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50节
杨玉燕点点头,跟着就看到墙壁上突现一大块污渍,雪白的壁纸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大块污渍实在太难看了。
苏纯钧看到它反而怀念发笑:“这是我们在走廊里打架的时候把墨水泼上去了,我们想趁代教授没发现用水洗干净,结果就洗成了这么一大块。”
杨玉燕真心发问:“代教授生气了吧?”有没有抽你们?
苏纯钧一本正经:“我还劝他们不能用水洗,早些向代教授承认错误呢,所以代教授没有生我的气。”言下之意,其他的同学都没跑得了。
杨玉燕真诚的说:“苏老师,你真坏呀。”
这时一个声音与她异口同声:“苏纯钧!又显摆你的坏水了是吧!”
一个细瘦的脖子支着一颗大脑袋的青年男子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大声喊,笑得很开心,他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很久没洗过,两只袖子挽高,在冬天这样很不合时宜,他还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时尚的很土气,他的两条裤脚一高一低,趿拉着鞋穿,也剪了一个西瓜盖头,还中分。
青年这时看到了杨玉燕,故意夸张的弯腰伸头,声音更加大了:“哟!苏纯钧带着个女孩子!”
苏纯钧生怕他吓着了杨玉燕,马上喝止他:“施无为!”
两人各站走廊一头,互相喊话,声音极高,死人也会被他们吵醒。
于是,两人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年约四十出头,穿着马甲、衬衣、西装裤、棕色皮鞋,他头发向后梳,发际线完好,他轮流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与苏纯钧,他把头扭过来时,杨玉燕发现他简直帅到没有朋友!浓眉似剑,秀目如星,笔直的鼻梁,含笑的嘴角,他微笑着说话,苏老师却马上紧张起来了。
他说:“施无为,苏纯钧,你们太吵了,我正在上课呢。”他看向杨玉燕,含笑点头。
苏老师马上替她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她姓杨,在家排行第二,小名玉燕。”
代教授笑道:“杨二小姐你好,请不必客气,来这里的都是朋友。纯钧,你先领杨二小姐去茶室坐一坐,泡壶茶,拿些点心出来招待客人,我一会儿下课了就过来。施无为。”
施无为紧张的已经连抹好几遍脑袋了,闻声马上立正站好:“教授好!”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你去厨房把菜洗一洗,把土豆削一削吧,吃饭就要付出劳动。”
施无为:“是,教授!”然后撒丫子跑了。
代教授赶走这两只皮猴子就又回去上课了。
苏纯钧带着杨玉燕去茶室,施施然的泡茶拿点心,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撸起袖子,戴上围裙,现场表演打奶油。
在祝家喝咖啡吃饼干是不会再现打奶油放上去的,那就要累死张妈了。
苏纯钧却在这里给她表演抱着一个盆用蛋抽熟练的打奶油,手都要舞出残影来了。
杨玉燕先是坐着看,后来站着看,再后来开始鼓掌。
苏纯钧脸上带着飞溅出来的奶油点点,笑着说:“以后在家我也打奶油给你吃,我还会烤蛋糕呢。”
杨玉燕震惊无比:“你会烤蛋糕吗?”
苏纯钧兴奋道:“会呀,我还会烤饼干呢!”
杨玉燕顿时生出自愧不如之心来。
她一个女人还不会烤蛋糕饼干打奶油呢,她竟然不如男人!
这时门口有人清了清喉咙。
杨玉燕和苏纯钧看过去,是代教授。
代教授一手挽着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礼貌且客气,就是似乎在瞪苏老师,瞪得苏老师变乖了不少,低头不说话,专心打奶油。
杨玉燕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变乖巧,依在苏老师身边不说话。
代教授再次瞪了苏老师一眼,“苏纯钧,解释一下。”
苏纯钧已经打好了奶油,将奶油装好端过去,放下袖子,再带着杨玉燕走过去,恭恭敬敬的重新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杨玉燕,我受她家长所托带她来拜访您。燕燕,这是代教授。”
杨玉燕便乖乖问好。
听到是“家长所托”,代教授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些了,他请杨玉燕坐下。
杨玉燕坐下后才发现苏老师还站着。
苏纯钧不等她发问就赶紧说:“我站着就好。”
代教授静静的喝茶,刚下课,他的嗓子早就干了。喝完一盏茶,他也看懂这对小男女之间并不是不堪的爱情,苏纯钧明显是在等这个小姑娘长大成熟,他用呵护花朵的力气去呵护她,这让他刚才升起的火气降下了不少。
不过他放下茶杯后还是对苏纯钧说:“苏纯钧,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都在其次,言传身教排在首位。一个道德败坏的老师教不出一个正直的学生,一个总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手中却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是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的。”
苏纯钧正色道:“多谢代教授教诲,我会铭记在心。”
杨玉燕此时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机锋,想了想,发言道:“代教授,不知你认不认识杨虚鹤?”
