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不会是寂寂无名之徒。一柄尘封不知了多久的剑还能镇压鬼域千年,他自问做不到,藏锋。
  唤了好几声,识海里的剑还是一动不动。
  又沉睡了。
  谢玉睫毛颤了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找风辞月最为简单也最不可能。
  识海实在是个很私密的地方,随手放下书:罢了。
  谢玉踏出洛书馆,忽觉多了许多人。
  玄清宗、太虚堂、观禅寺锁月楼的女修也来了。
  有几人在交谈,气氛颇为融洽。
  一人依着门框,荷色青衣微摆,微笑招呼道:谢兄。
  是沈春归。
  谢玉明白了:沈道友。
  这些人是来参加问心礼的。
  问心明道,可以助人少走许多弯路。
  也不是谁都能参加,这都是各门各派的天才弟子。
  几人眼神莫名。
  都在各自思量。
  谢玉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认识谢玉。
  惊天阁赠字天下谁人不识君。
  青年衣袍朴素。
  眼睫漆黑,肤色通透,冰砌玉捏,宛若琉璃。
  霜冷寒重,好似一捧深雪。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
  锁月楼的女修,秦妙妙,她温柔娴静: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妙妙见过谢道友。
  说着,弯腰一拜,襦裙蹁跹,眼波似水,风情万种。
  锁月楼走欲之道,全员女修。
  男修们心中的圣地。
  观禅寺的佛修,了悟和尚。
  他生得十分圣洁,双手合十:道友安。
  玄清宗跟剑宗关系较近。
  此人颇为不修边幅,懒懒散散的:谢无霜?他开始滔滔不绝,你可害惨我了啊。我师尊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他当年没争过你师尊,于是世人都知剑宗鸿雪仙尊,却不知还有个万年老二乐生仙尊后来我师尊又跟我师伯争玄清宗掌门,又没争过。好了,他争不过,我完蛋了,自打收徒之日,就对我耳提面命,要争第一,当不了第一就弄死我再收个徒弟。你说,他直接再收个徒弟不就完了,干嘛非得弄死我。我可还没活够,于是我拼了老命当上了玄清宗首席
  话到这里,他眼神一转,幽怨非常:结果你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年轻一代里,谁不提都要提你谢无霜。我又倒霉了,我师尊要我打败你,不然就弄死我。
  秦妙妙抿唇一笑:那裘道友还真是任重而道远了。
  裘立人翻白眼:呸,秦妙妙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显然,两人很熟悉。
  秦妙妙道:我只说实话。
  裘立人不跟秦妙妙多计较,他看向谢玉,商议道:我们假打一场吧。师尊说我赢了你赏我灵石十万枚,丹霞龙晶三颗,一截紫焰奇枝咱俩对半分
  立人。
  这熟悉的声音!
  裘立人虎躯一震,抱头就跑:师尊!师尊!打人不打脸!
  缥缈殿。
  乐生仙尊轻哼:我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
  年轻一代相聚,他们偷窥。
  老传统了。
  凌询笑道:这就是你徒弟?听说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成了玄清宗首席,不错不错。
  裘立人也就三十多。
  寿不过百,都是年轻一代。
  话罢,又调笑了声,怎么,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乐生仙尊拂袖,拒不承认:都是那小犊子胡扯!
  回去就把裘立人吊起来打。
  败坏他的威名。
  神算子本尊还在长留山。
  他派了一具仙风道骨的分。身来,此刻也是笑道:时代变了啊,乐生都开始考虑脸面的事了。
  风辞月闻言侧目,淡声道:确实。
  乐生仙尊:
  要不是打不过,一定把你捶成猪头,他再次传音给裘立人,谢玉比你小十岁有余,你要是不把他打成猪头,为师就把你捶成猪头!
