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林南走到离他不远的位置,停下,没有再靠近,他将酸奶递到黎刻手上,轻声地问: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对不起。黎刻哽咽的声音根本掩盖不住,低下头也不敢再看着林南,只是反反复复地对他说着,对不起
  林南也没怎么处理过看着别人哭的情况,只能按着本能去拿过纸巾递给黎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黎刻要向他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有,黎刻接过纸巾,用了好几张纸巾也没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我连累你了。
  林南又茫然又心疼又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完全不知道黎刻说的是什么事。
  黎刻收不住哭泣的势头,拉过林南坐在床边,告诉了他缘由。
  有人造谣黎刻还是觉得提起那人的谣言都觉得侮辱性十足,说了几个字就开始转成打字。
  【有人在学院墙上说发我是□□才每天能买得起名牌用具,说我总夜不归宿就是因为这个他朋友圈也发了好多这种谣言,然后还说你爱逛夜店,在外面乱交朋友,和我一样都不正经】
  黎刻给林南看了那些截图,大多数都是造谣黎刻,只有一两条提到了林南,虽然不是指名道姓,但报了学院班级和姓名缩写,跟指名道姓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些话比顾德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要恶毒。
  朋友圈里的截图没一个真字,却说得确有其事,底下的讨论也是粗俗恶心到让人看一眼都想举报。
  林南看着黎刻缓慢地敲出一个个字,淌着眼泪给他点开一张张截图,听着他泣不成声的道歉。
  好无语啊。
  生活怎么会那么让人无语。
  为什么有的人空口无凭地造谣都还有人信?
  为什么有的人闲得没事都要多管别人的事?
  我服了。林南一边拍着黎刻肩膀轻轻安慰,一边沉声叹了一句。
  这世道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找到没打码的头像,认出来是以前社团里向我表过白被我拒绝了的一个alpha学长。黎刻一脸愧疚地跟林南说,他没想过这件事还会牵扯上室友,我已经向辅导员报告这件事了,学校正在调查。
  黎刻甚至这两天和戴文斯通电话的时候不敢说出全部实情,怕戴文斯放弃重要的比赛都要飞回来。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能不管后果,每个人肩上都有自己的责任。
  黎刻不想戴文斯因为这时候没在他身边而感到愧疚,也不想戴文斯会抛下工作和粉丝的期望来陪他度过这段时期。
  这,都,算,个,什,么,事,啊?林南被气得说话语速很慢,一句话里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同嚼碎了骨头往外吐骨屑渣子一样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对不起。黎刻低着头,声音哭得有些哑,仍旧跟林南道歉。
  醒醒,不是你的错啊,林南抓着黎刻肩膀晃了晃,都是那群傻逼的错。
  傻,逼。林南顿了一下,骂了一句还嫌不够解气,又继续骂,傻,逼。
  平时矜持端庄讲礼貌,难得说脏话实在觉得解恨。
  林南没怪黎刻,清者自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说:不要靠近傻逼,会变得不幸。
  ☆、第 62 章
  嘟
  杜一庭下了班,发消息给林南,林南没回复。
  他回了家,把吉他放下,拨了个语音电话给林南,
  林南还在黎刻身边,听到铃声响起,看了一眼,犹豫片刻,挂断了。
  杜一庭:?
  怎么个回事,连电话都不接了?
