼阵法和那法器,皱了皱眉,脸色不变却说道:“内鬼。”
  这一回,子车无奇和东方是想到一处去了,三十六天门中绝对是有内鬼的,不然这阵法和法器不可能破的如此轻松,是有人在阵法和法器上动了手脚。就算是个修行的新手,恐怕都不会被这第一道关卡所难住。
  东方顿时恼怒非常,因为经历的问题,他最恨的就是别人骗自己。三十六天门乃是他一手创立,没成想竟然有内鬼存在,实在是摸到了东方的逆鳞。
  子车无奇伸手在玉匣上轻轻抚摸了两下,自言自语说:“上山瞧瞧。”
  东方发现,子车无奇好像真的很喜欢自言自语,竟然是个面瘫脸的话唠,这一点他以前竟然不知道,看来子车无奇的怪癖又多了一点,可不只是个强迫症了。
  三十六天门被群山环绕,地势非常之妙,这也是天然的屏障。东方居住的地方在群山正中间的峡谷里,虽然是峡谷,地处比较低洼,不过周围有不少沼泽,也绝对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子车无奇通过第一个牌楼,一路向山上而去,他御剑而行,走的颇快,一路上一个人影也不曾见过,倒是能看到杂草上有斑斑血迹,但是都已经干涸发黑。
  很快他们就看到第二个牌楼,上书“太明玉完天”,不过结果已经可想而知,现在这牌楼也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牌楼,其他的作用一点也没有,也提前被人做过手脚。
  再一路上行,翻过了一座山经过六个牌楼,六个牌楼均无幸免,也难怪为什么会有人能轻松攻上三十六天门。
  东方在玉匣中气得差点发狂,只想着立刻将那内鬼揪出来碎尸万段,可是他还没瞧见内鬼的影子。
  等他郁闷生气过了,这才发现,东方已经走到了一片沼泽地中。这里完全不像是沼泽地,因为同样有障眼法,看起来鸟语花香,简直就像是仙境一样。
  东方一阵诧异,这才想起来,子车无奇这一路走的也太顺利了罢?怎么好像轻车熟路,来过很多次的样子。
  这一路上可是有很多分叉口的,可是子车无奇一次都没走差。在路上的时候,也不曾见到子车无奇用了什么咒法先行探路。
  这简直……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的样子。
  东方瞪着眼睛,瞧着虚像幻境中的子车无奇。就瞧子车无奇突然垂了一下眼睛,他们在虚像幻境中竟然对视了一眼。
  “有人。”子车无奇自言自语说。
  东方的修为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感觉不到异样,听到子车无奇这般说神经一紧。
  子车无奇立刻托着玉匣快走两步,虽然走的快,但是并没有被沼泽困扰。
  他往前走了差不多一里远,然后就停住了。
  东方在虚像幻境中看不到任何不妥,毕竟这里有障眼法覆盖,他只能看到成片的鲜花在风中摇动。
  这些障眼法是东方自己设下的,但是现在竟然反而蒙蔽了东方的视线,真是让东方哭笑不得。
  子车无奇都没有抬手,只是往前踏上一步,白色的靴子发出“哒”的一声,就瞧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呼”的一阵风过,什么障眼法全都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鲜花绿草随着风驱散,周围突然变得阴森森的,到处都是沼泽泥潭。而就在他们不远处,一个浑身泥泞的男人趴在地上,他的下半身还陷在泥坑之中。不过也是他命大,并没有真的踩进沼泽之中,不然早就被吞没了。
  男人趴在地上,看不见面容,但是看身材是极为高大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袖口有青色丝线纹饰。
  东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男人绝对是三十六天门的弟子,而且是三清天中上清境禹余天门的弟子,在三十六天门的弟子中算是身份比较高的了。
  那黑衣弟子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一动不动的,像一块石头一样。
  东方正想着,子车无奇已经说道:“还活着。”
  子车无奇这话说的让东方心里一跳,总觉得他自言自语的也太是时候了,就好像跟自己对话一样。
  子车无奇已经向着那黑衣弟子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挥了一下手。黑衣弟子随着子车无奇的动作就被翻过来了,改为面朝上躺在地上。
  弟子全身到下都是泥巴,根本难以辨认容貌。他双手死死护在胸前,怀里鼓鼓的,看起来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怀里。
  是什么东西?
