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母按往日的时间起床,洗漱完后,去厨房开始给孩子准备早饭。
  轻手轻脚走到客厅,没开灯,模模糊糊看到一团黑影,走近一看。
  江淮像一块面皮一样瘫在沙发上,眼睛睁的老大,呆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怎么了这是?
  妈,你起了?江淮一咕噜坐起来,我昨晚没睡好,今天醒的早
  怎么没睡好?怕被老师叫我去?
  嗯,江淮翻了个身,妈,我那同学打人打的很重,你说他会不会有麻烦?
  帮你的那个吗?江母弯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江淮的脸看着还是不太‘美好’,今早就喝清淡的黄米粥。
  拧开水龙头,哗哗啦啦,用手淘一淘,小米在锅里晃悠。精装米没有什么杂质,水过两三遍就好,锅架在灶上,点火,火噗嗤跳了一下随后稳定。
  江母擦干手,从冰箱里取了两份酸奶,撕开,再倒上一些水果干燕麦,简单的酸奶燕麦碗就做好。
  给江淮一杯,江母拉开凳子坐下来。
  撕开塑料袋,取了勺子,搅拌几下,燕麦被酸奶渐渐浸润。
  今天你们下午不上课吧?
  嗯,江淮趴在桌上,侧着身,没精气神,拿着勺子胡乱搅着,搅的乱七八糟的,让人看着都没有食欲。
  我晚点给你班主任打电话,看今天能不能把这事处理了。
  江母看了眼她那垂头丧气的女儿,心里暗暗有些好笑,她大致估摸着那男生和女儿的关系不简单。不过青春嘛,年轻气盛,爱冲动但情感是最真挚的。
  好,那他应该没什么影响吧?他就是班上那个千年第一,不能影响到他的前途。
  啧,江母喝了口酸奶,暗想,这孩子,那么清醒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呢?
  别担心太多,我昨天晚上跟你舅舅打过电话了,如果真要警察介入,他会过来的。
  真的!江淮眼睛一下亮了,她怎么忘了,她亲爱的老舅是警察,那她就不用太担心了。虽然董浩打人不对,但是陆川先动手的。
  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她美滋滋的吃起酸奶来。
  但是脸还是痛,吃东西会牵拉到嘴角,一嚼就痛,她只能吸溜吸溜一股脑吞咽下去。
  今天来教室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昨天的打架事件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了,江淮顶着猪头脸进来时,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这可太尴尬了!怎么她今天顶着个猪头脸来,大家就关注她了,这不得成为班级大笑料。
  唉,陆川这人,打人怎么能打脸呢。
  气的江淮胸口闷,昨天被打蒙了,自己没打回去,吃大亏。
  董浩看着她走进来,她脸蛋还是有些红肿,那边的眼睛眼角也红红的,些微肿胀。她察觉到别人的眼光,脸色不太好,略局促,不同往日的开朗活泼。
  上药了吗?
  江淮一惊,今天怎么没在背单词了?每天早上他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背单词。
  啊,上了的,不痛了。
  嗯,那就好。
  江淮摊开书,看了几眼,知识根本不进脑子。
  她腆着脸凑过去,凑到他耳边。
  董浩微微低头。
  少女温润均匀的呼吸细细喷洒在他的耳尖,离她太近了,让人感觉有些燥热。
  咕咚,听见她咽了一口口水。
  董浩。
  她在叫他,念她的名字,她的声音略中性,沙沙的,但听起来就是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嗯?董浩应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我已经和我家人说了昨天的事了,你不要太担心。我家人很感激你能挺身而出帮我。
  原来是这事,董浩打完人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处分什么的,他并不在意。
  但是,被她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他不自觉的用手蹭了下鼻尖,心里狂喜,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平淡的:好,谢谢你。
  ……
  上午上课江淮一直心神不宁,每次班主任进教室,她的眼神就立刻瞄到班主任身上。
  终于,到了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安老师走进来,先是围着教室溜达一圈,然后绕到江淮桌子旁,轻叩她的课桌,示意她出去。
  江淮哐的一下,起身急了,凳子撞在桌子上。
  江淮低腰去弄凳子,突然,指尖感受到不一样的触觉,他的手指比她暖一些,指腹碰到她的手背,他用了力,握住她的手,收紧。
  别怕,说清楚就好了。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耳膜鼓动,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从心脏到骨髓一直到大脑深处。
  好。
  江淮没敢抬头,怕被他看见自己通红的脸蛋,应了声就起身走出去了。
  走在路上总觉得那只手痒乎乎的,忍不住甩了又甩。
  办公室门虚掩,江淮敲门。
  进。
  安老师,您找我?
