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电话很简短,他说的内容也并无不妥,就连语气也是平常的样子,可他的表情却是梁鹿从没见过的。
  他静听着那边讲了很久后,只说:“那你现在在哪?”“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他手指依旧不疾不徐地扣着桌面,却将手机在掌心里捏了许久,陷入沉默。
  电话泄露出零星的声音,那边是女声。
  梁鹿突然就意识到,此时的两人,已经不在一个交汇的世界里了。她嘴边那句“我也喜欢吃火锅。”怎么也说不出口,噎得喉咙涩涩的。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越来越诡异。梁鹿还在吃面,但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半晌,肖钦起身,梁鹿抬头,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替,他却最终沉默,转身去拿外套。
  没有解释。梁鹿垂目,掩住眼里的失望。直到他走到门口,触上把手与她告别,她才突然慌张起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什么,或者说证明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站起来,喃喃道:“哦,我送你吧。”
  “不用。”他道,随即开门离去。
  梁鹿呆坐许久,最后躺回不久前两人温存的床上,看着另一只枕头上轻微的褶皱,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连呼吸也变得费力。
  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让他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开始拧眉,甚至犹豫不决,却在通话的时候佯装不在意,最后放下电话却又心不在焉。
  周一,梁鹿和李成楠带着方案再次来到贝尔手机总公司大楼,因为这次有了预约,便顺利见到了丁建总将方案直接提交给他。
  回公司的路上,李成楠一副轻松自信的样子。
  梁鹿好奇,最后忍不住问:“我们只是把方案直接交给丁建而已,你怎么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
  李成楠朝她挤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得意道:“我当初死盯着丁建不放不光是因为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贝尔手机是家老牌企业,公司内部派系复杂,站队结伙的,水可深着呢。但是这个丁建呢就很不一样,他哪一队都不站。”
  “这么有底气?这种人一般不是会被孤立么?”
  “你也说了那是对一般人,关键就是他不是一般人。”他卖关子。
  “他背景很厉害?”
  “错,他没背景。”似是早猜到梁鹿会这么回答,李成楠紧接着否认,笑地得逞。看到梁鹿一副你废话少说,有屁快放的表情,才“噗嗤”一笑,接着道:“没背景,普通家庭出来的研究生,但是有能力和手腕!爬到现在这一步,职务看着还不是多高,但对公司很有影响力,那么……他接下来肯定就是要自成一派了。老派系有固有的利益链,那他就得另辟蹊径。你说,这个时候要是换你,你会找哪条路?”他话锋一转,问梁鹿。
  “找新起的公司。”答案呼之欲出。
  “对!”车子驶进环宇电子大楼地下停车场,李成楠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赞赏地看她一眼,表情终于认真一点:“是啊……新起的公司,我们公司不就是么?”
  地下停车场车位紧张,车库便狭小一点,梁鹿先下车,在边上等李成楠倒车入库走过来,接着问:“那……新兴的公司也不是我们一家,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选我们公司?”
  “我不知道呀。”他摆手无辜道。
  “我是听说丁建这个人很看重实力和公平,一向不夹私,我觉得我们的产品很有实力,所以就这样猜测喽。我可没说人家一定会选我们公司”。说完,他笑得得意,脸上的表情很是欠揍。
  “你……”没想到被他绕进去摆了一道,梁鹿气结,跺脚瞪他,留给他一个白眼,疾走几步将他落在后面。
  “哈哈……”他笑得愈发大声,大步追上她,扯着她的胳膊解释:“哎,不是。我说的也是认真的,后边这不为了逗逗你么。”他又指着梁鹿的脸,说:“你看看你,今天打从早上看到你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跟失了心似的,现在这样不是生动多了?”
  被戳中心事,梁鹿心底刺痛一下,顿一顿,移开目光反驳:“我好着呢。”又察觉到头顶作乱的大掌,护头拧身躲开:“别摸我头了,发型都乱了,哎呀你……”
  两人哄哄闹闹,走到电梯门口,没想到碰到叶昭雯。
  她也在等电梯,看到两人眼里滑过一丝惊讶,挑眉笑着打趣道:“哟,公费谈恋爱呐?”
  “昭雯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哪敢跟他谈恋爱呀,气都气死了。”梁鹿和李成楠笑着和叶昭雯打招呼,梁鹿趁机躲到她那里去,拉着她聊天。
  因为背景的关系,叶昭雯在公司时常被其他女同事异议,所以基本没什么朋友,都是面子上过得去的同事关系。不过她和李成楠倒关系一直不错,工作上也时常互相帮衬。后来梁鹿来了公司,也是因为李成楠,才和叶昭雯接触起来,三人有空对得上的时候也一起吃饭,结果发现两人还挺能聊到一块,便渐渐熟悉起来。只是叶昭雯经常打趣他俩。
  贝尔的单子后来进展得挺顺利,倒隐约真如李成楠预测的方向发展,程经理出差回来后亲自接手,与李成楠一起接洽推进。
  梁鹿工作比之前减轻一点,能松一口气,便一有时间就往健身房跑,往往磨到快关门才走,可不论是在拳击馆还是器材区都没再见肖钦的身影。闲暇静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捏着手机反复翻看他发来的那两条短信,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他,可每当想到他那天接了电话陷入沉思的样子,便感觉两人之间如隔千山万水,再也没有了打扰他的勇气。心想,如果他想,会主动联系自己的。
  她将手机时时带着,怕错过任何一条他的来电和信息,却又同时用不停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去分心在意,或者说企图掩盖自己痴等的事实。
  这一等就是快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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