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宫门口早有交代,赵靖宜长驱直入,一路畅通到太后凤慈宫,见到了嫡子。
  隐忍的悲痛终于在见到儿子安睡的小脸后爆发,堂堂七尺男儿跪在床前双手覆面压抑哭泣。
  大夏朝当今圣上悄悄地来到凤慈宫,此时整个凤慈宫也在暗暗垂泪中,太后娘娘哭得尤其厉害,以皇贵妃为首的四妃一边抹着帕子一边劝慰,只是话还未半句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伤心劲儿犹如死了各自的儿子一般,见皇帝陛下驾到,纷纷请安见驾。
  皇帝是带着心虚的,自家侄子为他戍卫边疆抛洒热血,如今凯旋而归朝廷长了脸面,然而他却没有照顾好侄子的一家老小!
  若是弟弟死于意外情有可愿,那弟妹就是因为关怀不够开解不到位才想不开跟着走了。当然伉俪情深,实在劝慰不了想必侄子也能理解,可是因为妻妾不和嫡庶之争引发阴谋诡计从而导致妻死子亡就彻底打脸了。更何况世子妃是皇帝指婚的,侧妃姚氏是皇贵妃赐的!简直是左右开弓啪啪作响。
  太后一见到皇帝就哭得更伤心了,不停地说着弟弟命苦,侄子命苦,稀里哗啦地反反复复,更有嫔妃不住地点头应和,只把皇帝陛下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当场保证一定会给侄子一个交代,好好补偿他已慰弟弟在天之灵。
  第9章 硕果仅存一独子
  圣旨来得非常快,第二天皇帝身边的来公公就亲自到了睿王府宣旨。
  令赵靖宜袭爵睿亲王,封嫡长子赵元荣为睿亲王世子,亲王爵位传承三代方减爵继承,还未下葬的萧氏追封睿亲王妃,庶二子为长宁郡王,以各自品阶的规则风光下葬,一应花销由内务府供应。增睿王府军规制两千,增食邑八千,增禄米一万,赐皇庄两座,田产千亩……
  赏赐了众多金银珠宝玉器古董之后,最实惠的还是令睿亲王奉旨节制巡防营。
  之后又有太后,宫中贵妃的赏赐,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封赏赐下,前来祭奠吊唁的人就更多了。一时间亲王府前车马难行,官员品阶低一些连门都登不进去。
  更有三皇子,五皇子等诸多小皇子联袂而来,纷纷劝慰这位新出炉且圣眷在握的亲王节哀顺变,另私下里都表示若有哀痛难以纾解,堂兄弟之间不需客气只管往来打搅,随时随地准备好坚实的肩膀和倾听的耳朵。
  赵靖宜不得不打起精神一一答谢,待将妻子和儿子送入陵地安寝,立刻下令关紧府门,对外表示睿亲王开始为父母妻子守孝,哀思过恸,实在不想见客。
  对内……睿亲王浓重的黑眼圈里,那双疲惫的眼睛顿时如狼般凌厉,分外森冷。
  赵靖宜之前犹如诸多男人一般对妻妾之争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一厢情愿认为不过是不出内宅的小打小闹罢了,翻不了大浪,然而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意识道古人名言流传至今自有其必然性,家宅不宁,祸家之源,断子绝孙都不是危言耸听。
  姚氏最后的下场让诸多姬妾的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甚至不经意间撇到亲王那双寒冰般的双眸都忍不住心悸颤抖,犹如老鼠见到猫般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再也不敢造次。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内宅,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细细查问下来,睿亲王当真是开了眼界了。阴私之所以为阴私,一旦见了光,丑恶的真相能让这位见惯生死、杀人如麻的大元帅都忍不住心惊。再看那些柔柔弱弱,低眉顺眼仿佛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后院女人,赵靖宜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没有勇气去接触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女人们都被撇到王府深处轻易不会看见的时候,赵靖宜决定进宫将依旧养在凤慈宫的嫡子接回来,毕竟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事情紧急不消说,如今风平浪静也就不可再多打搅。
  不过当睿亲王兴匆匆来到凤慈宫说明来意后,老太后便不客气地指出:“荣儿性命虽已无碍,但毕竟刚遭了罪,身子骨柔弱的很,这几天总是恹恹的动不动就咳,你媳妇刚走,谁来照顾他?”
