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岐山道人点头:“是,那时候谁有时间去看这个古墓到底有没有古怪,我们只一心想着赶紧抓住降头师。”
  易凌子道:“所以当那只千年旱魃突然从棺材里冲出来时,我等毫无防备。它一口便咬死了降头师,接着是流山道友……若给贫道一些时间,我们定不会是这等惨重的结局,贫道至少能让三个人逃出去。可惜,那千年旱魃出现得太过突然,它哪里会给我们时间。”
  岐山道人笑道:“你这老家伙要是这么说,那老夫岂不得要羞愧。当初可就老夫一人逃出去了。”
  易凌子也不再伤感,他嗤笑道:“你这老匹夫生来没其他本事,就是跑得比谁都块。”
  “过奖过奖。”
  易凌子继续说道:“这十九年,贫道并不是只发现这是一个双重墓,贫道还发现,那只千年旱魃的身上,有一丝微弱的龙气。”
  奚嘉倏地愣住。
  微弱的龙气,这句话嘉哥曾经听过,当时子婴从秦始皇陵里逃出来,玄学界的天师们就是如此形容他的:微弱的龙气。难道说,这个被镇压在坟墓和阵法底下的旱魃,竟然也曾经是个皇帝?
  仿佛听到了奚嘉心中的疑惑,易凌子解释道:“龙气微弱,几不可察,应当是个皇子。一千年前的滇省还属于南诏国,应当是有位皇子,不知是大唐的皇子还是南诏国的皇子,被埋在了这个养尸地的龙穴里。那皇子生前就有怨气,死后有养尸地和龙穴宝地的双重滋润,慢慢成了旱魃。到四百年前,它可能出墓害人,于是四百年前,当时的滇省土司找到了大师,将自己的墓地选在这里,用来镇压旱魃。”
  奚嘉的历史不是很好,听得有点模模糊糊,但大概也懂了易凌子的意思。
  了解了事情真相后,重要的是如何解决事情。易凌子看着那口青铜棺材,道:“那只千年旱魃还活着。”
  一听这话,众人全部惊住,警惕地看向四周。
  早在易凌子提醒叶镜之不能搬动他的尸体时,大家就猜到,千年旱魃并没有真的被消灭。可猜到是一回事,真正确认是另一回事。易凌子缓缓地飘到那口棺材前,他就站在自己的尸体面前,淡定地说道:“旱魃就被贫道封在这口棺材里,他已经挠棺材挠了十九年。最近可能挠累了正在睡觉,等会儿你们把它灭了吧。”
  奚嘉:“……”
  叶镜之:“……”
  岐山道人:“……”
  阳泽:“……”
  你特么是不是在逗我?
  连你易凌子大师都解决不了的千年旱魃,他们四个人,何德何能能够灭了它?!!!
  四个人中,岐山道人连骂娘的心都有了。虽说岐山道人年龄比易凌子大,但他一向承认,和易凌子比,他就是个渣渣,现在整个玄学界,恐怕也就嶒秀真君能和当年的易凌子一较高下。
  阳泽保持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尴尬。
  嘉哥则是在想:是旱魃的阴气重,还是他的阴气重?他能一脚踩碎旱魃吗?
  叶镜之一向尊敬师父,但也知道:“师父,弟子灭不了千年旱魃。”
  易凌子大袖一甩:“废话,连为师都灭不了千年旱魃,你这小子才活了多少年,就想超越为师?”
  岐山道人:“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易凌子:“当年贫道灭不了它,是因为它是一只实力强盛、处在巅峰期的千年旱魃!现在呢?它被贫道封在棺材里十九年。当年它的实力就跌了一半,如今这口棺材本就是封印它的阵眼,它又一直待在棺材里,别说有没有一千年的实力了,它现在最多勉强算得上是一只三百年的旱魃。它要不是本质上还是旱魃,贫道还用等你们来?贫道哪怕成了鬼魂,挥挥手也能灭三百年的飞僵好么。”
  岐山道人:“……就你厉害。”
  易凌子趾高气扬:“贫道就是这么厉害,不服打一架?”
