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不。”杨振利落地开口。
周淮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发僵，两个人又对峙了一会儿，周淮笑了笑“您看您是不是先让我出去，我们总不能站在洗手间门口说话不是？”
杨振没说话，半晌，微微往外挪了挪身子，周淮在暗地里吐了口气，侧身往外走。杨振虽然往外挪动了一下，但半个身子正好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拦在门口。周淮往外走出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距离他极近，连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都清晰可闻。周淮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说不清楚的不舒服，就在他提脚正要走出去的当口，杨振忽然伸手直接将他压在墙壁上。
“杨总。”周淮脸上的表情明显绷紧了。
杨振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微微朝他靠近“你叫……什么来着？”
周淮挑了挑眉“周淮。”
“对，”杨振点了点头“对，周……淮。”他忽然抬眼看向周淮，压低声音“周淮，陪我睡一觉吧。”
“杨总你喝多了。”
“周淮，陪我睡一觉，下一部戏的男一号我给你。不然你知道……”他拎着周淮领口的手忽然一点点收紧“这个圈子可不是这么好混的。”
周淮眸子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愠色，但面上却一点不显，依旧笑了笑“杨总，我一个十八线的不过想要混口饭吃罢了，您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杨振探身靠近周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不逼你，只要……你听话。”
周淮低头朝他攥着自己领口的手看了一眼“不管怎么说，您能不能先放开我？”
杨振低沉地笑了两声，于是真的就慢慢放了手，在他看来这个周淮已经是被他困在网中的鸟儿，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
周淮松了松自己被攥得变形的领口，脑袋里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脱身。很明显杨振根本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能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但既然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么又非要他□□不可？还是说他从来没被拒绝过，被自己婉拒一次觉得折损他的面子了？
周淮忽然有些头疼。
就在他犹豫着该如何应对杨振不怀好意的纠缠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清淡的声音“小淮。”
周淮整个人都僵住了。
杨振侧身朝身后看去，紧接着一愣，随即他的脸上就漾满了笑容“薄总，好久不见。”
薄晋西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到周淮面前，低头打量着他，眼光中蕴含着浓重的情绪。他的眼光在周淮被攥得有些发皱的领口逡巡了几圈，才开口问道“怎么在这儿？”
“和同事，”周淮顿了一下，眼光下意识朝一旁的杨振看了一下“和同事聚会。”
这时候薄晋西才拨冗朝一旁的杨振扫了一眼，薄唇轻启淡淡地道“杨总。”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薄总，”杨振哈哈笑了一声“薄总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嗯，”薄晋西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将眼光转回到了周淮的身上“走吧。”
“我同事还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周淮觉得头更疼了“现在走不了。”
薄晋西淡淡地瞧着他“那就去打声招呼。”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快一点。”
周淮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回包间和王导一行人打了声招呼，被白卉闹着又罚了杯白的才得以脱身。
周淮不仅酒量浅，就连醉得也比别人快。等这一杯白的灌完出了包间，他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走路都开始打飘。而且他这人还有个毛病，平常看上去温和内敛，只要一喝多了就闹腾得厉害，大喊大叫倒不至于，但也挺磨人的就是了。这也是为什么他通常非常注意控制着自己的酒量。
他对自己的酒品清楚得很，若是平常的话白卉那杯白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喝的。但这时候他心里有些发乱，剧组里的人又在一旁起哄，一时分神就喝多了。
等周淮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杨振已经不在了，只薄晋西一个人等在走廊里。
