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毕竟一脚踹了有知遇之恩的老东家,怎么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地道的事。
  尴尬归尴尬,去还是要去的,毕竟有很多事情不是躲着就可以的。
  更何况,现在没有合作,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呢?
  在利益面前,这点尴尬,那都是小事。
  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以后,季漓开车去了今晚举办宴会的地方。
  他把车停在了一辆粉色的奥迪旁边,因为那辆车的颜色实在是太骚气了,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多看的这一两眼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他本以为没有人的车子里,竟走下了两个人来。
  季漓尴尬的收回视线,心道防窥膜真是害人不浅。
  从车子上下来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完美的融入进了夜色之中,他的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一根碎发都没有,他戴了一副金边眼镜,里里外外透露出了精明与严谨,借着灯光仔细看去,眉眼竟与沈钰又几分相似。
  而那个个子矮些的男人就比较年轻了,穿了一身与气质完全不符的西服,就像是偷穿了爸爸衣服的孩子,估计还是个学生,那个人的眼睛很有特点,漂亮得就好像是一只猫,只可惜说话有些粗俗,嗓门还不小,离着这么远,季漓都听见他在骂人了。
  他妈的!沈知行,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蠢了?!那年轻人一边骂一边跺脚,好像很生气。
  季漓反复咀嚼了沈知行三个字,意识到这人便是沈钰的侄子,便脚底抹油默默地离开了。可大嗓门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就是跟赵郢哥打了个招呼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赵郢?
  季漓皱了皱眉,这小兔崽子也来了?世界还真是小,巧合还真是多。
  不过,赵郢跟这个长得像猫一样的漂亮少年是什么关系呢?对方还亲切的称呼他为赵郢哥?
  季漓不禁心里酸溜溜的,想多听一听他们的对话,便放慢了脚步,这时候,就听那年轻人接着吼道。
  我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没事儿乱吃什么飞醋啊,有没有意思
  季漓听到这话,感觉膝盖中了一枪,好在那年轻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一声低沉的程汐给喝止住了,紧接着便是唇齿纠缠的声音,听得季漓脸皮发烫。
  原来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叫程汐。
  季漓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碰到赵郢还是不想碰到赵郢,反正视线一直不由自主的在大厅里寻觅着。只可惜,赵郢他没寻觅到,倒是又寻觅到了两个老熟人。
  并不是那种拥有愉快记忆的老熟人,当年这两位就很不喜欢他,背地里说他是靠女人上位的垃圾,明里暗里都不怎么愉快,季漓甚至怀疑当年小白脸传言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两个。
  季漓本能想要躲,但却恰巧和二人的视线撞上了,眼看着两个人朝着自己走来,季漓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逃是逃不掉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王经理,李总监,别来无恙啊。季漓将皮笑肉不笑演绎的淋漓尽致,端着酒杯朝他们两个举了举,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他们两个一会儿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是啊,这一转眼都七年了,季总发展的不错,越发的精神了。李总监和王经理纷纷朝着季漓举了举酒杯,季漓见他们两个都干了,出于礼仪,自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姑且也算是老同事,便寒暄了几句,大家都没有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也是,他现在出来单干,和他们已经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了,更何况,从他离职也已经过了七年,提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着实也没有意思,季漓这样想着,便也稍稍释然了些。
  谁有功夫抓着你不放啊,放不过自己的从来都是自己而已。
  临走之前,李总监听说季漓现在单身,还说要帮他介绍对象,季漓哭笑不得的给拒绝了,李总监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估计是看曾经最不对付的两个人都已经和解,季漓一下子变成了宴会里的香饽饽,曾经的老同事纷纷赶过来朝他敬酒。事情又不对劲了起来,季漓头晕目眩之际想起了王经理略带深意的笑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和解是和解了,他们还是憋着坏心眼故意灌他来着,淦!