  赵靖宜当场说不出话来,他后院的女人刚被他削了一顿,集体迁至偏殿,他自然不可能将嫡子交给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看顾,否则借着养育世子不知道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皇贵妃和贤妃倒是日日来瞧荣儿……”
  太后娘娘话刚一出口,赵靖宜便深深皱眉,道:“不妥,荣儿体弱,两位娘娘宫事繁忙不便可打搅,还是带回王府吧。”他是万万不会参合到两宫之争里去的。
  不过自己回绝的太快,见老太后似有不悦,又劝道:“祖母见谅,孙儿自有一番考量,一则孙儿如今正是孝里,皇上的意思也是出了孝再领差事,所以有的是空闲照顾荣儿,再者孙儿对这孩子有愧,之前忙于兵事,没有时间看顾他,如今正好让我父子俩培养些情意,荣儿已有五岁,却是连我这个父亲也认不得……还请皇祖母成全。”
  太后的神情顿时缓和,其实话一出口,她便知有些不妥。如今细看赵靖宜满目憔悴,不见当年的意义风发,想起自己的小儿子,顿时心疼地不行。
  “也罢,这几个太医也一并跟着去,荣儿这几日本是他们在治的,本宫再寻几个妥当人照顾荣儿,万不得再有任何闪失。过段日子,祖母再给你指个温柔和善的女子,至于那萧氏,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在太后看来,箫锦萍笼络不了丈夫,作为世子妃无法挟制妾室,平稳内宅,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最后更是杖杀庶子,太后颇为不满,不过人既已逝,多说无益而已。
  待赵靖宜将嫡子带回了王府,下人便来报,道是永宁侯太夫人,侯夫人来了。
  赵靖宜对永宁侯颇有微词,不过是碍于妻子已逝,不好怪罪罢了,如今太夫人,岳母大人亲至,再如何不耐也总是要见的。
  且他本不是拖延之人,事到如今,总是要跟永宁侯府说清楚。
  “自事情出,老身是寝食难安,愧疚难眠。王爷戍卫边疆保家卫国,萍儿应该克尽本分,孝敬公婆,安抚内宅,教育子女,让王爷无后顾之忧。先王爷年事已高,本就该注意饮食,她却不知劝阻,任由公爹贪杯,视为不孝之一;先王妃伤心悲痛,她却不知想尽办法细细宽慰,开解婆母,只知道木讷地服侍饮居,干着着急,眼睁睁看婆母一日日憔悴离去,视为不孝之二;作为世子妃,公婆白事亲力亲为本就应该,她却放松警惕任由妾室犯错,不加劝导却只知横来横去,凭着义气做事酿成如此惨烈结局!世子仁厚,至今未休弃她,只是教出如此孙女,老身实在无颜面对王爷呀!”
  太夫人说着推开刘氏的搀扶,对着赵靖宜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靖宜站了起来,侧过身体,不全受这一礼。他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父王向来喜欢贪杯,就连母妃都劝不了更何况是做媳妇的箫锦萍,况且哪有媳妇去管公爹做事的。至于母妃……一颗心扑在他父王身上,一旦父王离世,她也就心死了。
  这怪不到萧氏。
  “出嫁从夫,哪还有做大家小姐的轻松自在,老身和夫人总是教导萍儿一切都要听世子的,哪怕受了委屈,也要多多忍让,世间女子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夫君要敬着,宠着,却不可独占着,可萍儿偏就是听不进去,这直来直去的脾气,世子也是受苦了。”
  太夫人处处小心致歉,虽听着是数落自己孙女的不是,却又何尝不是在替萧氏委屈呢?