  传音刚落,他一拳打出,冷眼看着凌询示警,哼,你们这两个剑宗的老不羞,还以为是从前呢,还敢偷听我传音。
  凌询眼皮不动:乐生仙尊误会了。
  示警板着脸:我剑宗从不行此龌龊之事。
  乐生仙尊:狗都不信。
  众人继续看水月镜花。
  过了会,凌询传音问神算子:哎,乐生也大了啊。老神棍,刚才乐生跟谁在说话?不等神算子回答,别跟我说你没偷听。
  都是万年的老王八。
  谁不知道谁啊。
  神算子的神识很强。
  也只有他偷听不会被发现:乐生仙尊要他的徒弟把鸿雪仙尊的徒弟打成猪头。
  凌询:
  他道,鸿雪两个徒弟呢。
  神算子面色不变:大抵是那个谢无霜吧。
  第19章 问心礼(2) 师兄教他读书写字,处世为人。
  云不弃逃跑也不是完全是因为怕风辞月找他算账。
  他有些担心花寻路。
  果然
  花寻路御剑而行,身形踉跄,裙角沾血。
  她抱着荷花,脸色极为苍白。
  站住!
  把聚魂花留下。
  疯婆子!
  争夺已经结束。
  残肢遍地,血肉纷飞,连绵起伏,极为血腥。一抱尾妖修仰面躺倒,显出原形,如山的躯体被一剑贯穿,血流成河,狰狞的竖瞳满是不甘。
  追花寻路的人不止有魔修妖修。
  也有正道修士,她唤丹霞,丹修,自独子陨落后就不知所踪,现今追着花寻路凄声道:花寻路,我已筹集到我儿碎裂的魂片,就差一味聚魂花了。我夫君死后,修儿是我唯一的念想盼望,你让与我,修儿等不及了!我可以道心起誓,我必当牛做马的报恩与你。
  现在说的凄惨,下手时可一点没留情。
  花寻路冷笑:我要你当牛做马有何用。丹霞,死心吧。你筹到了多少魂片?还想着复活你儿?不怕复活的是个痴呆儿,那样,还能算做你儿?
  丹霞忽然疯癫,祭出本命灵火,雷火焚天,阻去了花寻路的去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只要我的孩儿回来!她喃喃,我只要我儿归来。
  修士生命漫长,比起常人,也就有了更多遗憾难以释怀。
  厮杀惨烈,遍地尸首。
  都是生人为了复活死人。
  一朵聚魂花,万人争夺。
  更可笑的是一个凡人,在一众妖鬼修士中,爬着去够聚魂花,然后被打斗的余波拍灰飞烟灭。
  执念不消,魂寄白骨。
  一个初生妖鬼又去抢,结局就是连尸体都湮灭了。
  他亦有不甘愤怨,一路波折多磨难,九死一生来到潜山得见仙花,本以为是上天垂怜,结果别说争抢,就连近身都近不了。
  他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花寻路在雷火焚天中煎熬,发肤皆燃,她却不怎么在乎:本命灵火。丹霞,再不收回去,你必死。
  昔年,她们也有过几面的交情。
  丹霞狂笑:死又何惧。
  她不甘,她不愿,花寻路,把聚魂花给我!
  花寻路冷道:不可能。
  哈哈哈哈,你要聚魂花何用。丹霞已是强弩之末,她眼中光芒渐暗,你要复活凌微道君?他于月关战死,尸骨无存。我至少还有修儿的尸体你说我痴心妄想,那你呢
  她道,你比我还痴心妄想。
  别人都说她疯魔,人不人,鬼不鬼。
  花寻路呢,她才是真的疯了。
  云不弃赶来之时恰逢丹霞陨落。
  她于空中跌落,双目无神,花寻路赶去接住唇角溢血的丹霞,低声道:有何遗言?我可代你传回太虚堂。
  曾是旧友。
  她要给丹霞一个体面。
  丹霞躺在花寻路怀里:我
  她喉咙溢血,死死的抓着花寻路的手腕,嘶哑了几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抓着花寻路的手也软趴趴的垂下了。
  花寻路闭上丹霞的眼睛,掌心的鲜血黏腻:道友走好。
  云不弃望天。
  残阳似血,一地余红。
  良久,他看向重伤的花寻路:师妹,回吧。
  花寻路替丹霞整理遗容:我送丹霞回太虚堂。
  何必?