  第九十三章 最后是你(1)
  第二天,季漓在一个疑似宾馆的地方醒了过来,穿得有点少,四舍五入等于没穿的少。
  他暗叫糟糕,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锤了锤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嗯好在疼的只是脑袋,不是腰。
  他松了一口气,就见赵郢大大咧咧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只在腰上松松垮垮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也没有擦干,水珠顺着颈部滑落,骚得没边儿没边儿的。
  季叔叔,你酒醒了一点没?他顶着一头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头发,连鞋子都没有穿,从一个一看就不是宾馆设施的保温暖瓶里倒出一杯水来递给季漓:蜂蜜柠檬水,解酒的。
  他往床边走过来的时候有些急,床角正好勾到他腰间的浴巾,一个水灵灵的鲜嫩裸男应运而出。
  啊呀!赵郢下意识去抓浴巾,抱在怀里挡住了关键部位,娇羞的就好像是谁家刚进门的小媳妇儿。
  季漓倒是淡定了许多,用手接过杯子后顺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把头撇到一边,非礼勿视。
  左右两个人早都是坦诚相见的关系了,整这一出,实在是略显做作。
  温热的蜂蜜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季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赵郢已经飞速整理好了自己,正眨着眼睛看他。
  你怎么在这?季漓拿起杯子又沧桑酌了一口,仿佛杯里装着的不是蜂蜜水,而是陈年烈酒。
  他记得昨晚被老同事们轮番灌了酒,很难受,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什么嘛,明明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赵郢啧了啧嘴,这次直接像小姑娘似的把浴巾从胸部开始围好,说话的时候还紧了紧浴巾,好像谁把他怎么样了一般。
  你怎么转眼就忘记了?你变了,再也不是昨天晚上哭天抢地说爱我的你了。
  季漓直接把问号写在脸上,心里想的是:
  你可穿件衣服吧。
  我会给你打电话?我是那种人吗?季漓哼了一声,随手拿过床头放着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打算用实际证明自己。
  结果手机通话记录第一个就是赵郢,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钟,不光如此他还打了两个。
  离谱。
  这下相信了吧?这下轮到赵郢唏嘘了,你昨天不光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还抱着我哭着跟我表白呢!
  看他那说话的表情,十分的得意,季漓有点心虚,心虚过后他决定相信自己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我会跟你表白?我看你是没睡醒。
  似乎是猜到季漓会这样,赵郢掏出手机来,点开了一段视频,季漓终于从视频里看到了昨天发生事情的一部分。
  视频一开,镜头颤颤巍巍对准了自己的脸,自己喝得脸通红,对着手拿镜头的人,语气就像老鸨一般:你来了呀。
  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画面靠近了他,响起的是赵郢的声音,清晰极了,和他那醉意盎然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季叔叔,你怎么喝成这样啊?
  你管我!视频中的自己一边说着,一边脱衣服,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叫程汐的,是谁!
  话音刚落,拿着手机录像的人似乎受到了袭击,手机的画面摇晃得极其诡异,最后手机掉了下去,屏幕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快说!到底是谁!是不是你的小情人!赵郢,真有你的,这边天天给我送牛奶,那边就开始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太过分了!
  季叔叔,虽然你吃醋我很开心,但我真跟他不熟,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不要掐着我的脖子
  季漓听不下去了,他默默的关掉了视频,趁着赵郢不注意,手疾眼快的按下了删除。
  后面还有呢诶!你怎么给我删了?!赵郢抢过自己的手机,小声嘟囔着:没事儿,我存了云盘,之后把你跟我告白那一段单独减下来设成手机铃声。
  ?!
  什么?我跟你告白?季漓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眨了眨眼,觉得浑身无力。
  对啊,可热烈了。赵郢微微一笑,你跟我告白以后还想和我睡觉呢,但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从不趁人之危,坚定的拒绝了你。
  ??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季漓还想要逞强一下子,就被一段录音打断了,那段录音简短,但一字一句却格外的清晰,声音的主人好巧不巧正是他自己。
  那人在说
  赵郢,你是来救我的吗?
  季漓不是不想说话,他只是死掉了。
  社死只需三十秒。
  他发誓,他再也不喝酒了!!
  正在季漓瘫在床上装死之际,手机响了,他随手摸了过来,是一串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
  推销的?
