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陈诺视线落在小英的子女宫上,不赞同的说:“我的看法和周婆子相反,大嫂的子女缘很好,之所以总流产,可能是有人不想她生下来。”
此话一出,钱师傅一家三口脸色变了变,互相看看彼此,眼中皆有茫然。
是谁不想让他家有孩子?
“我是幼儿园老师,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小孩,同事们也都很友善,应该没谁变态到来诅咒我。”小英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谁这么无聊玩阴的。
陈诺食指轻点石桌,斟酌问:“你的三个孩子都是什么时候流掉的?”
“都没过八十天。”自己的孩子,小英记得再清楚不过。
“这期间有没有见过什么行为举止奇怪的人?”陈诺看她,正色道:“仔细想想。”
陈诺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
“奇怪的人……”小英蹙起了眉头,喃喃自语:“我见过最奇怪的人,可能是住街头的周婆子,再没有谁比她更奇怪的了。”
论神神叨叨,谁也比不过她。
小英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抖了抖,她三次怀孕周婆子看见了都说没怀好。
陈诺将小英的神色看在眼里,转头对陆迟道:“陆大哥,我想去周婆子家求个送子观音。”
诶?这是要神婆会神婆的节奏?
陆迟无奈看他小媳妇,听话的站起身:“老钱,那你们忙,我陪她四处转转。”
钱师傅拦住:“那小英……”
陈诺回头,递他安心眼神:“师傅您放心,我们一会儿还要来你家蹭饭呢!”
钱师傅悬着的心落下来,爽快的哎一声:“行,给你们留着饭!”
狭窄的青石板街弥漫着菜香味,炒锅滋滋啦啦作响,陈诺拍拍干瘪的肚子,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饿了?”陆迟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陈诺嗯嗯点头,饿也忍着,她迫切的想看看这个周婆子是何许人物。
行至街头,不用向别人打听,陈诺隔老远就看到周婆子家门口竖的牌匾:铁口直断,神仙下凡。
陆迟也看到了,没忍住嗤笑一声:“神仙下凡……她还挺不谦虚的。”
陈诺悠悠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要是太谦虚了,谁知道她名号?谁喊她周神婆?”
也是,不是所有术士都和他小媳妇一个样,帮人看缘分,收钱看心情。
神仙下凡的名号不是白吹的,周婆子家用香火旺盛来形容也不过分,多的是人排队找她算命,周婆子跟个活菩萨一样,被供奉在莲花台上,翻着白眼珠子,两手不停掐着指头,整个人莫名就神秘了起来。
陆迟看得嘴角抽搐,低声问:“她眼睛怎么了?羊癫疯发作?”
陈诺耸耸肩:“谁知道,可能是吧。”
他话音才落,就惹来其他人频翻白眼,排队在前的年轻妇女气道:“瞎说什么呢,那明明是在开天眼,要是被大仙听见了,当心她惩罚你们!”
陆迟:“……”
陈诺:“……”
原来吊白眼就是开天眼,陈诺长见识了,那她开的一定是假天眼。
排队的人太多,陈诺踮脚往前看,排最先的是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挺着肚子跪在软垫上,求大师帮看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婆子吊着白眼,一指年轻妇女的肚皮:“女孩!”
陪年轻妇女过来的是她婆婆,她婆婆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又是女孩?大仙你好好看看啊,要真是女孩,我们就不要了,都已经生两个女孩了,再生个女孩可怎么办啊!”
陆迟听得皱眉:“生女孩怎么了?”
陈诺小声说:“可能她家有皇位要继承,你知道的,除了武则天,还没哪个女孩当皇帝呢。”
陆迟被呛住了,竟无话可说。
那边,年轻妇女的婆婆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为啥要生男孩,直到排在她身后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婆婆才悻悻住嘴。
“想生男孩,我让你生就是了。”周婆子停止了翻白眼,声音沙哑:“你急什么。”
婆婆屁也不敢放一个,呵呵赔笑:“大仙说的是,我听大仙的。”
周婆子转头对她徒弟道:“去把我种的元菜端过来。”
元菜?
对上陆迟疑惑的眼神,陈诺冷笑了声,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种元菜又叫“偷龙转凤”,这种术法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时期一度盛行,当年并不流行避孕,家中人口与年俱增,贫困家庭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生活负担。
湘西地带有通晓此种术法的术士,会先和贫困家庭的妇女沟通好,选中她们腹中的胎儿作为目标,再种植元菜,每天焚烧符箓,以符水浇灌元菜,等到时机成熟,术士会将元菜一刀割下,再烧符作法,就能把胎儿魂魄偷龙转凤,留作己用。
像眼下,年轻妇女和她婆婆想要个男孩继承皇位,周婆子早有准备,以元菜为媒介,再次偷龙转凤,几个月后,保准年轻妇女生下个男孩坐实周大仙的名号。
“我赠你个‘送子观音’,你好好养着,不过到底能不能生男孩,那要看你诚意有多足。”周婆子闭上了眼,摆足了大仙的气势。
“当然当然,五万是吗?”年轻妇女的婆婆忙掏出五万现金,堆在周婆子坐的莲花台上。
周婆子仍旧阖眼,没应声。
她徒弟立刻会晤,代为出声道:“你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五万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那要添多少香油?”
