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九皇子顿时犹豫了起来,赵靖宜耐心不多,忍不住皱眉道:“皇上亦是知晓本王与林曦之事,你插不上手,快走。”
  九皇子无法,再三与林曦叮嘱,若有妨碍,便大声呼叫,这宫内自会有人来接应。
  “我这就去与父皇复命。”
  他看着赵靖宜说,后者却毫不介意,只是扬了扬手。
  顿时一股无力感而来,九皇子闷闷地上了马车离去。
  看马车消失在宫墙转角,林曦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他抬起头,一时间对着这近在咫尺的脸有了片刻的恍惚。
  这灵台还未清明,便淹没在唇上那霸道的柔软和浓郁占有的气息之中。
  腰上的手愈紧,强硬地将他揽进了怀里,熟悉而想念的怀抱,点点萦绕似能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简直疯了!”理智回笼的那一刻,林曦大力地推开了赵靖宜,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里可是皇宫!”
  低低的笑声从头上传来,接着再次被这熟悉的气息笼罩,只听到赵靖宜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别担心,前后都是我的人。曦儿,想见你一面真难。”
  难得的,从赵靖宜嘴里吐出一丝幽怨。
  林曦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正常距离,才放下心扬起笑容,“我也想你。”他歪了歪头,补充道,“一日三念。”
  瞬间赵靖宜心花怒放,他虽相信他们彼此的心意是一样的,可终究害怕林曦受不了压力抽身离去,如今听到这毫无扭捏的表白,那颗忐忑的心终于落了地。
  待来公公得了命出来寻人的时候,赵靖宜正跟着林曦走进琼林苑,这俩人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睿亲王拦了九皇子的车架只为见林曦一面单独说上几句话,这无需片刻便能传遍整个皇宫角落,不过这说了什么却无人得知了。
  只是林公子目不斜视,面色沉静如水,一步一步依旧是那么沉稳地经过旁人。而身后的睿亲王气势凌然依旧,走来人群纷纷避让,受不得那股冷厉。
  迫于赵靖宜的威名,倒是无人敢大胆探究,只是用小心的目光不经意撇了过来,又扫了过去,粗粗一瞧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免有些好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前,两人纷纷下跪叩拜。
  夏景帝手抵着下巴仔细地看着底下这俩人。
  赵靖宜的心思太好猜,吃了那么多餐的闭门羹,这好不容易人出了白府,那怎么能放过,估计九皇子的马车一出白府就被跟上了,逮着机会诉衷肠。
  至于九皇子,哪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打发了回来求皇命。
  而林曦……夏景帝摸了摸下巴,这以不变应万变,任尔如何攻势,就是岿然不动,倒是个办法,只是不知能坚持多久。
  “都起来吧。”夏景帝抬了抬手,见俩人都起了身,他忽然问道:“林卿,靖宜与你说了什么,让朕的九皇子一来便求旨召见你?”
  这问题可是问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去了,不过没人有这胆子,除了夏景帝。
  而帝王问话,可不能不答。
  林曦没有犹豫,眼皮子掀了掀,叩了叩手便答:“启禀皇上,王爷对微臣表达了其思慕之心,控诉了微臣恩师严防死守之举,告知了一日未见三日之思的想念,借问微臣是否愿与其断袖分桃之意。臣曰:王爷错爱。”
  那淡淡的语气,不轻不重的语调,仿佛秉着公事一般将这风花雪月之事言简意赅地陈述道来。
  真是毫无情调可言。
  即使睿亲王再霸道无状,如此结局也不免令人唏嘘。
  同情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了过去。
  幸好赵靖宜脸皮深厚,被当场拒绝多次,而且在帝王面前直接扯了面子,也依旧站得直绷得住脸,一丝羞愤之色也无,甚至还饶有趣味地勾起了唇角,“说的不错。”
  赵靖宜还给予了肯定。
  夏景帝真想一脚将侄子踹到边疆去,省得大庭广众之下出来丢人现眼。
  幸好来公公有眼色,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落座,宴起。”又对林曦笑道,“状元郎,请这边就坐。”
  赵靖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曦的身影被旁边的榜眼挡住才罢休。
  “你也坐下,矜持些,顾着点朕的脸面!”夏景帝恨不成钢地低声叱责道。
  “臣侄遵旨。”
  这漫不经心的口吻一听就没放在心上,真是愁死帝王一颗操碎的心了。
  罗才子乃今科榜眼,在贡院观林曦的备注论文之后便对林曦大大改观。
  本来对林曦这谁也客气有礼,谁也不亲近的模样怎么看都不顺眼,觉得毫无真才实学又不谦逊。如今林曦还是这副疏离样子,却变成淡泊怡然,进退有度,让他心生向往。
  若不是放榜之后林曦便被老先生关在白府不见外人,他怕早就按耐不住登门拜访。
  如今这榜眼挨着状元的位置,却是极好的机会,待林曦一落座,便忍不住道:“林兄。”
  罗才子的心理路程林曦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这人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因着流言满京城,这谆谆劝诫每见一次便别扭地说一次,比白老先生都烦。
  林曦一听便举起面前的酒杯告饶道:“罗兄,今日良辰美景,这劝诫的话就免了吧,喝酒便好。”
  “咳咳。”另一旁的探花郎往这边望,见罗才子脸色阵青阵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下并非劝诫。”罗才子也举起酒杯,正色,对林曦说,“只是想与林兄探讨一二。”
  梁王坐于赵靖宜一旁,看着对面交谈甚欢的三甲,又瞅了瞅喝着酒,噙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中间林曦的堂弟,不禁凑了过去,低声道:“靖宜,你眼光不错,看不出来当初那瘦小的小子能长成这副模样,不过就是难啃了些。”
  赵靖宜将视线转了过来,看了梁王一眼,一口喝尽杯中酒。
  “文人好之乎者也,旁人看得无趣的紧,又恃才傲物,拿风骨当信念,你若想拿下他可不容易。”梁王见他没有不悦,轻轻地一笑,起了劲,“这人呐,特别是有功名的文人,你越敬着他,讨好他,他越是不当回事儿,拧巴着告诉世人他不为权贵低头,有志气!一个骨头顶上天,宁折不弯,宁死不屈。”
  赵靖宜点了点头,侧过脸庞,似在听着。
  梁王便继续道:“可若是真断了骨头呢?也没见几个人去死啊。天塌了,可该活着照旧活着,不过是换个天罢了,至于怎么换,凭的不就是咱们的心意?”