  卖保险的?
  接听起电话,他决定先发制人:不买保险,不搞投资,不需要借钱,谢谢再见。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年头,个人信息防护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啊。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手机便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还挺执着的。
  要是把这个劲头投入到正经工作当中去,肯定能大有作为啊。
  季漓叹了口气,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结果,电话又响了,他盯着号码,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电话。
  喂?哪位?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那人用冷得令人发寒的声音说道:季漓,好久不见。我是高充,你还记得我吗?
  高充。
  他当然记得。
  严格来讲,这个人简直就是他曾经的阴影,那个曾经将他关进厕所,用脏水泼了他一身;那个将他的课桌划花,将他的书和作业本全都搞得乱七八糟;那个说他妈妈是鸡,带着全班同学孤立他的人,不正是叫这个名字吗?
  更重要的是,高充,他是飞哥的儿子。
  他家中的所有不幸,飞哥的功劳占了一大半。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寒意便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明明是初夏,天气正暖,却也瞬间置身冰窟一般。又仿佛浑身上下爬满了黑色的虫子,那虫子在毛孔中钻来钻去,啃食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尘封的记忆犹如海水般涌入脑海,他的身子颤了颤,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至于将电话摔在地上。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被这些事情所伤害了。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揽住他的肩膀,他撇头看去,撞进眼底的,是一双饱含秋水的桃花美眸,那眸光温柔而又坚定,像冬日里的篝火,稍稍驱散了他心底的寒冷。
  哪怕他此时清醒,竟也想要问上一句
  赵郢,你能来救我吗?
  怎么?不记得了,你还真是无情啊,老同学。
  对方在笑,但笑意里带着嘲讽,季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
  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太好办,本来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可是你弟弟把我弟弟打了,你当哥哥的,总得好好负责吧?不过,我想着季总日理万机,应该是没工夫教导弟弟,看在我们多年来老同学的份儿上,我就把你弟弟给请了过来,帮你教育教育他。高充说完,似乎是怕季漓不相信,便吩咐手底下的人:来,让季总听一听他弟弟的声音,别在以为我们说谎骗他。
  电话那头,传来了打人的声音,令人心尖发颤,可偏偏,被打的人似乎不愿意出声,咬着牙,只发出了轻微的shen吟。
  他妈的!小兔崽子装有种是不是!不叫是不是!高充恼羞成怒,骂骂咧咧的冲到被绑着的男孩子身边。
  你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没办法让你哥来了吗?说着,他把电话挂断,对着季沨拍了好几张照片,用彩信发给了季漓。
  在他编辑短信的时候,季沨吐了口血痰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姓季的他不会来的,全世界他是最巴不得我死的人,你死心吧。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高充的手机便响了,是季漓。
  高充犹如打赌胜利一般,得意洋洋的朝季沨挥了挥手机,这才接听起电话。
  你开个价吧。季漓倒也不和他多说,直接问道。
  哎呀,老同学谈钱,多俗气啊,也不多,一百万,今天晚上,拿着钱,你自己亲自来送,地址我会提前半个小时发给你,要是敢耍花招,你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
  好。季漓皱了皱眉,警告道,别动我弟弟。
  可回答他的,只有电话的忙音。
  我们现在就去报警。赵郢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我陪你一起去,我会帮你的。
  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是要报警没错,可是,季漓总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飞哥虽然因为季漓父亲的事情进了局子,但是早年的家底还是在的,绑架是重罪,他应该狮子大开口才对,可是却只是要了一百万,仿佛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钱,更像是自己。
  他季漓何德何能,让高充在这么多年之后还惦记着呢?
  他默默看向赵郢,不愿意让他参与进来。
  赵郢,你就是个小屁孩儿,帮不了我的。小沨还在高充手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挑战他比较好,我是个成年人,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我自己去。
  季叔叔,赵郢顿了顿,一双桃花眼满满都是委屈,你难道不想听我对你那个问题的回答吗?
  哪个问题?季漓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喝醉后问出的话。
  他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不想。
  这是相反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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