  东方突然心脏又猛跳了两下,不知为何,有些焦躁难安。
  子车无奇已然快速的蹲下身,也不嫌弃那弟子身上泥泞,伸手拨开他护在胸前的双手,将他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嗬——”
  东方脑袋里“嗡”的一声,感觉头晕目眩。
  弟子护在怀中的竟然一条手臂,只有肘关节到手腕那一段,鲜血已经凝固,但是看起来仍然狰狞可怕。
  第11章 二曰老苦3
  那手臂靠近肘关节的地方,有两道交错在一起的伤疤,东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是自己原身的手臂,没想到会突然这般见到,实在让人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
  子车无奇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着那一截手臂,手指上已经染上了污渍,不过他已然全然不顾了,目光死死盯着那手臂,气息有些不稳。
  在玉匣中的东方蓦然感觉到子车无奇身上压迫性的气息,压迫的他几乎不能喘气。
  子车无奇的眼中有气愤和恼怒,还有些许的悲伤,这让东方瞧得出神,竟然有人会因为自己露出悲伤的神情。他完全搞不明白子车无奇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刺啦”一声。
  东方更是傻眼,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强迫症严重的握奇公子竟然将自己那紫色外袍的衣摆给撕掉了。子车无奇撕掉了衣摆的一截,然后将断臂包在了紫色的布料之中,仔细的包裹好,然后背在背上。
  东方一脸懵的瞧着子车无奇的动作,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再瞧子车无奇的外袍,好端端的就少了一截,与握奇公子那出尘的气质相比,根本就是奇怪的没边了。
  东方只有一个想法,子车无奇莫不是疯了?
  子车无奇背好了断臂,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似乎也觉得非常不雅观。他沉默的琢磨了一阵,干脆又撕了一块下来,就扔在一边。这下好了,衣摆被他撕齐了,断裂的地方整整齐齐的,哪边都不高哪边都不矮。
  事实证明,握奇公子的强迫真是一点也没有好转的。
  就在子车无奇撕衣摆的时候,那个地上残存一口气儿的黑衣弟子已经悠悠转醒过来。
  黑衣弟子猛烈咳嗽了两声,然后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看到站在他面前不过一步远的子车无奇,蓦地吓了一大跳,哑着嗓音断喝一声,说:“你是谁?!”
  子车无奇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不过没说话。
  那黑衣弟子又快速的往自己怀里一摸,说:“是你拿走的?咳咳,快还了与我,不然……”
  那黑衣弟子昏迷的时候还死死护住胸口的断臂,似乎那断臂对他非常的珍贵。
  这会儿黑衣弟子伤的站也站不起来,不过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死的样子。
  东方不认识那弟子,毕竟三十六天门的弟子实在太多了,有他面生的绝对不奇怪。可是他瞧着这弟子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一时说不清楚。
  子车无奇垂眼瞧着黑衣弟子,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这话一说出口,东方心里“咯噔”一声,终于发现哪里奇怪了。
  那弟子来不及开口,子车无奇已经又说:“我是一个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那黑衣弟子一怔,听了子车无奇的话有点发懵。
  东方刚才还觉得不妙,听子车无奇这么说,又松了口气。他差点忘了,云笈宫和三十六天门可是对立的存在,子车无奇是云笈宫的大长老,对于三十六天门的人,他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黑衣弟子一愣之后,就要从地上窜起,喝道:“少废话,将门主还与我!”
  他一下子跳起,就往子车无奇身上扑来。这黑衣弟子就算不受伤,也不是子车无奇的敌手,更别说现在伤痕累累的。
  黑衣弟子还未接触到子车无奇的一片衣角,就听到“嘭”的一声。
  子车无奇竟然一脚将他踹开了,看的东方又一次傻眼。
  其实东方以为,子车无奇会一挥手,很有风度气质的将那个黑衣弟子击开,没想到子车无奇动作这么生猛。
  黑衣弟子闷哼一声,被他踹开几丈远,可见子车无奇的力气是有多大。
  周围到处都是沼泽,还有很多机关阵法,子车无奇缓慢的,一步步往那黑衣弟子身边走去,他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我的。”
  东方听到子车无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心脏却“梆梆”猛跳了两下,稍一回想,才想起来,子车无奇是在回答之前黑衣弟子的话。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子车无奇要自己的尸体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做成傀儡?
  黑衣弟子被他踹的都已经吐血了,趴在地上咳嗽着起不来。
  子车无奇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说:“说,是谁将东方分尸的。”
  黑衣弟子咳嗽着说:“是……是忘江苑的人。”
  子车无奇淡淡的说:“云笈宫固然与忘江苑不和,却也不想被人当做傀儡使。”
  黑衣弟子说:“我没有说谎……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叫。
  只瞧子车无奇伸手往腰间一摸,白皙的手指在五十根蓍草上轻轻滑过,快速的选取一根蓍草,然后翻手之间,已经用蓍草贯穿了那黑衣弟子的手掌。
  黑衣弟子痛的哀嚎起来,蓍草造成的伤势绝对并非一般刀剑那样简单,承受的痛苦恐怕要多百倍。
  子车无奇说:“是谁。”
  黑衣弟子只顾着哀嚎,几乎疼得听不到子车无奇说话,身体就像一条干涸的鱼一样,不断在地上打着挺。
  子车无奇又说:“是谁将东方分尸的?又是谁,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东方听到子车无奇的话,顿时有些钦佩起子车无奇的观察力。
  那黑衣弟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且还死死护住怀里的断臂,看起来像是很衷心的样子,但是东方却觉得很奇怪。
  黑衣弟子醒过来第一句就问子车无奇是什么人,这世上恐怕的确有人没见过握奇公子的,但是三十六天门里绝对没有人会不认识握奇公子的。
  一个人从昏迷中醒过来,乍一看到另外一个人,的确应该问你是谁,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让东方觉得过于刻意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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