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白亦容知道自己立敌甚多,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毫不掩饰地露出杀意来。
  “你就是那个提倡税改的白亦容?”那人问了一句。
  白亦容愣了下,这句话虽短,信息量却是够丰富的。他摇头道:“我是白亦容没错,但是我不曾提倡过税改,不知道阁下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消息?”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又冷笑一声:“没想到白大人是个敢说不敢做的人,这话可是传自宫中,圣上有意改革税收,不是你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白亦容也跟着笑了:“阁下听风就是雨,白某也是佩服。我白某从未跟皇上提起过税收一事,再者,我跟皇上的谈话本就是私密,那些流言不过是捏造而已。”
  那人脸色微微缓了些,似是相信了他的话,说:“消息是不会空穴来风的,白大人想来是得罪人了。”
  他略带同情地看了白亦容一眼:“你可知道,这个流言让你将整个京城的世家以及地主都得罪了个遍,有人更是放言,税收敢改,就找你算账。白大人,你可要当心被人套麻袋了。”
  白亦容没想到有人这么恶毒,这流言一看就是针对他的。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显然对这消息信以为真。
  那些豪强偏偏又对白亦容没有办法,他尽忠职守,为人和气,不与人争斗,所以他们根本就拿不到他的把柄。就连先前他们攻击白亦容用的无才一词,现如今也是说不出口的。
  说起来,白亦容简直是铁桶一个,滴水不漏。
  先前左相也是百般奈何不得白亦容,所以才没错找错,陷害白亦容纵马行凶。
  可是,看看结果,皇上是下定决心要保白亦容的。既然皇上要保白亦容,那么就算是白亦容犯了错,想来皇上也会给他找一个替死鬼,就像那个倒霉的京兆尹一样。
  京兆尹是左相的门生,职位相当于现代首都市长,职位不算低的了,一向支持左相。皇上将他贬到岭南,未免没有敲打左相的想法。据说,那左相还因为白亦容的事情被皇上训斥过了呢!
  这些豪强们想来想去,最后只定了一个方法,让白亦容失去盛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豪强如是想着。
  由于成为了地主,口袋里也有钱了,白亦容便请了一个看门的小厮和一个赶车的车夫。车夫也是逃荒来的,身强力壮的,性格十分耿直。
  白亦容跟他提起要学骑马,他便挑了匹性格温厚的黑马给他。这个车夫相马术厉害得很,这马果然听话而且脾气温和。
  学了几日,白亦容便可以骑马往回了,不用很麻烦地坐马车。车夫都有些惴惴不安,以为自己要失业了。白亦容给的工资挺高的,所以当初,这车夫也是从十来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
  白亦容也没有要解雇他的意思,便吩咐他闲时看守后门,就当是个保安。
  下人都知道白亦容是个宽厚的主子,所以干活更加的卖力。
  白亦容此时此刻则是开始着手编造农册,开始著书写明农业耕种的注意事项。由于这个朝代选官制度的原因,实则很多县令是不懂农事的,白亦容编写农册也有劝课农桑的意思。
  据他所知,在前世历史上,农官是起着劝课农桑的作用的,旨在劝农务农,指导田业。编造农册只是很基础的一项工作,白亦容是个农学博士,自然希望能够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而编造农册则是他施展才干的一个途径而已。
  永和皇帝每隔几日都会召他入宫,询问开荒进度,白亦容一一回答后,又坦言自己在编写农册,农册写完后,可以分发至各地,让县令们学习,然后指导农民。
  永和皇帝赞道:“朕早已有此想法,爱卿此举不错。”
  在早先的微服私访中,永和皇帝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已经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现如今,白亦容编造农册,倒是将他的这个顾虑解决了。
  皇上赞了一句后,说:“白爱卿,农册编写完后,务必呈送一份给朕,朕也要看一眼。”
  白亦容从容道:“皇上,这书才刚刚开始编写,等过一两个月,书本定稿后,臣自然会呈给您过眼的。”
  永和皇帝又赞了一句妙,然后白亦容告退了。
  皇上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如春。白亦容一出来,冷气就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里。
  天气冷得很,白亦容在外面过道上走着的时候,忍不住跺了跺脚。一路走到了宫门,他迎面遇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白亦容瞟了一眼,个子不高,脸很熟悉,自己在中秋宴会上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大皇子和二皇子自己都见过,这位想来应该就是三皇子了。白亦容莫名地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这人的眼神完全没有少年应有的英气和活泼,像是一汪死水一样。许是皇宫里出来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白亦容摇了摇头,打算走开。
  三皇子姜瑞源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近日来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不由得高声道:“白大人,请慢一步。”
  28.土地放荒
  这下子, 白亦容不好装作看不见, 只好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三皇子姜瑞源。
  姜瑞源见到他,便露出一个笑容,在白亦容看来,这个笑容莫名其妙地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跟带着张面具似的。大概是我看错了?白亦容心里暗道。
  “白大人, 久闻你的名字,一直没机会跟你谈一谈。三天后,我举办了个赏梅诗会, 邀请了整个殷都的学子前来, 你也一起来吧!这是请帖。”他将一封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请帖递了过来。
  白亦容不想跟三皇子扯上关系,便道:“劳烦三皇子费心了,我三天后可能还有公事要忙, 恐怕是去不了了。”
  三皇子姜瑞源脸上的笑容一僵, 随后,他又笑了:“不碍事,白大人请随意。”
  白亦容朝他点点头,告了声别, 转身就走。
  三皇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眸色愈深,拳头握得紧紧的, 直到随侍唤了声“三殿下”, 他才醒过神来, 又露出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皇城内皆是皇上的耳目,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了。
  “老三邀请了白爱卿,白爱卿拒绝了?”
  “是的。”
  皇上曲着手指叩着桌子,脸色不是很好看。老三这是在向白亦容示好,也就他失宠后才会这么干,若是换成了往常,恐怕他还不将白亦容放在眼里。皇上心里想着,不禁哼了一声。
  看来,那番敲打是起了作用,老三往后恐怕都会夹着尾巴做人。
  三皇子自是不知道皇上这番心理活动,他只知道自己失宠了,连续几次请求觐见父皇,都被拒绝了。他能察觉到自己是被冷落了,再加上秋菊被杀一事,他也闻到了风声,终于知道害怕了。这些日子,三皇子日夜苦思,就是睡不着觉,最后才想出这个法子,当面向白亦容示好。
  不过,显然,白亦容并不买他的帐。
  在白亦容心中,他就是个搞学术的,跟皇子扯太多,没什么好处。他对自己目前这个情况很满意,不用站队,也不属于任何党派,只衷心于皇上一人。天塌了,有皇上来帮他撑着,谁也不敢再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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