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乔乐梓忙令人上岸去查,回过头来问向燕七:“七小姐既了解此物,可知由此物引燃的布料烧过之后是否会留下灰烬?”
“会啊。”燕七并不知道这两人上午的调查情况,觉得乔乐梓这问题问得奇怪,“烧布烧纸烧人,都会留下灰啊,这是常识吧。”
“……”老子知道这是常识啊!关键是这回的事件它不符合常识啊!乔乐梓又被小孩子教育了,一时欲哭无泪。
“难道那位小姐的衣服被烧之后没有留下灰?”崔晞好奇地问向乔乐梓。
乔乐梓点点大头:“怪就怪在这儿了,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此事就无法定论。”
“什么东西被烧之后不会留下灰呢?”崔晞换了个角度启发众人的思路。
“蜡。”元昶道。
“……你是说徐小姐的衣服是蜡做的?”武玥无语地看着他。
“我并没这么说!”元昶瞪她。
乔乐梓很头疼,说来说去,除了有了一条不知管不管用的线索之外,仍旧是毫无头绪,眼看就到了下午,若整个下午还找不到方向,总不能把两院的学生们一直押在这湖上,而一旦把这些人都放回去,很可能就要错失找到真相的良机……头疼啊,再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件了。
头疼的事就丢给大人去操心了,吃过午饭,燕家的几个男孩子就想上岸去,本来这里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大好的节日,何必要在这儿跟着干耗,因而便向燕子恪请求,希望能乘官府划来的小船上岸去,“庆魁班今儿要在大石桥那儿演百戏杂耍呢!”燕四少爷和他爹道。
“多大了还看那个。”燕大少爷在旁笑话他弟。
“这回听说是有新戏法!”燕四少爷提声道,“手里拿块帕子,在你眼前一晃,帕子不见了,手里就多出一锭元宝来!”
“嘁,手快些罢了,我也能做到。”这厢元昶撇撇嘴和燕七道,“你想去看吗?我带你去?”小孩子都喜欢看杂耍。
燕七就看武玥,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般情况下都是随大溜。
“不知小藕能不能同咱们一起去。”武玥很想去看,但是又不愿抛下一个朋友独享这快乐,于是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燕七,又看了看那厢的乔乐梓。
“怕是不能。”否则老乔岂不成了循私。
“那下回吧!”武玥果断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小藕一起走。”
“想看杂耍?”燕子恪听见这边的说话,看向燕七,“让人把庆魁班叫到舫上来。”
燕四少爷:“……”爹!我是你亲儿子啊!亲哒!亲生哒!您看看我!您看看我啊!
乔乐梓:“……”宠没边儿了啊!你知道全城多少人等着看庆魁班的杂耍吗?!小胖子一句话你就真敢把人整个班子拉到船上来给她一人儿演啊?!蛇精病啊你!
武玥:“……”真·天朝好大伯。
燕七倒是摇了摇头:“不用,舫不够高,他们耍不开。”
众人:“……”耍得开的话你还真想独霸庆魁班啊?
“可以不让他们玩杂技啊,”燕四少爷倒是挺想把庆魁班弄过来专给他们表演来着,说出去多拉风多有面儿啊!“反正我只喜欢看他们变戏法,凭空变元宝了变兔子了,还能把水变成火,把火变成钱……”
火变钱?燕七看向燕子恪,燕子恪已经转头去和乔乐梓说话了:“让人把这个变戏法的带过来。”
乔乐梓也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吩咐人去,燕四少爷高兴了,美滋滋地和燕七道:“七妹,我还跟着庆魁班的学了一手戏法,你要不要看?”
“好啊。”燕七点头。
“戏法名字叫做‘大变活人’!看好了啊,我现在在你面前对不对?”燕四少爷站到燕七面前撸起袖子来,一副要来大阵势的模样。
“对。”燕七点头。
“现在,你闭上眼——”燕四少爷伸手一捂燕七眼睛,“人变没了!大变活人!怎么样?”
燕七:“……”神经病啊。
庆魁班变戏法的人很快就被带到了舫上来,正行礼呢就被中间那个大脑袋的一挥手:“别耽误时间,赶紧把你那个火变钱的戏法给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哎哟我擦,这是卖艺人的不传之秘啊!这是谋生手段啊!你多大脸啊上来就问这个!
