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又有那贾敏早已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痛哭了一场,怀念了自己的先嫂,如今倒是能淡然一些,又询问了一些张家的孩子,又是否添了孩子,许氏一一回答,倒是方便贾敏准备表礼以及给诸人礼物。
  等说得差不多,贾母看着众人的面色都不好,尤其是贾敏也是面色苍白,那许氏的媳妇儿也是有身孕在身,瞧着也是不妥,她忙道:“行了,都忙了一上午了,人也安置好了,若是不放心明日里再去看看,我们先用午膳。”
  贾琏也是饿了,原本在一边乖乖地听说话,听贾母如此一说也是连连点头。
  贾赦倒是不舍儿子,于是大家分了两桌吃了饭,有回隔壁家的,也有回各自院的,倒是贾母一个人留下,心中委实复杂。
  若张氏那母亲还在,她还真有些无颜见她。
  她又想了想贾赦今天的表情,那态度,再一想他那泛红的眼睛,心里就打了个寒战,也就更是明白了这张家在儿子心里的分量。
  若是贾赦知道贾母所想,一定会说:
  不——
  倒也不是为了张家,而是为了张氏,更是为了贾琏!
  如果他日贾琏大了,问他母亲是怎么没的,他要怎么回?若问母仇可报,他又要如何说?
  这杀妻之仇,他还是要自己报,不能留给儿子,污了儿子的手。
  贾母思量了一会儿,就吩咐朱雀去开她的库房,然后挑选了好些适合现在天气的料子,又有一些药材,虽然有她儿子在,她琢磨着那张家但凡是能活着到京城的都不可能再出事儿,但东西还是要送的。
  除了这些外,本还想送一些其他东西,后来想了想还是去了。
  倒不是她小气,只这礼尚往来的规矩,她若送得太过,那张家不好回礼,若是没风骨的也就罢了,且当受她照拂。可张家这有风骨的,或许就主动疏远了他们家,这岂不是又是好心办错事?
  她选的都是好料又不是供上的料子,对于如今一家白身的张家倒也适合,一一看过后,这才让人连忙送到张府去。
  好歹算是她的一份心,一份良心。
  各回各院后,贾政和贾珠肩并肩走,倒是没乘车。
  如今政老爷每天晨练,觉得身体倍棒,坐什么车!
  “你今天就挺好地,但是之前为什么不骑马?你看贾珍骑马就挺溜的,明天读书时辰再减少半个时辰,我会跟你业师去说,你傍晚练马。新给你请的那个武师可还好?若是不行我就求了老太太或你大伯,再给你找合适的来。”
  贾珠被父亲如此关爱,原本就算在父亲面前有些畏缩,听得他问,还是道:“儿子倒是不太懂好与不好,不过学了几回拳。”
  贾政蹙眉道:“那我明日看看,你大伯教你的东西还在练吗?”
  正是那小李的功法。
  贾珠连忙点头道:“儿子觉得自己比那……”
  倒是话说漏了嘴,他连忙垂了眉眼,专心看路。
  “看不上了吧?倒也是,回头我问问你大伯吧。”贾政也觉得自己如今能耐大着呢,不过和长兄比都不能比。他甚至琢磨着,如今自己也是文武全才了呢,没看敬大哥也是练了几天就练兵的差事都能干了?
  他哪里知倒不是他能耐大了,是这整个荣宁两府都被贾赦用一个聚灵阵给涵盖在内。这要是不会练气也就罢了,他这还会点内功修炼法门呢,自是进展神速,虽比不上什么小李探花那边的三流高手,但是等闲人么,还真入不了眼,也是超越的。
  贾珠狠狠点了点头。
  贾政道:“今儿个带你去看看你太太,也免得她整天在我面前念叨你,不过我要说,你娘犯了错你是知道的吧?”
  贾珠也点头。
  “你舅舅一家也不是好的,我倒不是要让你和他们离心,只我回想了一番,前些年你祖父没了之后,就少了许多来往,你那俩舅舅,也几乎没再登门过。这除了孝后,更是除了女眷往来也就没了交情,我又听到了一些动静,怕是你那舅舅已经投了大皇子了,走了祝家的门路。你知道这事即可。”
  贾珠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他母亲……他其实都听说了。
  第94章
  政老爷心里苦啊, 娶回来那么一个倒霉婆娘,头发长见识短,毫无远见, 他之前一直担心这婆娘家贾珠也给带坏了, 幸好,这也是幸好啊, 目测还没啥大事儿。
  也不枉他将“你娘”“你舅舅”这样的称呼都喊了出来,要是还掰扯不回来, 政老爷觉得自己也要痛哭一场罢了。
  你当他不想休妻?