  太夫人说完,刘氏抹着眼泪又说道:“是啊,萍儿从小就有一说一,向来不拐弯抹角,我都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了,当人正房夫人,总是圆滑些好,不然总是要吃亏的。”
  赵靖宜默默地听着,只是不做声,脸上的神情却是缓和了不少。
  虽然做法让他恼恨,可是他知道萧氏的性子本就不是阴毒的,若不是逼急了,绝望了,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赵靖宜坐下,端起茶杯淡淡地说:“两位的来意本王已经清楚,若是无事,便也请回吧。”
  这是端茶送客了,刘氏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太夫人面若无事地说:“老身尚有一事,萍儿临去前一直放不下荣儿,听闻世子已无大碍,只是老身心里记挂,可否让老身看上一眼,好安心。”
  这个要求合理,且永宁侯应该是最不希望赵元荣出事的,所以赵靖宜答应了这个要求。
  如今坐到他这个位置,伤心难过已经过,余下的不过是利弊罢了,他倒也没有想过彻底跟永宁侯府翻脸。
  待太夫人和刘氏见过了世子,见他气息平稳倒也放下心来,只是小脸略白,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显然还未痊愈,心里又是安心又是心疼。
  临走前,刘氏忍不住劝说道:“世子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和几个丫头,王爷忙碌又是做大事的,怕是照顾不周全,能否容我隔个几日来探望一次?”
  赵靖宜自从接回了儿子,连着照顾了几日,颇有些手忙脚乱,虽有太后指派的人手,到底是凤慈宫出来,身份上总有些不大方便。
  想想也不能教儿子不接触外家,于是就答应了。
  刘氏心里一喜,想到女儿临走前的恳求,于是接着说:“萍儿走后,王爷身边没个照顾人,待王爷除了孝期,定是要续弦的,若是新王妃不知底细总是对荣儿……”
  眼看着赵靖宜的脸色慢慢变冷,太夫人立刻扯了一把刘氏,道:“顾妈妈是照顾萍儿的老人,世子出生后也是她照看的多,王爷若是觉得妥当,就留下搭把手吧。”
  说着横了刘氏的一眼,后者捏着帕子消了音。
  这倒是不妨碍,印象中萧氏身边顾妈妈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妇人,赵靖宜点点头同意了。
  太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就算再想,也不能在这个关头说出来,她这个媳妇料理家事挺好,就是头脑简单了些。这种事情也该等世子身体好些,时不时地带回永宁侯府走走才能慢慢谋划。要知道只要世子在,有了这座桥梁,总能将两家的关系缓和了,到时候再与几个小姨处处感情,今后睿亲王继室也不是没有指望的,真成了赵元荣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与永宁侯府的联系也会更加紧密。
  当与睿王府的关系趋于缓和,整个永宁侯府也慢慢安定下来,余下的也不过是外头的弹劾罢了,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好在永宁侯办差事向来尽心,皇上也是知道。只要睿亲王能够消气,萧氏既已身死,也就过去了。
  最终永宁侯因教女无方,罚了一年的俸禄,降了半级,留职查看。而姚家……皇帝是真恼怒了,直接停职查办,流放千里,连宫中的皇贵妃也受了训斥。
  当一切都缓过来,太夫人才意识到在遥远的凉州还有他的外孙,可怜的也是没爹没娘家破人亡了,孤零零地半大孩子在凉州老家守着孝呢。
  第10章 忽如忆起林公子
  当萧宁宣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永宁侯府与睿王府已经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只是想起当初光彩夺目的侄女,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太夫人见小儿子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脸上尽显疲惫,顿时好一阵心疼,齐妈妈更是指挥着小丫鬟忙上忙些给四爷倒茶送水。
  等萧宁宣缓过一口气来,太夫人便急不可待地望着小儿子,追问道:“可是见着你姐夫了?”