薄晋西抬眼朝他看去，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周淮这时候酒劲儿已经上来了，一边打着晃一边跟在薄晋西身后朝外走。
章坤正站在车旁抽烟，一抬头看见周淮跟着薄晋西一起出来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小淮？”
周淮一边晃，一边朝他笑着招手“章哥！”
章坤和薄晋西认识快二十年，薄家的事情知道不少，自然同周淮也相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
他微微抬眼，眼光在面前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伸手打开车门“先上车吧。”
周淮喝多了酒不怎么安分，薄晋西颇费了些功夫才将他弄进车里，之后周淮又闹腾了半天才安静下来。等周淮这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章坤转过头问“晋西，去哪儿？”
薄晋西沉默了片刻“回老宅。”
车停在薄宅大院门口的时候，周淮正窝在靠背上睡得正熟。
等章坤下车之后，薄晋西一言不发地在车后座上沉默良久，之后将目光转到了兀自睡得正熟的周淮身上。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一动不动地注视了对方良久，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7.周父
等周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宿醉过后真是浑身都难受，脑袋里也像是被灌满了浆糊，一阵阵地发沉。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发愣，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和薄晋西一起上了车，当时路上没有什么车，车速开得很快，他喝了酒又很困晃晃悠悠一会儿就睡着了，后面的事情就一点也记不住了。
喝酒……果然是误事啊……
周淮抱着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掀开被朝浴室走去。简单的洗漱过后下楼，薄铭诚和薄晋西已经坐在餐桌旁用早餐了。薄铭诚的精神显然不错，朝他慈祥地笑了笑“我听晋西说你昨晚喝了不少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李叔将座椅拉开，周淮朝他道了声谢顺势坐了下去“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剧组。”只要喝完酒第二天一定头昏脑涨，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这个臭毛病一点也没变。
周淮昏昏沉沉的样子完全落在了薄晋西的眼里，他收敛了眼光，朝一旁的佣人示意了一下，佣人会意立刻去厨房将给周淮事先准备好的醒酒茶端了过来。
“周哥，醒酒茶。”
周淮没精打采地接过来“谢谢你啊小惠。”
小惠在薄家做了不少年工，因为两个人的年纪相仿和周淮非常熟稔，这时候就笑呵呵地回了句“不客气。”
薄铭诚这时候已经用好了早餐，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之前不是说已经杀青了？”
“还有个试镜。”
“不是刚拍完一部，这么快又要试镜？”薄铭诚皱了皱眉“会不会太辛苦了？”
醒酒茶冲得有点浓，周淮拧着眉头一口气将茶喝完，之后才朝薄铭诚笑了笑“不辛苦，只是试镜，用不用我还不一定呢。”
好好的孩子整天在外面风水雨淋吃苦，薄铭诚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一会儿让晋西送你过去。”
周淮不小心呛了一口，连连咳了两声才含糊着道“不，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再说一会儿还得先回趟家，哥他不顺路。”
“有什么顺不顺路的，又不费事。”薄铭诚朝周淮点了点“就这么定了，快吃饭！”
薄铭诚和薄晋西这时候已经差不多用好了，开始谈起公司上的事情，周淮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怎么懂，就一边低头吃着饭，一边含糊地听着，脑子里还在合计着下午试镜的事情。
这次是一部年代戏，周淮试镜的角色是男三，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少爷许博明。这位许小少爷出身富贵、养尊处优，虽然性格高傲冷淡，但内里却是满腔的爱国热忱，毅然放弃优越的物质生活条件加入国|民|党。
男主角陆政处是草根出身，机缘巧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故事前期分属不同党派的陆政处和许博明因为一些琐事发生矛盾，互相使手段下绊子，谁也不肯服输。后期因为日寇侵|华，两人放下对对方的隔阂与偏见，一同加入抗|日爱国活动中来。
这部剧的导演是在业内颇有名气的李国文，有多部脍炙人口的佳作，这次是他第一次挑战年代戏，所以对这部戏非常重视。当初周淮得到邀请通知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毕竟这个角色虽然是男三，戏份却很吃重，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能够得到李导的邀请——虽然只是试镜邀请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周淮起初以为是张明帮的忙，没想到张明听他问之后也是一头雾水“啊？没有啊，我和李导不熟。”他挠了挠头“再说那个李导的脾气很大的，我听说上一部戏投资方想往里塞人，刚走了回镜就直接被他给撵回去了，还放出话说他要的是演员，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他那儿塞。”