  可兄长说了啊, 还有个孩子呢!
  兄长还说了啊!以后他多子多孙呢, 他兄长成了天师是何等的风光没错,可这也没有再续娶的意思啊,今儿个瞧着对他那先嫂之父, 贾琏他外祖,瞧着那是一番真情实意,他都跟着动容不易,想来他兄长也是不会轻易断了这门亲的。
  再加之贾赦几次都养眼终身不再续娶, 他也不信贾赦能干出来自打嘴巴的事儿,这于是乎,事情不就有点……
  要说政老爷还是相当有觉悟的, 他多子多福,兄长将来就贾琏一个,这什么意思还不明摆着的么,他们这一脉开枝散叶的重担都在他肩膀上了!那王氏虽然不好, 可肚子里的却是贾家的嫡子。
  什么?
  要是王氏生下来的不好怎么办?那不都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还差这么一个?
  政老爷心里还是“很明白”的。
  贾政说和了儿子之后,陪着儿子一起见了王氏,无他,唯担心这女人脑子不清楚跟儿子说什么不好的话!
  要说王氏在这府里也还是有那么点耳目的,今天荣宁两府大摇大摆地天不亮就出去那么多人,其中一个是她相公,一个还是她的儿子,要是没打听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才是真真见了鬼!
  她就是知道,心里才膈应!
  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那张家居然还有咸鱼翻身的这一天?谁又能想到贾赦他一点都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居然和林如海一样是个贱骨头!
  两个人一个不续弦,一个不纳妾!这不是给天下女人添堵?最少是给她这样的添堵!
  她怎么就没遇到一个?
  她当年怎么嫁的不是贾赦和那张淑娴反过来?她当初怎么不是嫁的林如海?
  可惜这些不能与外人道的话,她是跟任何人都说不出口,不但说不出口,还要藏着掖着,她是恨极了贾政这个假正经,你要是有点能耐,我能干出这种事儿?
  你一个男人不能撑起家业,我就分娘家一点肉怎么了?我眼皮子浅那不也是你没用?
  总之如今的王氏,随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升高,而自己不但没有得到所谓的自由,重新变成这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这心啊,一点点地恨毒了贾政。
  不过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她对于自己的一儿一女以及肚子里的这一胎还是十分爱惜的,毕竟这也是她如今最大的依仗!
  她不能被唬住!
  那张家,如今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老爷,你怎么和珠儿一起过来了?今儿个可辛苦了?”王氏在看到他们两人过来之后虽是心里诧异了一番,但还是立刻上前,对贾政温柔缱绻,对贾珠慈爱道:“珠儿怎么看着风尘仆仆地?”
  哪里是风尘仆仆?这两人分明都是灰头土脸!
  这十里长亭之外,官道上就不如十里亭内,那快马加鞭地一路赶去再赶回,可不都是灰头土脸?这之前吃饭地时候那是大家谁都不笑话谁,等吃完了饭给回个家,听王氏这样一说,其实也有些小洁癖的贾政立刻道:“我先去换身衣裳。”
  行吧,老爷我让你们娘俩说句话,换身衣裳马上就回来。
  他说走就走,毫不迟疑。
  王氏瞧着他的背影也是微微蹙眉,这贾政的性格,也的确和之前有了些不同,可要说哪里不同,她又说不真切。难道是这男人在当了官儿之后,在那吏部每天都被那些油滑小官给处着带坏的?
  倒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最少在王氏看来对贾政这样的人来说,变则通,不变则死!毕竟他之前那么多年都是那一套迂腐书生的样儿,也没奔出个什么前程来。
  王氏随即就将自己的所有心力都放在了今日格外沉默地儿子身上,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肩道:“珠儿今日和老爷去哪里了?居然这时候回来,可用了午膳?”
  贾珠倒是觉得这些没什么好避讳地,且稍打听一下也都能知道:“儿子今儿个和父亲以及伯父还有敬伯父、珍大哥一起去了十里长亭接琏儿的外祖父和舅舅一行。”
  王氏一听这话,立刻道:“今儿个已经回来了?”