  这是还不知道林青已死的消息吗?萧宁宣一阵惊讶,要知道江南贪污案可是震惊朝野,钦差还未到京城,内阁已经被奏章给淹没了。
  “怎么了?”太夫人看小儿子不自在的表情,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当初林青来信后,她便催着萧宁宣尽快赶去淮州,后来碰上睿亲王及王妃大丧,长子又快马加鞭地去催他尽快回来。难道说还没见到人就回来了?或者……
  如此重大的消息,偌大的永宁侯府不可能不知道,怕是被压下来没有告知太夫人,萧宁宣正犹豫是不是先跟大哥通了气再说,却不想太夫人锐利的眼睛正紧紧地看着他。
  他虽然如今为从五品五城兵马副指挥使,官位不高,但掌着要职,得皇上重用,可是面对自己彪悍的母亲,却是怎么也瞒不下去,最终支吾着说了。
  太夫人闻言立刻便是一阵心绞痛,险些站不住,亏得齐妈妈在后头搀扶着,这才没有倒下。
  永宁侯太夫人生了两儿一女,长子萧云霆袭了永宁侯,幺子萧云宣补了五品五城兵马副指挥使,各个都是有能耐的。只一嫡女萧云菲嫁了淮州知府林青,多年前已经过世,只留下一个小药罐林曦,临死前还流着眼泪让人带话给母亲,定要多多看护她的儿子。
  太夫人每每想起女儿在家时的娇憨模样就暗自垂泪。如今爱女唯一的血脉孤身一人扶灵去凉州那偏僻的地方,更是难受地不行。
  然而这么重大的事情侯府上下全都瞒着她,太夫人暗怒从生,立刻将永宁侯夫妇叫进重锦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劈头盖脸地对着永宁侯骂上一顿。
  “好啊好啊,侯爷当真是有能耐,女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人告知老婆子,可见是人老被人嫌,还不如给老婆子备好棺材,直接埋了了事,省得天天见着心里不痛快!”
  永宁侯听到下人回报四爷没回自己院子就去了重锦堂,就知道要坏事,如今听太夫人说出如此重话,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双双跪地。
  箫锦萍的事情还没过去的,再传出不敬老母,他这官也别做了。
  “母亲冤枉,不是儿子瞒着您,实在是为着萍儿的事情没顾上其他,妹夫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呀!”
  太夫人闻言更是来气,“这话就是骗鬼鬼都不信,你跟女婿素来不和我知道,可是没想到你妹夫遭逢大难之时,你也袖手旁观!好一个永宁侯爷啊,你当我不知道吗?粮商李家给你送了厚礼,要你妹夫方便行事,林青耿直不肯,你收了好处又不肯吐出去这才交了恶,最后走了锦州这条路才平息。他早知皇上有意要动江南,拉下脸来给你写信,你直接不闻不问,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奸人所害,如今他含冤而死,你可想过你外甥怎么办,曦儿可是你亲妹子唯一的血脉啊!哪怕你稍微周旋一二,保了你妹夫的性命也是好的呀!”
  太夫人气得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而永宁侯却只是低头任凭责骂,刘氏心里不忍,便状忍不住插嘴道:“母亲错怪侯爷了,为着萍儿之事,圣上已是申斥了侯爷,这段时间闭门在府里思过,怎会知道江南之事?而且妹夫也太耿直了,就是为了外甥也该多思虑一二呀!”
  刘氏不说还好,一说太夫人便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以为没你什么事?侯爷品性向来端厚,那李家怎么会找到他的门路,还不是你那好兄长引荐给你,你见钱眼开才撺掇了侯爷插手此事!侯爷和女婿交恶都是你搅的事!”
  刘氏闻言脸色一僵,正要辩解,却听到永宁侯低声叱责道:“还不快闭嘴。”刘氏这才怏怏低下头。
  “母亲息怒,儿子岂是这么糊涂的人,我也是想帮的,只是妹夫这事实在牵连甚广,连两位皇子都被牵扯了进去,他一下子就要将江南贪污都揭开来,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儿子虽是永宁侯,可不过只是从五品小官,萍儿的事又惹得圣上不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救下他!若是可以,儿子也不愿意妹夫含冤而死啊!”