“小的先给诸位变一个吧。”这人赔笑着婉转道。
“行行行,变变变。”乔乐梓一看燕四少爷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得强摁焦急应了。
那人就从怀里掏了帕子出来,左晃一下右闪一下,再用火折子点燃,一通眼花缭乱的舞价,帕子烧到最后,发出一阵耀眼的火光,而当火光渐熄,这人手里已经多了一锭银元宝。
“好!”燕四少爷啪啪地拍手。
乔乐梓却很失望,因为这人手里的帕子烧过之后是有灰的,随风飘得哪儿都是。
“行了,你回吧。”乔乐梓没什么精神地一摆手。
“啊?”那人和燕四少爷都傻了眼。
“果然还是有灰。”崔晞道。
燕七点点头,思绪却在追溯,上一世的许多事情,随着她穿越的时间越来越长,也都开始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模糊,这样的戏法,上一世自然也有,而且更精湛,具体过程是怎样的呢?太模糊了……火光一闪,手帕变出钱……她隐约记得是某年学校举行跨年联欢会时,有个男同学表演过这节目……那火烧得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间,手帕就消失掉了,她当时还被从观众席里揪出来,做为参与者上到台上为他第二个要变的魔术检查道具……那道具就摆在台上,她从上到下认真地检查过,连地板都没有放过,是的,地板,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越放越大,越放越近,没错!她的视线里清楚地看到——地板上没有任何手帕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第73章 化学 学好数理化,杀人顶呱呱。……
燕七走向燕子恪,至他面前道:“我有个想法。”
他探下身子,做了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认真地看着她:“说。”
“我想起一种方法,烧手帕可以不生灰。”燕七道,“但是,我不知道能否做出需要用到的材料。”
“咱们试试看。”燕子恪毫不怀疑地道。
燕七需要的是浓硫酸与浓硝酸。
硫酸在正史上就已被古人成功制造了出来,把绿矾作为原料,放在蒸馏釜中煅烧便可制得硫酸,古人称之为“绿矾油”,而硝酸,正史上虽没有古人制成硝酸的记载,但好在燕七那一世虽不是学霸,却也是老老实实地死记硬背过各科知识的,至少她还记得把硝酸钾放在密闭容器里煅烧能生成二氧化氮,二氧化氮溶于水,就成了硝酸,而中国古代的硝石矿所产的硝石,其成份就是硝酸钾。
在燕子恪的指示与乔乐梓指派人手的配合下,制备浓硫酸与浓硝酸的一切材料很快便准备就绪,再加上崔晞这位“手工”天才亲自动手的鼎力相助,只用了半个下午,两样东西就被完美的制造了出来。
接下来是燕七靠记忆提供的方法,那位变魔术的男同学因为想要追求燕七的前桌女生而有意同燕七打好关系,闲聊中就把变此魔术的技法告诉给了燕七。
首先备好两半缸水,一个盛凉水,另一个盛温水。将浓硝酸先倒入防腐蚀的杯中,再将浓硫酸倒入,用玻璃棒轻轻搅匀,这时本需要用温度计测出混合酸的温度,若高于30c,就需要将杯子浸到凉水缸里,若低于30c,则要把杯子浸到温水缸里,总之是要使混合酸的温度达到30c左右。
然而古人没有温度计,这温度就要靠动手者崔晞的感觉来掌握了,燕七只能告诉他,温度要比人体的温度低一些。
之后的步骤就是浸泡手帕,专门找来的与徐玉婕所着衣服的料子相同的手帕,是府绸质地,府绸常用的原料是棉和纱,而经过硝化的棉纤维,具有高度的可燃性,在温度超过40c时就能引起自燃。
将这帕子在盛有混合酸的杯子里均匀浸泡约一刻时间,用玻璃棒捞出来,再浸入清水中反复冲洗,去除酸液,晾干后,一条易燃、燃烧后不会产生灰的手帕就制成了。
这样的帕子不易保存,平时需要浸在水中并放于防腐蚀的容器中封闭存放。
在那一世,这样的东西属于最为常见的魔术道具,点燃后火光大,燃烧速度快,烧完无灰烬,场面很炫。
崔晞在溶液温度这一环节失败了很多次,毕竟在没有温度计的情况下想要找到30度的标准是十分困难的事,然而这个人似乎当真就是百年难遇的“手工”天才,对于各种细节的体感和掌握简直到了令人惊奇的地步,所以,半个下午,他就成功了。
晾干之后由元昶负责一手拿着一手用火折子来点,众人集体见证了布料燃烧不生灰的奇迹。而重要的是,这火光,这燃烧速度,这燃烧状态,与徐玉婕衣服燃烧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硝,我朝专产西北。若东南贩者不予官引,则以为私货而罪之。”乔乐梓小眼晶亮,“我朝对持硝贩硝者管理甚为严苛,衙门里皆尽记录在册,来人!即刻回衙,将京中所有持硝者名单抄录给本府!”立时有衙役应着去了。
乔乐梓转回头翻了翻两院学生的供词,从中抽出了一份,道:“霁月书院舞社中,负责保管参赛者衣衫的人叫做邢珠珞,此人有重大嫌疑!来人,将邢珠珞带到这儿来,本府要亲自问讯!”