代教授笑得很客套:“久闻大名,只是未能一见。”
杨玉燕仰首道:“他正是家父。”
代教授听出这小姑娘想说什么,也好奇她会说什么,就静待她发言。
杨玉燕:“我不耻家父的行径,必不会选择与他一样的人。我的爱情,是要与爱我的人相爱,与我爱的人共携白首,我们应当可以共同进步,互相促进,而不会拖着对方的后腿沉入泥潭。”她看了一眼苏老师,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这是杨玉燕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坦承她对苏纯钧的心思不纯。
对外人开口比对家里人开口要容易得多。
而且,她觉得她有义务也有责任维护苏老师,因为他们是一国的。
听到这番话后,代教授去看苏纯钧,发现这个往日冷漠讥嘲的学生眼睛里像盛了一条银河,他再看杨玉燕,一个纯洁的心灵打动了一个冷漠的心灵,只要他们日后不会互相伤害,那真是世上最美好也是最传奇的爱情了。他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却盼望着能够看到美丽的爱情之花盛放。
“纯钧,坐吧。”代教授示意了一下,苏纯钧这才在杨玉燕的身旁落座。
苏纯钧虽然是去年年中才毕业,但他在财政局的风光已经流传到学校中来了,在师生中褒贬不一。
代教授也是比较担心这个学生的,担心他离开学校以后乱花渐欲迷人眼。
“纯钧,我听说你在财政局人缘不错,正好我打算再买一批教具,不知能不能借一借你的东风啊?”代教授笑着问。
杨玉燕不妨这个苏老师推崇的教授竟然一开口就想让苏老师开条子,顿生恶感。
苏纯钧不疑有他,当下就道:“这个不难,随便找个名目就行,不知教授想买什么教具,什么时候要?我安排一下。”
代教授盯着他看,眼角却看到杨玉燕的神情,那叫一个嫉恶如仇,仿佛他是大恶人,苏纯钧是正被他欺压的大好人。
代教授顿时就想笑了,强忍住,一本正经的跟苏纯钧讨论起来。
教具吗?先不急,先给他弄一点好酒好烟过来,还有好衣服好手表好钢笔好皮鞋,当然,如果能有回扣来点实在的黄金白银就更好了。
苏纯钧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后知后觉的看到旁边一座名为杨二小姐的火山就要暴发,再看代教授一脸促狭,登时哭笑不得,“教授!”
代玉书哈哈大笑起来。
苏纯钧赶紧牵着杨玉燕走到窗边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劝哄她:“不要生气,教授是故意的,教授最喜欢闹我们了。”
因为许多学生刚来上学时都不太习惯学校的氛围,一部分学生出身贫困,一部分学生出身富贵,两下碰撞起来,矛盾纷纷。但学校却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不可能容许他们在这里搞阶级斗争。代教授为首的许多教授就想了许多办法,或是罚学生一起干活,或是令学生一起游戏,代教授还喜欢开玩笑,特别是在课堂上,就是为了让大家放开包袱,这也是教授的一片苦心——或许只是因为教授自己的兴趣。
杨玉燕后知后觉,“代教授在逗我吗?”
苏纯钧好笑着承认:“对。”
杨玉燕马上去看代教授,结果代教授笑得特别开心的对她招手,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认真、严肃、客套、还有点傲气的代教授了。
杨玉燕目瞪口呆。
这居然是教授?!这居然是教授干的事?!
她看过去,代教授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仍有笑意。而且他正在大口的吃蛋糕,抹的就是苏纯钧刚才打出来的奶油。
苏纯钧马上安慰她:“没事,我以前也被教授整过,我们都被教授整过。”被教授整过以后,他们才敢在走廊里打架,在教室里踢球。百无禁忌,从发现教授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开始。
“你现在肯定不怕教授了吧?”他问道。
杨玉燕扪心自问,发现她是真的不怕了。因为她觉得这个教授,好像是一个很宽容的老师啊。
苏纯钧这才牵着她走回来,重新落座。
杨玉燕眨着眼睛重新打量代教授,发现他面容和煦,童心未泯,笑容中仍带着稍许天真之态。
而且,他很帅。一个帅哥的恶作剧,总是无法让人生气呢。
代教授舔掉手指上的奶油,笑着说:“讲课结束后就是容易饿。刚才不好意思。”他转向杨玉燕,正色道:“我本来以为是苏纯钧这小子不地道,当人家老师还拐了个女学生,结果听到你的话,得知你们是真心的,我看你这么维护她,就忍不住逗一逗你们。纯钧他名字是剑,人也过于冷傲孤高,现在看到他在你身边变得柔和多了,我也能更放心了。”
冷傲?孤高?
这是谁啊?
杨玉燕更加好奇上学时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了。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想不想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杨玉燕立刻抛弃前嫌,积极道:“想!”
苏纯钧大惊失色:“教授!你要讲道义啊!”
代教授便失望又遗憾的说:“唉,那看来不能说了。”
杨玉燕也失望又遗憾,哎哟,冷傲孤高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啊?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苏纯钧焦急之下,竟然觉得这说不定是劝杨玉燕上大学的一个理由。他思考片刻,拿不定主意这办法到底有用没用。可他去看代教授时,发现代教授正在看他,还在使眼色。
莫非代教授猜到了他为什么领杨玉燕来吗?
第50章 读书令人快乐
代教授喝完茶,就让杨玉燕与苏纯钧在茶室坐着。
“今天你们来得巧,中午就留下吃饭吧,有人送了许多粉条给我,今天中午我来做一道大菜!”代教授道。
苏纯钧立刻就脱下外套说:“教授借我一件围裙,我也去做一道菜。”
杨玉燕看看这两位男士,觉得自己也应该站起来表示愿意去做菜,但她不会做菜呀。自信不足令她的动作稍有迟疑,杨二小姐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声音细弱的开口:“我也……”
苏纯钧与代教授一起看她,目光与神色竟然如出一辙。
苏纯钧把她按回座位:“你不必,我去就行。”
代教授对苏纯钧点点头,也是这么说:“对,你也不必,你留下陪着二小姐说话,看书也行。”
杨玉燕插口:“代教授叫我燕燕就行,我小名就叫燕燕。”
代教授对她一笑,“好,那燕燕,跟你纯钧哥哥坐在这里看书,不要放他去厨房,你纯钧哥哥第一次来上课要替我煮茶就毁了我一盒茶叶。”
杨玉燕瞬间变安静,脸发烧,好奇心大起!
苏纯钧不妨代教授随口就揭他的短,要知道他在杨二小姐眼中的形象可一直都是可靠的好男人啊!怎么能说他连茶都不会煮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