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缘分已尽
裴寂摇摇头，抬眸问她。
“王妃有没有说她找我何事？”
桃儿抿唇摇头，“王妃什么都没说，只吩咐奴婢来请您过去，不过王妃让奴婢准备了一桌上等的酒菜，说真的，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这还是王妃第一次主动开口让奴婢准备吃的呢！”
裴寂静静听着，拧眉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从凳子上起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旋即走向关雎院。
十一和十七都在院门口守着，他们并不知道桃儿去找他的事，见他突然过来，还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坐在大石头上静静观望。
谁知他却径直走进了关雎院，不仅如此，他还把他们遣退了。
十七不明所以地退出关雎院，拉过桃儿问：“这什么情况，难不成王爷和王妃要和好了？”
“或许吧。”
桃儿似是而非地耸了下肩，接着往后院那边去了。
谁都没留意到，她转身的一瞬间，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来。
关雎院内，裴寂站在主屋前踌躇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走了进去。
“念安。”
他面上难掩激动，这是她这些天来主动请他过来，虽然心里明知道她可能不怀好意，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沈念安却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坐吧。”
她身上穿着很普通的百褶裙，发髻也极简单，看起来干净利落。
裴寂依言在她对面坐下来，整个人却不自觉地拘谨起来。
“念安，你、你原谅我了吗？”
“你觉得呢？”
沈念安笑着反问他，两手慢条斯理地端起桌子上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是我让人温好的酒，喝一杯吧，或许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这样同桌共饮的机会了。”
裴寂凝神听着，顿觉手里的酒杯好像有千斤重，让他根本端不起来。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她的话，他总觉得，这杯酒若是喝下去，他会面临一个自己后悔终生的局面。
沈念安看出他心里的顾虑，淡笑道：“怎么，怕我在里面下药？”
裴寂没有说话，但明显是默认了。
沈念安嗤笑一声，直接抢走他手里的酒杯，然后一仰而尽，旋即将杯子倒扣，让裴寂看到不剩一滴的空酒杯。
“裴寂，我没那么傻，如果真要下药，怎么可能会下在酒里呢，我明明知道你是多么谨慎的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跟你喝一杯酒罢了。”
裴寂听见这话，喉咙有些发痒，让他没勇气直视沈念安的眼神。
“念安，我……”
“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其实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没错，我看起来确实天真，可不代表我蠢，更何况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连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呢？
裴寂，你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而别人在你眼里，素来只有垫脚石和绊脚石之分，阻碍你的，你可以无情铲除，而对你有利的，你可以在耐着性子将他们利用得一干二净之后再狠心抛弃，你别忘了我那时候有多喜欢你，所以对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打听清楚。
只是我总以为自己在你心里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个，我以为，我会是不一样的，我有什么呢，除了疼爱我的亲人，我什么都没有，可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眼里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来。
裴寂有些坐不下去了，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把心里的真话都说出来。
可他又舍不得这难得的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正如她说的，或许从今往后再也没机会了，所以他不想让今晚成为他心里的遗憾。
他拿过一只空酒杯斟满酒，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看向沈念安。
“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乖乖留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我……”
“裴寂，你错了，现在已经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了，而是恨，我恨你，你还不明白吗？”
沈念安淡笑着打断他的话，语气近乎冷到了极致。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虽然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起码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可如今我才明白，你和汪太傅之流其实并没什么两样！”
她每说一句，裴寂的心便痛一分，五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酒杯，“砰”的一声，一只完好无损的杯子瞬间被他捏成粉碎，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念安见状嗤笑，“怎么，这就不高兴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裴寂凝眉看向她，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擦拭手上的血渍。
“念安，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明白你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事，比起你对我的恨，其实我对他的恨更甚，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原本的计划是要除掉整个沈家的，你明白吗，是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主意。”
沈念安迎上他凉薄的眼神，惨笑一声，突然俯身吻上他的薄唇。
裴寂的瞳眸瞬间放大，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又留恋着她片刻的温柔，两手不自觉地拥紧她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等沈念安终于脱离他的怀抱时，裴寂的意识却突然变得昏沉起来，素来敏锐的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
“你……”
沈念安看着他摇晃的身子，微微笑了。
“药不在酒里，而在我唇上，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我太了解你了，所以绝不会在你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裴寂，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可心里不但毫无愧疚，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在黎民百姓的立场上谴责我父亲。
爹爹他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依旧是我的生身父亲，你让我怎么接受真相？所以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去找我，我们夫妻缘分已尽，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沈念安淡淡说着，面容平静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裴寂努力伸出手想拉住她，可浑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沈念安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点燃了床帐，随后背上行李匆匆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