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简年心中一沉。
  瞥见她脸上的尴尬,江东宽慰道:“路时洲妈妈不是一般人,不止你爸爸,我也被她逼的没说实话。”
  听到这句,简年更觉难过,她回忆起了那天傍晚路时洲和他妈妈先后找到她家的事。如今再想,路时洲的妈妈央她去送路时洲,根本是为了支开她、逼迫爸爸吧?
  事关路时洲,连老工程厂人人都羡慕的江家也要受委屈,更别说她的爸爸。长到这么大,简年头一次发觉人和人并不是平等的,而这世上的是非曲直,也不是论谁更有道理。她和路时洲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人家妈妈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逼得她父母在老朋友老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简年垂着眼睛久不开口,江东忍不住问:“你发什么呆呢?”
  简年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小时候这一带没开发,还是荒岛,夏天的夜里我爷爷常带我过来捉蛐蛐,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银河。我那时以为星星们都是好朋友,后来看到一本天文书,才知道银河系的直径大约十万光年,所以看上去挨得很近很近的两颗星星,哪怕穷极一生,也转不到彼此身边。”
  就像她和路时洲,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能和他坐到同一间教室里,而他无论是年级前十还是交白卷,都一样可以留在一班。还有两个月高考,这场考试对她来说远比对路时洲重要的多,为了不可能的人纠结费神,她是有多蠢多傻。
  “江东,我爸爸的事情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要不然我帮你补课吧,就当跟你道歉。”
  听到“补课”这两个字,教科书一片空白,作业几乎不写的江东有点想笑,反问道:“你要帮我干吗?”
  简年不知道江东在笑什么,很认真地重复道:“补课啊,你不是下个月才能去学校吗?”
  说完这句,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江家那么有钱,请附中的老师到家里辅导都不是问题。
  简年刚想说算了,就听到江东问:“什么时候开始?”
  ……
  隔天中午,简家正吃饭,里屋的电话突然响了,简妈妈走过去接,然后回来叫简年:“你同学的电话。”
  简年放下喝了一半的汤:“李冰茹吗?”
  “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
  简年到了里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男声:“你是不是在吃饭?”
  等了几秒没等到简年说话,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没听出来吗,我是路时洲,我怕直接给你打电话你又跳脚,就找了我妹妹帮忙——叔叔家的堂妹。”
  “你下午有没有空,咱们出去吧。喂?你怎么不说话,在听吗?”
  “在,但是没空。”
  “一共放三天假,你难道都要在家用功吗?就出来半天。”
  “你有事吗?”
  路时洲以为她的声音冷淡是因为家人在,就把声音压到最低:“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要怕耽误时间,咱们找个地方一起用功也行,我可以帮你讲题。”
  简年怕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个电话搅乱,不敢再和他讲下去,说了句“不用”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路时洲正愣着,一双细细白白的手就伸到了他脸前:“五百块。”
  路时洲打了下妹妹的手心,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毛爷爷:“你就讲了两句话,一百都便宜你了,还敢坐地起价。”
  路檬把钱塞进口袋后,又把手伸了回来:“一百是打电话的辛苦费,四百是保密费。这个‘简年’当真是你的普通同学?普通同学为什么要强调堂妹。”
  路时洲懒得理她,收起手机去了客厅。
  路檬却不依不饶:“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问季泊川,他一定知道‘简年’是谁。”
  路时洲无奈,只得摸出钱包又给了她一百:“多了没有。”
  “明明还有,我都看到了。人家是不是不肯和你约会?你再给我两百我就帮你把她约出来。”
  “你一个小孩子要钱干什么?”
  “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钱当然是用来花的啦,裴湛的生日快到了。”
  “……”
  路时洲的父亲远在上海,清明假期短,不够时间来回跑,他便去叔叔家过,被堂妹软磨硬泡掏空了钱包后,为了躲清静,他打消了在叔叔家过夜的念头,晚饭前就回了爷爷家的别墅。
  前脚刚进门,季泊川爷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他过去吃饭。两家只隔三栋房子,路时洲平时也爱过去蹭饭,但今天这顿是季家专门为了向他道歉准备的,毕竟事情是季泊川惹出来的。
  季家家风正,上下几代人只出了季泊川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他的父母都忙,爷爷奶奶就把他放到身边亲自管教。晚饭过后,季泊川蔫头耷脑地正要回卧室继续“坐、牢”,就听到路时洲询问爷爷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这些天季泊川正关禁闭,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只能呆在卧室,季爷爷发了话不许任何人跟他讲话,他已然快憋疯了,宁可被狠揍一顿。
  季爷爷沉吟了两秒才说:“去吧。”
  路时洲跟着季泊川进了他的卧室,一关上门,季泊川立刻变了副模样,一脸殷切地问:“psp你给我带了没?”
  路时洲没好气地说:“没带。”
  “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
  路时洲打断了他的话:“别以后,就现在。你答应我一件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什么事,你说。”
  “离简年远点,别再纠缠她。”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她。”
  15.2007
  清明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过去日日迟到的路时洲居然到的比值日生还早,连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班长看见他后都把头伸到窗外、望了眼太阳的方向。
  简年踏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落座前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路时洲的位置,措不及防间与他四目相对,怔了两秒才移开眼睛转身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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