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姐。”汪泽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潦草地冲个澡,才带着昨天夜里的战利品来店里。
  “来啦?”这会儿没什么人,三姐正倚在摇椅上抽烟,长指夹着根云烟,不紧不慢地吐出个漂亮的烟圈,目光懒懒的扫过汪泽帆拖着的口袋:“这回看着不少,老吴在后头,你去吧。”
  吴秋良已经听着声音,往前来接,一起把口袋抬进去:“这回淘到什么好东西?”
  “不少,够你摆弄一阵子了。”
  两人把东西一件件摆上工作台,开始商量分工,吴秋良掰开那件老花的标瞥上一眼:“料还行,仿货怎么带回来了?”
  “成色不错,就不做修复了,打算改成耳机盒和钥匙链,不看标就是独一份的手工自制。”汪泽帆早就想好用途,等池锦来的时候,送个别致的小玩意给她,实用又有面,没有明确价值的东西想来也不容易拒绝。
  “可以,先做个出来看看。”吴秋良翻出件破了口的儿童包,扔给汪泽帆:“这个简单,你修吧。”
  “嚯,可以呀,这件鳄鱼皮。”吴秋良两眼放光,拿着发霉变形的包翻来覆去地看:“挺好的东西,糟践成这样,这件归我了,正好试试新的方法,看看效果怎么样。要是正经客人的东西,咱还不敢试呢。”
  汪泽帆刚要接话,就听外面三姐喊他:“泽帆啊,你出来下。”
  “诶,三姐,怎么啦?”应着声出去,抬头就看见了池锦,怔怔地透出些羞涩的喜悦,呆愣一下,就被三姐伸手薅到柜台前:“赶紧的,你来接待一下,我急着上厕所去。”说罢踩着双毛绒卡通拖鞋就往后面去了。
  “袋子、盒子都全的。”池锦照例把提袋放上台面,等着柜台后的人验货,至于是不是汪泽帆,她全然不在乎。
  池锦的脸没动过,天生就那么好看,笑起来自然又灵动,可惜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面无表情的,话也不多,把东西换成钱就走。
  “这款挺难买的,不带配货一起出?”汪泽帆低头遮掩自己逐渐灼热的目光,戴上一只手套,从盒子里拿出包来检查,几乎还是新的。
  “不带。”三姐在时,池锦的话还能多上几句,对上汪泽帆这样的年轻男人,她更少开口。
  “公价应该是十几万,加上配货得二十出头了吧?”汪泽帆尽量搭话,也只能从这只包本身出发。
  “嗯。”池锦不过淡淡应了声,连情绪都没个起伏。
  五金、logo、皮料,能看的地方都看过了,肯定没问题,包又放回盒子:“能给到你十三万。”这已经是汪泽帆能给的最高价。
  “再加六千吧,十三万六。妹妹啊,你这包挺新的,没背几回吧,姐给你这价相当公道了。”三姐回来拿起包看了看,做主加了价:“你这包价格差点,就因为颜色,金刚色和经典款保值,你要是常出手,最好买这类,有时候不但不亏还涨价呢。以后有货就给姐拿来,配货的首饰、餐具也都收的。”三姐拿出登记卡推给池锦:“不是信不过,现在咱们这行管得严呢,都得做登记。”
  “知道了,三姐。”池锦安静的立在柜台前写登记卡:“就还转之前的卡上吧。”
  “这次没配货吗?怎么不一起带来?”三姐一边开单子一边聊。
  “配了套餐具,说瞧着不错就留下用了,不好拿出来,下回吧。”
  “得嘞,回见。”钱到账,三姐递上收据,池锦手也空了,干干脆脆地离开,像是从未感受到汪泽帆的心思。
  “三姐,你怎么……”汪泽帆觉得自己给的价就不低了,三姐竟然还能再加,硬是驳了他的面,倒像是自己压了她的价一样。
  “别想了,这个,你等不上。”三姐摆摆手,打开手机上和老姐妹的聊天记录:“别说姐不帮你,我刚打听过了,还是个研究生,这姿色,就算退了,做生意的小老板乐意接盘的都不少。”
  “这才多久,看看这包,从几万的涨到十几万,不信咱们就打个赌,下次她要再来,拿过来的包只会更贵。”
  “这么干脆利落把东西换成钱,一点也不留恋的,倒是少数,想我年轻的时候,头几年不懂事,没少挥霍,后来才晓得给自己攒些身家,到现在还不是要时常留包包首饰,知道是俗物也感觉离不得。”
  “这姑娘,寻常人啊,拿不住。”
  三姐越是唠叨,汪泽帆心里越是不服气,嘴上又反驳不了,只能憋着股酸劲,闷闷地去后面找吴秋良。
  坐在工作台前,开始处理那块老花的皮料,打出要剪裁的纹路,只画了几笔,就不甘心的放下,转头问吴秋良:“哥,你……”
  “想问我怎么追到三姐的?不瞒你说,追到你三姐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甘愿的事。”吴秋良的表情瞬间就骄傲起来,甚至带着点过来人的嘚瑟:“人啊,就那么回事,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提过去,忍让将来。出不起价就买二手的,你看这店里,成色好的快消也比不上这发了霉的鳄鱼皮经典款。我做的就是这修修补补的工作,破破烂烂的好包,保养修复,照样是大牌,有排面。”
  哐当一声响,吴秋良就捂着脑袋闭了嘴。
  “好你个姓吴的,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娘再不济也是个人,看不上你别找,拿个破比喻在这埋汰谁呢,就你上过学是不?还什么比什么强?我是个物件吗?你算什么狗东西!也敢看不起我?” 三姐顺手抄起一个包还想接着砸,约莫觉得贵了些,气呼呼地放下,换了个便宜的摆件扔过去。
  “哎呦,我真不是那意思,你也知道是打比方……”吴秋良还戴着工作用的眼镜没来得及摘,知道东西砸过来也不躲,结结实实得挨了一下:“顺嘴一说,我就没过脑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三姐只扔下一句颇有分量的气声,转身出去,拎起池锦留下的那个手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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