  丹霞死于你手,太虚堂不会不追究。
  云不弃默然,还是道:那我陪师妹走一趟吧。
  花寻路抱着丹霞起身。
  青衣女修步履沉重:多谢师兄。
  丹霞是太虚堂丹长老的女儿。
  修者子嗣艰难,丹长老听闻女儿归来,连忙驾虹前往峰口:丹儿!
  太虚堂众人皆一脸沉痛。
  为首的是剑宗长老花寻路,她青衣沾血,抱着已无声息的丹霞:我送丹道友归宗。
  丹长老颤手接过,抚摸着丹霞的脸:丹儿,丹儿
  世间一大悲,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牙牙学语的女儿,送于出嫁的女儿死于非命的女儿,她身上有花寻路的剑伤,花长老可否给丹某一个解释。
  花寻路发肤之上还有丹霞本命灵火焚烧过的痕迹。
  她淡声道:她与我争聚魂花。
  丹长老抱起丹霞,朝丹峰走去。
  争天地灵宝生死有命,花寻路还送回了丹霞的遗体,这不应怪花寻路,可丹霞的确死于花寻路之手:待花长老养好伤后,老夫欲与花长老一决生死。
  没办法。
  没办法不恨啊。
  现在没有出手杀了花寻路替女儿报仇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了。
  云不弃的手按在了剑上。
  胡搅蛮缠,在他看来丹霞之死怪不到花寻路身上,花寻路阻止了云不弃,她望着一息间苍老了许多的丹长老,答应了:好。
  待她养好伤,一决生死。
  回归途中。
  云不弃问花寻路:丹霞应不是你的对手才是。
  有段时间没见师妹出手,怎么感觉师妹弱了许多。
  花寻路有些累了。
  我之前受过伤。简单提了一下,她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转头道,谢玉如何,他历练的怎么样?
  远看剑宗多了些年轻的生面孔,问心礼?
  云不弃看出了花寻路的回避。
  他在心里一叹,继而笑道:谢玉很争气呢。你在潜山应该不知道,谢玉现在可是有字了,我打听过了,还是惊天阁天部部长赠的字。怎么样,给你长脸了没?
  花寻路闻言眸色温和了些许:不错。
  云不弃顺着花寻路的视线看向谢玉一行人:今年轮到我宗举办此事了,长老应该都出席的顿了下,师妹还是好好养伤吧。
  他看了,就算有天材地宝,没有百八十年,花寻路痊愈不了。
  还是纳闷,师妹就算受伤,不至于连丹霞花寻路在上个潮汐也是赫赫有名的剑修。
  花寻路这次没有反驳。
  她的确需要静养,临走前丢了一个储物袋给云不弃:替我给谢玉。
  还真是走到哪都不忘谢玉。
  云不弃失笑:好。
  花寻路真的喜欢谢玉。
  云不弃没有直接去找谢玉,他先去了缥缈殿。
  刚进去,一人就看了过来,似有不悦。
  太虚堂兵峰长老,兵越。
  他和丹长老是旧友。
  云不弃面不改色:兵道友。
  兵越刚知道了消息。
  他问:花寻路何在?
  养伤去了。云不弃走进,百年内应该不会出剑宗。
  兵越和花寻路交过手:何至于此?
  为什么非要杀了丹霞。
  以花寻路的修为饶丹霞一命很难?
  凌询还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不弃抱剑:她献出了本命灵火。
  他强调,是她先动了杀心。
  兵越拧眉。
  不在言语。
  凌询见状觉得不妙,传音问云不弃:何事?怎么扯上了太虚堂?
  云不弃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凌询沉默:哎。
  无可评判。
  示警长老最为恪守规则:怎么,丹霞死了花寻路就有错了?花寻路无错!
  他不满,为何要答应跟丹行决一死战?太虚堂何意?欺我剑宗无人?
  凌询道:世上哪有这么多非黑即白的事。
  丹行是丹修,论实力要差花寻路一截,他并不怎么担心,丹行也非胡搅蛮缠。
  他说了等花寻路伤好了。
  示警长老:掌门
  好了,此事已过,不可再议。凌询看着水月镜花,寻路既有了决断,那就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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