  喝了口酒,他拍了拍赵靖宜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你呀,哥哥是看出来了,纯情的很,小心翼翼地生怕惹了对面个不高兴。可那又如何,你堂堂亲王,他不过是个小小状元,撑死不过六品翰林,算什么?这样的人,哥哥经历不少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征服他费点劲,世俗多些指责,不痛不痒。这没拖上床之前贞洁烈妇,可一旦上了床那就是荡妇淫妇,非你不可了。”
  梁王嘿嘿直笑,说到这床第之间的事儿,神情不免带上猥琐,梁王的府里美人优伶一堆,一开始要死要活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最终却都臣服了下来。
  只是这些人怎么能和他的林公子相比,林曦,赵靖宜可是恨不得捧手心含嘴里,要白头到老合一坟头的人。
  赵靖宜心里厌烦,说话间不免冷了脸色,“王兄,对他,我不会用任何强硬手段。”
  情种?
  梁王心中嗤笑,这种东西在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冷遇之后都会消失殆尽,吃到嘴里的才是实在的。
  “那哥哥便看着你怎么抱得美人归了。”
  九皇子听得模糊,却依稀听了个大概,心里对这两个哥哥越发不待见,抬头望着浅笑细谈的林曦,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观刚才夏景帝对赵靖宜的态度,似乎并不反感,甚至带着那么些乐见其成。
  若连帝王都不阻止,他家林叔……能否逃得过魔掌?
  第184章 太后召见不得不见
  酒过三巡, 不免喝到酣畅,暖了场,这依照旧历帝王要玩点花样,对个对子,接个诗词长龙, 出个谜题, 文人墨客总是离不开即兴创作。
  诸位进士纷纷屏息待帝王出题,有文辞斐然,锦绣藏胸者已是跃跃欲试之态。
  奖赏是小, 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才是最重要的。
  而林曦不擅长吟诗作对,作为状元却是怎么也逃不开, 捏着酒杯心道不要出丑才好。
  夏景帝眯着眼睛一一扫过在场诸位, 忽然一笑,戏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侄子。
  赵靖宜抬起头,皱眉,接着便听到夏景帝说:“这满京城谁不知朕的睿亲王啊, 诸位赋诗也罢,做对子也好,替朕规劝规劝他。”
  “皇上……”赵靖宜不满,正要起身,只见夏景帝一摆手, “你莫要说话,状元郎,你先来。”
  林曦被点了名, 看着赵靖宜一张黑如锅底的臭脸,莫名地想笑。
  “皇上,该说的话都已说尽,唯有回头是岸也。”没什么文采的状元郎言简意赅。
  厚脸皮的亲王立刻附言:“公子站于何处,何处便是岸。”
  林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移开视线。
  赵靖宜缓了脸色,深邃的眸子深情而视。
  两个大白话,一个来回,四周默然,不知为何众人觉得温馨的刺目,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拂袖离开。
  气氛仿佛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而去。
  夏景帝抽了抽嘴角,本想拿赵靖宜开刷,却不想好好的琼林宴又变成他的告白会。
  他决定换个话题,让赵靖宜自身自灭,沉吟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见一个宫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来公公眯着眼睛一瞧,“皇上,是凤慈宫的人。”
  太后!
  夏景帝蓦地站了起来,然而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
  “皇上!”来公公慌忙地扶着了他。
  这内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夏景帝推开来公公便下了御座,踉跄了几步朝前奔去。
  赵靖宜望了林曦一眼,也跟随着梁王和九皇子而去。
  太后凤体欠安,瞧着情形是不好,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然闯入,估摸着这席宴是不会再继续了。
  只是没有圣命,众人不敢擅自离开,也不敢坐下继续享用美酒佳肴,只得站在原地等着旨意。
  过了许久,终于来公公来了。
  “皇上有旨,今日琼林宴就此结束,诸位且出宫。”来公公说着看向林曦,“林公子,太后娘娘要见你,还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林曦闻言一愣,忍不住问道:“敢问公公……”
  来公公瞧了眼林曦,颇为惋惜,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最疼爱睿王爷,您心里有个数。”
  这话音刚落,周围同情的目光便纷纷落到林曦的身上。
  听闻太后年事已高,不知什么时候便到了大限,因着老睿亲王的离世,这疼爱几乎都倾注在赵靖宜身上,哪怕赵靖宜的要求再怎么离谱,只要他想要的,太后怕是都要替他达成。
  而太后的遗旨,皇上岂会反对?岂能反对?
  “好了,快跟杂家走吧,可不敢耽搁。”
  林曦再好的风度在此刻也不见了,那抹淡然处之的浅笑僵在脸上,显得茫然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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