她徒弟也不说话了,心道来两个棒槌,竟然问添多少?当然多多益善了!
年轻妇女的婆婆咬咬牙,为了皇位有人继承也是拼了,把她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一下要添七万!
第83章
七万块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寻常家庭来讲,绝对是笔不小的数目。
陆迟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那对婆媳,搞不懂她们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有七万块,拿去干什么不行,非要双手奉送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太婆?
没错,看多了他小媳妇的本事,陆迟现在对术士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就像小姑娘看多了帅哥,潜意识里对帅的水准要求也会不知不觉提高。
陆迟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准备掏出工作证件制止这种盲目迷信行为,但陈诺更先一步有动作,直接半路劫走了那七万块。
“诶?你干什么?想抢钱?!”年轻妇女的婆婆吓一跳,不识好赖的以为陈诺是不法分子。
陈诺才不稀罕这点钱,把七万块尽数塞到这对婆媳手里,朝年轻妇女的肚子上看了看,笃定道:“你不用给她七万,因为你这胎怀的是男孩,不耽误继承皇位。”
要么怎么说周婆子厉害,她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管年轻妇女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有办法偷龙转凤转成男孩。
毕竟她可是种了一排元菜供她作妖。
陈诺悠悠的说:“我话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们,如果你们心甘情愿花这七万块,那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闻言,原本闭目养神装神秘的周婆子蓦地睁开眼,直直看向陈诺,眉眼透着凌厉,显然是不满陈诺的多事。
那对想生儿子的婆媳更是愣在了原地,看看陈诺,又看看周婆子,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
按说陈诺更年轻,看着更没有半点大师的神秘莫测气度,但她说出的话莫名就让人有点信了。
“小友也是同行中人?”周婆子按捺住,还算好脾气的问了一句。
“不不。”陈诺似笑非笑道:“我跟你不是同行人,你的心掏出来一定是黑的,而我的是红的。”
周婆子:“……”
到底还要不要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了?!
“哪来的乳臭未干小姑娘,在这乱说什么,不算命就早点走,别耽误我们大仙时间!”周婆子的徒弟不满得赶人走。
陈诺没说话,静静的看了徒弟一眼,直到把人看得头皮发麻了,她才说:“七岁丧母,十岁丧父,周婆子是不是说你克父又克母,将来克妻又克子,是个天煞孤星?”
“你你你你……”徒弟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
没错,他是孤儿,堂叔和舅舅都不想要他这个累赘,本来是要把他送福利院的,好在他被师父收养,他师父说不上好坏,至少供他一口饭,给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师父确实说过他命不好,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又克子,不适合像寻常人那样结婚生子,跟着她修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一跟就是几十年,没少从中捞到好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徒弟坚定道:“师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她不怕我克她。”
还挺忠心,陈诺拍拍手,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说让你克父又克母不是别人,就是你师父呢?”
说着,她脸色一沉,冲周婆子道:“伤天害理事做多,晚上能睡得安稳?”
这大概是最直接的砸场子了吧!
周婆子的徒弟惊疑不定的看向他师父,难以想想当初他师父收徒弟时安的是什么心,难道只是想找个对她忠心,像块木头那样任其摆布的人?
屋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原本排在外等算命的几个人迟疑徘徊,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离开。
他们大老远过来,冲的就是周婆子铁口直断的名气,现在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不是一般的惊讶,他们过来是有目的不错,但也不想被坑钱啊!
等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周婆子再也忍不住,脸气得通红,困难的从莲花台上爬下来,她下意识伸手给她徒弟,却见她徒弟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看她的眼神有怀疑,有冷漠。
“您老小心着点,爬上爬下注意些,可别闪到了老腰。”陈诺把手递给她,扶了她一把。
两手交握那刻,周婆子稍用力,想通过摸骨推算出陈诺运势。
下秒,她神色一变,发现她什么也算不到。
能让她算不出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学艺不精,还有一种是对方修为远在她之上。
周婆子活这么大岁数,是个会审时度利的人,知道今天碰上杠头了,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以退为进的说:“小友,糊口饭吃不容易,犯不上赶尽杀绝,我们无仇无怨,我没惹到你,你又何必断我生路。”
陈诺变戏法似的把一张崭新的五十块钱夹在指间,刷刷挥了两下:“我也是受苦主所托,不是闲着没事来找你麻烦,街尾钱师傅家儿媳妇连流掉三个孩子,这事你怎么说?”
周婆子神色一变,哼一声,撇开脸没那么有底气道:“我怎么知道!”
还死鸭子嘴硬,陈诺点点头:“行,不知道是吧,您老人家听没听过小鬼撕人?当心您坑的那些孩子一口一口把您咬干净哦。”
周婆子气笑了:“我会信你乱扯?!”糊弄她是三岁小儿?!
陆迟听不下去了,直接把人拷上手铐,神色严肃的说:“没人告诉你公众场合禁止宣传迷信思想?”
说完,他拨通警局电话,让警局派车出来带人。
周婆子这才感到害怕,出了这个大门,要是被门旁邻居看到她被抓,以后她还要怎么混下去?!
陆迟才不管这些,管他神婆还是鬼婆,反手拷上就把人往外推,同时指指莲花台上供的香油钱,语声严厉:“你最好解释下这些钱都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