张明‘啧’了一声“而且我听说他对演员要求可高了，就方雅薇，那个最近红得不行的小花直接就在片场被他给骂哭了！”
不是张明推荐，那李导是怎么想起给他发试镜邀请的？
周淮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就将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毕竟同这些相比还是通过下午的试镜更加重要。
周淮用过早餐之后，就和薄晋西一前一后出了薄家。薄晋西没有用司机直接走到了驾驶位，周淮犹豫了几秒钟，跟在他身后走到副驾驶弯身坐了进去。
等他刚一坐好，薄晋西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开口，周淮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昨天刚回来？刚下飞机就有酒局？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最近很忙吗？”
“还行。”
周淮问了两句，薄晋西都只简简单单地答复了几个字，他不由得觉得有些无趣。
好在薄宅距离周家的路程不远，薄晋西开车的速度又快，不多会儿的功夫车就停在了公寓楼下。
周淮一边将安全带解开一边随口朝薄晋西道了声谢，谁承想他刚一转身，表情就是一愣。他一眼朝车窗外扫过去，正瞧见周世峰和邱慧朝这边走过来。
还没等周淮反应过来，一旁驾驶位上的薄晋西忽然抬手将车门打开，紧接着弯身走出来朝两人的方向走去。周淮一愣，连忙也从车里钻出来跟了上去。
邱慧这时候正不知和周世峰说着些什么，一转头就瞧见了周淮和薄晋西，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晋西！”
薄晋西脸上带上少见的温和笑容，上前一步礼貌地道“周伯父，周伯母。”
周淮这时候也跟了上来“妈，爸。”
“好孩子！”邱慧见到薄晋西显然非常激动，一把攥住他的手“阿姨可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说着朝一旁的周淮埋怨的瞥了一眼“小淮这孩子真是的！知道你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市场多买点菜呀！”她亲切地拍了拍薄晋西的手“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你和小淮先在家里待一会儿，我这和你叔叔再去一趟市场。走！走！上楼！”
“不用麻烦了伯母，”薄晋西笑了笑“我这边一会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啊，这样啊，”邱慧的表情难掩失望“留下来吃便顿饭吧，阿姨我做饭可快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还没等薄晋西开口，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周世峰忽然淡淡开口打断她的话“人家薄总事情多，既然说了没空你就不要添乱了。”
他的话音未落，邱慧就用胳膊肘朝他狠狠地杵了一下。她刚要再说什么，薄晋西就笑了笑“伯母，我今天的确是有事，等哪天一定来拜访，我可一直惦记着您做的菜呢。”
听到他的话邱慧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孩子，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哪天你有时间和小淮一起过来，阿姨给你做大餐吃！不是阿姨吹牛，阿姨的手艺可好了！”
薄晋西又是温和一笑“那我就提前谢谢伯母了。”
等目送着薄晋西离开之后，周淮刚要往楼上走邱慧忽然一把拉住了他“小淮，”她将周世峰手里的菜塞给他“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你先上楼，我和你爸去趟楼后面的小超市。”
周世峰皱了皱眉“橱柜里不是还有好几瓶呢吗？”
邱慧暗地里掐了他一把“我说没了就没了，家里的东西是你收拾还是我收拾？”
周世峰没有办法，只好把手里的菜递给周淮，周淮这时候脑袋里还正思量着下午要试镜的剧本，也没多想拎过菜就走了。
等周淮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之后，邱慧才朝周世峰身上拍了一下“老周，我说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就刚刚！”邱慧朝他瞪眼“你刚刚对人家晋西是什么态度啊？得亏人家晋西涵养好不和你计较，你这不是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
周世峰的语气不变，脸色却沉了下来“我态度怎么了？怎么就让人戳脊梁骨了？”
“你可别忘了人家薄家照顾了小淮十几年，薄老爷子对我们周家可是有大恩的！做人不能丧了良心！”
周世峰一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吭哧出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