  嗯,江淮,你坐。安老师起身给她接了杯温水,递给她,顺势俯身细细看了一下她的脸。
  没事吧?这脸还是肿的。
  没事,谢谢安老师。江淮接过水,喝了一口。
  那就好,安老师坐下,托腮看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江淮,你们正处于人生的初始阶段,未来的路很长,但是你们不能冲动行事。你也知道,高考很重要。董浩他的努力,我想你每天都看的到……
  江淮被说的无地自容,脸色通红,只能低头看着地面。
  这件事和董浩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
  安老师也察觉到自己的口气说重了,她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今天早上接到校长电话,心里真的是忐忑。本来就想着靠班里的尖子生来争口气,没想到第一名出了那么大个岔子,又被校长骂的个狗血淋头,心里实在是憋了一口气。
  安主任喝了口水,推了推眼镜,江淮,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很好的事,但是,打架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唉,你们现在是高中生不是小孩子,该懂事些,有些话老师说多了也没意思。
  嗯,安老师,我知道的。安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嗯,那你回去上课吧。
  江淮出了办公室,长叹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唉,安老师还是那么讨厌,就喜欢好学生不喜欢差生。
  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掉,觉得好生窒息。
  董浩真的会因为自己受到学校的处分吗?
  下楼梯时,人走的恍惚,脚下一滑,屁股跟楼梯来了个亲密接触,一级一级滑溜下去,痛的人瞬间清醒。
  火辣辣的痛,校裤很薄,屁股肯定磨破皮了,起不来,江淮摆烂了,干脆坐在楼梯上抹眼泪。
  江淮前脚出去,董浩后脚就跟过去了。
  看着她拐弯上了楼不见身影,董浩寻了个小阳台托腮看看风景,眼里看着的是校园风景,心里想的却是心上人。
  学习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无聊的消遣,他并不是为了上名牌大学。而是在他那段苦闷日子里,他发现做题能带给他小小的成就感,让他开心片刻,是他精神上的乌托邦。后来,刻苦学习便成为了习惯,但这也导致他成为了一个无聊的人。
  那么无聊的人却能碰到如此开朗活泼的她,她居然愿意和他做朋友,他真的好幸运啊。
  好一会儿也没看她下来,难道谈话要这么久?上去看看。
  董浩起身向楼上走,大腿迈了几步,发现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坐在楼梯那,头埋在膝盖里,手指在地上扒拉着,也不知道她扒拉了多久,地上好多画痕,手指也黑乎乎的。
  他心里胀胀的痛,大概能猜到,老师总是偏爱成绩优异的学生,对于差生总带点偏见。
  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仍埋着头,不搭理人。
  又哭了?
  没有,鼻音重重,声音里带了满满的委屈和伤心。
  真是个爱哭鬼。
  董浩撩开她耳边的碎发,伸手捧起她的脸,闷太久了,脸蛋红彤彤的,眼睛也是,鼻尖也是,嘴唇也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小可怜鬼。
  没带纸巾,只能用衣袖胡乱擦擦了,擦的她有些疼,直用手推,他不依,仔仔细细替她擦干净。
  好了,回去吧?
  江淮看着他,少年蹲下来,低着头,和她视线齐平。
  他的目光清澈,透过他的瞳孔能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好干净。
  江淮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董浩。
  董浩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手脚不知拘束起来,只觉得蹲着好难受。
  突然被她抱住,他身体瞬间僵住,这该如何是好,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把腰挺直,让她舒服的靠着。
  少女的胳膊紧紧箍在他后颈,她软软的手放在他的脖子后,肌肤相触,那一块像触电一般酥麻。视线往下,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耳廓上细细的绒毛以及两颊乱乱的碎发。
  她的胸膛有蹭到他的胸膛。
  呼吸间起伏,他敏感的感受到她的柔软,两人都是外套拉开,里面的衬衣柔软相碰,没有衣物摩擦声,静静的。
  他能听到的,只有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声,她的呼吸声。
  董浩,你不会怪我吧?
  董浩能感受到肩颈处有温热的湿润感,她又哭了,泪水一层一层浸透衣裳,最后落在他的肌肤上。
  不会的,没关系的,江淮。
  董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头发质柔软,发量多,摸起来好舒服。
  江淮压抑不住的流泪,她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他说话时,能感受到他喉咙的震动,在她的耳边,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好喜欢他。
  那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吧?江淮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董浩。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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