  永宁侯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清晰可见。萧宁宣不忍,便跪下求情,“母亲,大哥也是没有办法,此中凶险就是听旁人说也是心有戚戚,外甥能保住性命也是看在永宁侯府的面上了。”
  太夫人何尝不知道,只是心疼女儿,心疼外甥罢了,只是捂着帕子低泣。
  齐妈妈给太夫人轻轻顺着气,低声说:“老夫人,姑爷走了没办法,可是表少爷还在啊,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凉州那种乡下地儿,身子又不好,可怎么吃得消,您得为表少爷做主啊!”
  是啊,他没人疼的外孙,想起小时候见到林曦如同猫崽子,哭声都细细弱弱的,还没吃上几口奶就要喝药,如今爹娘俱不在,可不就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吗?
  永宁侯感激地看了齐妈妈一眼,立刻保证道:“母亲放心,儿子这就派人去凉州,曦儿今后就住在永宁侯府,他就是儿子的骨肉,这侯府的正经少爷,今后婚嫁求娶都由侯府来,一应用度只会比他兄弟好,绝不会怠慢的。将来走仕途也好,经商也罢都由他,儿子都会替他安排妥当。”
  这个太夫人是相信自己的大儿子的,闻言缓了脸色,点了点头,见儿子媳妇都跪着,便道:“起来吧。”
  永宁侯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对刘氏吩咐:“这几日你开府库,把揽月轩给布置起来,待曦儿来了可直接搬进去。”
  刘氏闻言脸色立刻一变,“揽月轩可是侯爷答应给衡儿的,他媳妇怀了身孕,眼见的就要生了,紫竹轩刚成亲那会儿看着还好,现在已是太小了。”
  永宁侯看了一眼太夫人,老太太眯着眼睛也不表态,于是抚了一把自己的美须,想了想便道:“曦儿身体不好,揽月轩冬暖夏凉利于他养病,至于衡儿嘛……你考虑也周到,这样吧,将紫竹轩后头的梅景苑打通,都给他就是了,他不是一直赞那里的景色好吗?”
  刘氏拧了拧帕子,心里不甘,一个没爹没娘的病秧子而已,怎么能比得上侯府的嫡长孙,那揽月轩可是整座侯府中最好的院子,紫竹轩就是加上梅景苑都无法比,只是看太夫人的意思,对侯爷甚是满意,这俩母子同意了,怕是不能更改了。
  于是想了想便说:“侯爷的意思妾身没有不从的,自家外甥我也是心疼,可是妹夫才刚走,外甥是要守孝三年的,落叶归根,总不好让他就这么过来。不如暂时等一等,过个一年半载,外甥尽了孝,我们再接过来才……”
  那时候揽月轩早就并到紫竹轩,总不能让嫡长孙挪位置。然而她忽然看到太夫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眯着眼看她,直叫她说不下去。
  齐妈妈忍不住笑道:“夫人的心意是好的,可是姑爷在凉州早就没什么正经亲戚了,表少爷又身子弱,那偏僻地儿哪来的好药好大夫,没得为了守孝连身子都不顾的,若是姑爷在天有灵,也是要心疼坏的。侯爷让人去接过来,姑爷肯定高兴,不然之前也不会写信给侯爷了。”
  萧宁宣连连点头,他正是因为没接到外甥而内疚着,“如今这天气越发寒冷,再过几天路上都冰住了,也不知道曦儿熬不熬得住,还是接回来吧,守孝哪儿不能守。况且快过年了,总不能叫外甥一个人孤单自己过吧。”
  这话简直说到太夫人心里去了。
  永宁侯见母亲直看着他,于是一甩袖子,对刘氏叱道:“照我说的做就是,哪儿那么多废话。”见太夫人神色倦意浓厚,便道,“天色晚了,母亲也该歇息,儿子明天一早就安排。”
  便问了安和弟弟一同出去了,刘氏撇撇嘴,再不敢多话,跟着也走了。
  第二日一清早便有一匹快骑从侯府出发,离了京城。三天后大少爷萧玉衡向翰林院告了假,带着几个下人几个护卫并一辆马车出发前往凉州。
  凉州,林家村
  方信调转马头到了林曦的车厢前,禀告道:“表少爷,到林家村了,姑老爷的老家便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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