于是立刻有人去带嫌疑人,剩下的人则将画舫上的隔间腾出来布置为审讯室,一直躲在里面的何先生不得不让出地方来,正好燕二姑娘见舫上要审案,知道不便多留,便请示着燕子恪要乘官府的小船回岸上去,于是何先生便同她一船,带着家下离去了。
燕家其他几个孩子也不愿多留,纷纷带人要走,燕子恪却手指一点燕七:“小七留下。”
燕七提供了这匪夷所思的法子,自然要留下做证人,燕七留下武玥就也要留下,然后崔晞和元昶就都一并留下了,画舫上转瞬又空荡了下来。
“燕小胖,这法子你从哪儿知道的?”元昶揪着燕七胳膊追问。
“杂书上看来的。”燕七道。
“什么书?”崔晞最感兴趣的是这个。
“以前逛街,在旧书摊子上翻到看了几眼,早就忘了是什么书了。”燕七谎扯得理直气壮,看了看崔晞,为免他继续追问,又补编了一句,“后来听说那卖书老头儿病死了。”
“呵呵。”崔晞果然没有再追问。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咯!”武玥比划着道,“有人在徐玉婕的衣服上动了手脚,趁她当众跳舞时用那个什么凸透镜聚光照在她衣服上,然后衣服就被点着了,怪的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呢?如果想害死徐玉婕,大可以让火烧的时间更长些啊,结果徐玉婕除了身上几处烫伤之外,并没有大碍啊。”
“没有么?”崔晞笑了笑,“比之烧死她,让她赤身裸体地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不是更让她难堪痛苦的事么?而且事实上你也看到了,徐玉婕出了这样的事,根本无法再活下去,等待她的只有一死,不是自裁,就是被族中或家里处死,疑犯没有亲手杀掉她,然而一样达到了要她性命的目的,由此可见,这疑犯的目的非但是想让她死,更是想在她死前还要充分地羞辱她,疑犯对徐玉婕,是怀有非常深的恨意的。”
“说得对。”燕七道。
“你起什么哄!”元昶不满燕七和崔晞一唱一和,瞪了她一眼,“你倒告诉我,那疑犯又是怎么知道这样一种方法可以烧掉徐玉婕的衣服的?总不成她正好和你一样也看了那本旧书吧?!”
说的是啊。
这样需要用到较为精准化学方法的法子,一个古人,怎么可能会用的呢?
难道这时代有老乡?
卧槽了,真若如此,是该高兴好啊还是紧张好啊?
万一来个妄图称霸江湖一统中原的野心家,会不会第一反应就是先把她这个知底细的家伙给铲除了啊?
万一ta泄露了我们的来历,会不会连累我一并被当异类捆柱子上烧死啊?
所以如果真是老乡,到底要不要与ta相认啊?
“有什么准儿。”燕七回答了元昶刚才的话,然后就往那做为审讯室的隔间走去,邢珠珞还没有被带过来,隔间里只有乔乐梓、燕子恪和一个负责做笔录的师爷在。
“七小姐有事?”乔乐梓见燕七进来,以为是方才的方法上有了什么问题或是新的发现。
“我想旁听。”燕七直截了当地道。
“过来坐这儿。”燕子恪招手让她过去,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乔乐梓:“……”特么——这是儿戏吗?!这胖丫头话说的是有多么理直气壮啊卧槽!燕子恪你够了啊!哪有让个小孩子旁听审案的啊!这特么是在看戏吗我说?
心里的槽还未吐完,就见有人敲门,露头进来的是武玥崔晞和元昶:“我们想……”
“不行!”乔乐梓掀桌,“这儿问案哪!外头玩儿去!”太不把老子当棵菜了也!
邢珠珞被带进来,燕七打了个喷嚏,发出“time travelers”的音调,而邢珠珞除了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之外,没有半点身为老乡应有的反应。
不是她?还是她不是?
燕子恪偏下头来问:“说的是什么?”
“花样打喷嚏,最近书院时兴。”燕七道。
“哦。”燕子恪坐正身子,没再多问。
“所有的舞衣,包括配套的内衣到外衫,从制作完成到今日参赛前,是否都由你来保管?”乔乐梓待邢珠珞见礼完毕后直入主题地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的。”邢珠珞低着头,看不到面上神情,语气慌张里带着沉静,很像一个无关者的正常反应。
“舞衣都保管在何处?”乔乐梓继续问。
“在书院舞社的衣柜里,上着锁,钥匙由我拿着。”邢珠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