  待看到贾珠点头,她才继续问:“那可都安顿好了?可缺什么?那一家人可都好吗?听说那流放……唉,我跟你一孩子说什么。
  贾珠却是郑重道:“太太,儿子已经不小了。张家一行人都被大伯父和隔壁的敬伯母安排好了,儿子只见到了张老先生并琏儿舅舅们,看着都好,其余人等儿子未曾见到,应是好的。”
  王氏听了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都说流放十有八九都会死在路上吗?张静初都多大年纪了这都没死?这得多硬的命!
  且那一大家子,居然都好好的,也没死在路上的?不是经常有流放的女眷半路上就直接死了吗?那一家子当年还带着孩子!不过一想到孩子,她就收回了自己恶毒的心思,毕竟她如今还怀着一个呢,有这样的心思可不好。
  她稍微想了一会儿才稍微换了一副面孔对贾珠道:“既然如此,回头我也送一些东西过去,想来他们刚刚上京肯定是缺衣少食地。”
  贾珠稍琢磨了下道:“太太,儿子觉得这事儿还是算了。”
  他年纪不小了,有些事儿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家太太和先伯母张氏只见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好到曾经见他和贾瑚在一起都回头数落他一顿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王氏如今善心大发,人家张家也未必需要这份善心。
  他大伯父那儿摆着呢,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一房?
  王氏倒是一句话梗在哪儿,没说出口。
  贾珠像是发现了,道:“今儿个倒是听敬伯母说了一些,儿子觉得您不如问问姑妈,或是敬伯母。不过儿子还是觉得您现在最要紧地就是看顾好您的身子,儿子总觉得您憔悴了不少。”
  虽说自己的提议被一一给反驳了回来,这王氏心里是非常不乐意地,可谁让这是她儿子呢?这个儿子说话在她这儿还是有些分量的。
  倒也是,有些扎眼了。不说别人,隔壁那个,自家这两个,又谁不知道她和张氏不对付?倒也罢,就算是送去估计人家也不稀罕,她还是不费这个心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贾珠的小脑袋,正想询问他最近的课业,以及有没有在贾赦那儿又学到什么东西时,就见贾政掀了帘子进来,在进来之前还没忘记扫了一眼那打帘子的丫头,这才进来道:“你们说的怎么样了?这小子放不下你便过来看看,我看他这样子,还是先回去洗漱一番,回去歇歇。”
  王氏倒也不是没发现他这今时不同往日,好像一下子从以前对贾珠不管不问到了慈父的地步,这变化之大饶是她都有些适应不了,便也心疼地摸了摸贾珠的肩膀道:“快回去吧,你若想我,明儿个再来便是。”
  贾政扫了她一眼,心里呵呵一声,倒是没当着儿子的面拆台。
  贾珠只得又叮嘱王氏好好保重身体,这才走了。
  待人走了之后,贾政也没对王氏怎么着,反正这位又出不去这院子,手翻了天也只在这个院子里翻云覆雨,又能怎地?他没忘对王氏道:“最近我免了珠儿半个时辰的功课,莫要将他拘地太过,埋头做学问也未必都是好的。”
  瞧,他最近就觉得自己做人成功也是一种进身之阶,整个吏部上上下下,谁不夸他一声好?
  王氏勉强笑笑,并没再说什么。
  贾政……
  一个男人变得这样快,而且完全推翻了自己以前所有,这只有一种可能,有个给他洗脑的小妖精!
  给政老爷洗脑的小妖精此时也给自己泡了一个澡,接着就陪儿子玩了起来。他如今忙得团团转,这少有白天在家的时候,倒是让贾琏看到他这个老子都亲热了许多,竟是没有在看到他身后的司徒睿后直接扑向后者,给了他这个当老子的最后一点安慰。
  贾赦和他睿哥哥两个人耐心地陪了他玩一会,待看到他也是明显地倦了,老爷自己也困了,又打发了少年去补个回笼觉,自己则不计儿子之前尿床的前嫌,亲自哄着儿子午睡,并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当然了,老爷也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并问了奶娘两三次足这小家伙最近尿床的几率大不大的。
  那俩奶娘并俩嬷嬷都是好气又好笑,最后竟是将他们父子俩留下,自己走了个干净。
  这尿床不尿床,跟个孩子说这些,那也要他能控制得住啊!
  而且贾琏又不是每天都尿床。
  且看他们法力无边的天师半仙真仙活神仙大老爷的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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