  谁?黎刻情绪有所平复,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按了按眼角。刚哭得狠了,声音一下子还没恢复过来,平时温柔的温声细语如今带了些沙哑。
  他偏过头擦拭脸上的泪痕,有点儿不好意思让林南瞧见。
  杜一庭。林南实话实说。
  怎么不接?黎刻问。
  不知道,林南也不太确定,可能被那些狗alpha弄得有些影响心情。
  往日里,要是他把这事给俞廷望说,俞廷望一定说出alpha都是这样的狗东西、当alpha就是好之类的话。
  如果说林南还只是有时候厌a,觉得部分a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俞廷望就真是时时日日大多数时候都觉得a们厚颜无耻、高枕无忧。
  俞廷望也常希望自己是个a,不过,更多时候,俞廷望根本就不稀罕出生。
  当俞廷望对alpha进行全盘否定时,林南时而也会反驳,垃圾的人就是垃圾,不分abo。
  林南最厌a的时候还相信世界上有好alpha的存在,俞廷望自始至终懒得去寻觅这个可能。
  但林南无可否认的是,他自己也知悉这个事实:alpha的确比其它人享有更多的优待。
  他们被当做社会精英、家庭栋梁来培养,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社会给予他们的便利,却不以为然。
  许多人总爱问,为什么现在的omega们越来越不想结婚生子。
  omega们为自己争取着平等的地位,不愿意按照传统的配对关系来度过一生,alpha们说,都是omega们的问题。
  但他们忘了看看自己。
  有相当一部分alpha,对自己在爱情、家庭中的定位和责任仅局限在为家里赚钱。
  找不到对象,说omega拜金,为了找个恋人,就说要多赚钱,却没想着说提升一下自己的内在和外表。
  找到了对象,总免不了吵架,三言两语不顺气,找朋友、发网上,说omega爱□□耍脾性。
  家务是omega的。
  生孩子,omega的天职,养孩子,omega的本分,当omega孕期和坐月子期间失去工作不得不依赖alpha赚钱养家时,omega连抱怨对方回家乱丢袜子都变成了不理解丈夫在外辛劳工作养家。
  林南有一阵子极其厌恶alpha。
  林荣生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不做家务,不养家,不修边幅,林南拥有的是他跟彩虹出现频率一样的父爱,更多时候林荣生带给家里的是伤害。
  林南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他似乎没有什么异性缘,他有过想要靠近的人,最终只是不了了之。
  除了父亲,离得最近的是方志远。
  和表弟住近了,对alpha的厌恶直线上升。
  因为方志远,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家庭里,alpha一生的字典里就没有出现过家务这个词。
  家务算是林南躲不开的心结。
  除了林荣生和方娟,林南姑妈的夫妻相处方式也差不多,她一辈子伺候着姑丈,连出门都要赶回家为懒惰的丈夫做好晚饭。
  林南的舅舅们或许会下厨,但承担家务的重担依旧大多落在另一半身上。
  林南有两次心血来潮,突然问起两个alpha同学从小到大需不需要做家务,他们的回答果然没让林南意外。
  地没扫过,碗没洗过,厨艺技能仅点了一个煮泡面,家长们是不会拿家务活去烦他们的。
  偶尔收拾一下桌面,自己洗内裤算吗?
  可能算吧。
  要是想要自欺欺人安慰自己,那就说算吧。
  他们自以为付出了很多,实则不懂别人的痛苦。
  他们以为自己的收获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却不记得社会连努力的机会都没给别人。
  林南厌alpha,性别意识不觉醒也罢,一觉醒便觉生活中处处有偏见。
  他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的。
  并不是全部alpha都是那么令人讨厌,但他现在仍是有一点点将余怒波及到了杜一庭身上。
  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点,杜一庭与他的相处中,给了林南把他排除在那群不太好、不喜欢的alpha们的理由,给了林南喜欢他的理由。
  另外是,有一点不方便。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关于黎刻,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如实和杜一庭说,接了电话万一对方问起缘由,也不好解释。
  黎刻听到林南的话倒是笑了一笑:其他人是其他人,杜学长是杜学长,你这样不接电话,杜学长多无辜啊。
  嗯。林南闷声应了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心里不跟着脑子走啊。
  我的事情也不用忌讳和学长提起。黎刻大概猜得到一点林南的顾虑。
  现在网上也都传开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况且黎刻对林南还有一点愧疚,看着林南因为他的事情心情不好、被牵连,自然更不希望他和杜一庭的感情受到影响。
  林南还没说什么,杜一庭再次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次林南没犹豫多久,就接起了。
  晚上好啊。林南的语气有点游移不定,听起来接了电话也不太积极。
  林南站起来,向黎刻递了个礼貌的笑,走到阳台外去听杜一庭的电话。
  阳台外黑夜沉沉、星光点点,树影、人影在路灯下摇曳。
  要出去一起吃点东西吗?杜一庭洗了把脸,走到窗边看明朗稀疏的月光。
  不了吧。林南缓声拒绝,语气并不激烈但坚定。
  在忙?杜一庭又问。
  不是。林南回答。
  杜一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是察觉到了男朋友心情的不妥。
  心情不好吗?杜一庭放低了声音。
  林南抿了抿唇,杜一庭的敏锐在他的意料之外,林南沉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杜一庭问,是因为我吗?
  前两天林南的态度都是正常的,周末林南的回复才变得又少又慢。
  他在想,他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难道是因为周六的时候大半天没有回复吗?
  没给杜一庭多想的机会,林南很快告诉他:不是。
  又顿了一下,林南才放轻了声量说:最近室友发生了一点事,这几天我想陪在他身边安慰一下。
  他还是没说黎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校园上的谣言,林南并不以为很严重,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和杜一庭说。
  林南看了一点截图,那家伙说的关于林南的消息好像也不是完全错误。
  他的男朋友,杜一庭,确实是在酒吧工作。
  酒吧也算是夜店吧。
  所以说,说林南常去夜店不准确,说林南去过夜店倒是真的。
  这玩意儿还真真假假,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也没多大的事情,人也抓到了,事情应该很快就解决了。
  发生了什么事?杜一庭还记得林南的舍友黎刻。
  那个和林南确定关系的夜晚聚餐时,坐在林南身边一直和林南说话的人。
  那个和林南一起上课时,林南坐在他身边一直用手机在线上聊天的人。
  那个想带林南去商都玩的人、林南夸他特别厉害的人。
  杜一庭不是想刨根问底,他就是有点吃醋。
  小二十岁第一次打翻了醋坛子,微妙的酸气在心室里弥漫,裹着了身体,像要带杜一庭飞到遥望的月亮上。
  啊林南仍觉得这是黎刻的隐私,自己心也乱着,情愿等杜一庭发现,不想开口说别人的是非。
  啊?杜一庭跟着林南啊了一声,一点疑惑,一点不满,不能说吗?
  忠诚不用刻在脸上,信任就是无条件也会信。
  他信林南没什么,但还是不爽。
  一言难尽,林南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没解决,黎刻男朋友在出差,可能还得过两天才回来,这两天我就多陪陪他。等事情解决了,得了空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林南没意识到杜一庭在吃黎刻的醋,但无意中却缓解了杜一庭的焦躁。
  我能做点什么吗?杜一庭实际不常生气,吃醋也少,也很很容易哄。
  应该没有。林南自己也帮不上忙,语气低落。
  很不开心啊?杜一庭也舍不得林南不开心,这样吧
  杜一庭没有没有听林南提要求就放弃,他拿起放在墙边的吉他,说:我给你唱几首歌?
  林南怔了一下,随之心底的火苗漫上来,眼前一亮:我能开扬声器吗?
  音乐能安慰林南,也能安慰黎刻。
  杜一庭缓慢地开合眼皮:可以。
  他拿起吉他,将手机放在床上。
  林南开了扬声器,走进房间。
  音乐缓缓地流淌出来。
  ☆、第 63 章
  手机被放在房间中央,不知道播到什么时候才停止。
  林南和黎刻伴着音乐声入睡,开始时翻了几次身,后来就睡熟了。
  林南早上醒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闹钟响起来手机昨晚一直没有挂断语音通话,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他醒了,不知道时间。
  爬起来,看见桌面上的闹钟显示06:29。
  在没有响起来的闹铃即将响起来的前一刻起来了,然而一分钟过后,闹铃没有如约而至。
  阳台外天色已经亮起,奶油白的云铺在蔚蓝色的天幕上。
  林南下了床,将手机拿去充电。
  刷完牙,时间也很早。
  黎刻还在睡。
  林南想着先去饭堂买个早餐再回来和黎刻一起去上课。
  林南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拿了钥匙,把手机连上充电宝,准备出门。
  现在的手机大多都是快充,手机充了十分钟,没有自动开机,却开始有点发烫。
  林南还没开机,先开了门,被门边的人吓了一跳。
  黎刻的说在外头出差的男朋友,戴文斯,带着行李正靠坐在他们宿舍门口的墙边。
  他和林南上次见他的样子并没有改变太多。
  仍旧是那套看起来有些复古的衣物搭配,五六厘米长的黑发浓密柔顺地贴在脑袋上。
  垂着头,并拢弯着腿,脑袋靠在膝盖上,好像是睡着了,但在林南被吓得低声惊呼时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憔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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