  岐山道人:“……”服了服了。
  既然只是一只三百年道行的僵尸,哪怕它是旱魃,在场的四个人都能解决了它。
  叶镜之小心翼翼地将易凌子的尸体从青铜棺材里挪下。凌子对奚嘉说:“你是极阴之体,那旱魃一旦出来,必然会想吃了你,提升实力,为自己疗伤。极阴之体向来羸弱,你能活到这么大不容易。你且躲到贫道身后,贫道护着你,由镜之将它消灭吧。”
  岐山道人和阳泽又是一脸“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看着易凌子。
  易凌子挑眉:“贫道只护徒弟的媳妇,你们赶紧去灭了那旱魃,别想贫道保护你们。”
  嘉哥想了想,乖巧地点头,老老实实地躲在易凌子身后:“多谢师父。”
  易凌子更加得瑟:这就对了。
  叶镜之轻轻地将易凌子的尸体搬了下来,谨慎地放在了一边。当尸体完全从棺材上挪开时,众人全部警惕地盯着这口棺材,不敢放松。然而等了半分钟,棺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良久,叶镜之转首与易凌子对视一眼,易凌子点点头。
  叶镜之镇定地走到青铜棺材旁,无相青黎一直在他的身旁飞舞,随时待命。他垂眸看着这口雕刻了无数符文的棺材,忽然一掌拍下,将棺材拍开。下一刻,叶镜之赶紧往后倒退三步,众人也拿起法宝,小心地盯着青铜棺材。
  又是半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
  众人:“……”
  易凌子目前是鬼魂状态,很容易成为旱魃攻击的主要对象。于是在场实力最强的叶镜之便再次走上前,他手中紧紧握着无相青黎,奚嘉也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上前迎击。
  只见叶镜之一步步地走到了青铜棺材旁,缓缓低下头,看向里面。
  三秒钟后,叶镜之转首道:“好像睡着了。”
  奚嘉:“……”
  易凌子:“……”
  岐山道人:“……”
  阳泽:“……”
  早说这旱魃睡着了,他们干什么这么害怕啊!!!
  岐山道人和阳泽快速地冲上前,当他们发现这只旱魃确实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沉思,反正就是没动静后,岐山道人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砰砰砰!
  叶镜之抬起无相青黎,直接往旱魃的身上砸;岐山道人举着桃木剑,不停地戳旱魃。阳泽放出无数蛊虫,将旱魃咬得体无完肤。
  易凌子和奚嘉也直接冲上来了,易凌子一巴掌就扇在了旱魃的脸上,骂道:“让你害死了贫道,让你害得贫道在这里和你磨蹭十九年。若是早知道你这东西睡着了,贫道会这么老老实实地等着?”
  奚嘉其实并没有很想冲过来揍旱魃,但是嘉哥凑热闹,他也想看看旱魃长什么样。于是嘉哥走到棺材前,低头一看。只见这旱魃长得和人还挺像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的模样,满脸络腮胡子,只是脸上暴起了一条条黑色的青筋,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纹路,皮肤血红,看上去凶残恐怖。
  被大家这么揍着,旱魃也没醒,似乎不是普通的睡觉,而是真正地沉睡了。
  奚嘉低头看着,忽然发现这旱魃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一条蓝宝石的吊坠。他好奇地看了几眼,仿佛被蛊惑了一样,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这个吊坠。就在奚嘉把手伸到这只旱魃的脖子上时,一瞬间,旱魃睁开双眼,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奚嘉,一把就抓住了奚嘉的手。
  众人骤然惊住,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嘉哥吓得一把掐住了旱魃的脖子。
  “咔嚓——”
  嘉哥从没被鬼这么吓过,血色阴气完全不受控制,疯狂地在他的指间飞舞。只是这么轻轻一掐,旱魃的眼睛顿时瞪了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奚嘉,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口黑色的、掺杂着血肉的血盆大口,嘴唇动了动,便吐出了一只人的半截手指。
  嘉哥又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一拳打过去。
  又是“咔嚓——”一声。
  早已习惯的岐山道人和阳泽:“……”
  受到惊吓的易凌子:“!!!”
  只有最疼人的叶大师,赶忙把媳妇的手从旱魃的手里拽出来,小心地看着那块被旱魃抓红的地方,抬头问道:“师父,被旱魃抓到手会不会有事?神农谷有什么灵药可以治这个伤吗,我有很多药,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找到。”
  易凌子:“……”
  这特么是你媳妇手被抓红了的问题吗?
  你看看这只旱魃,它脖子断了啊!它嘴巴被打烂了啊!
  你现在只关心你媳妇,这合适吗?旱魃它哭给你看啊!!!
  旱魃不愧是旱魃,被掐断了脖子、打烂了半张脸,它还是没死。最后易凌子、岐山道人和阳泽联起手,施展了一个很厉害的法术,引下九霄雷霆,将这只旱魃劈得粉碎,总算是真正灭了它。
  然而,旱魃是灭了,易凌子看向奚嘉的眼神,比看着旱魃的还要渗人。
  “媳妇啊……”
  叶镜之正摸着奚嘉的手,心疼地看着,突然听了这话,立即纠正:“师父,嘉嘉是我的媳妇。”
  易凌子正了脸色:“为师就是这个意思!为师……为师刚才不是没反应过来么。徒儿媳妇啊,刚才……刚才为师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你身为极阴之体,难道不该是每个妖魔鬼怪眼里的香饽饽,十全大补丸吗,为什么……你刚才好像轻轻那么一掐,就把千年旱魃的脖子给掐断了?”
  嘉哥能说什么,反正在师父这里,嘉哥温和乖顺的形象也毁了。
  奚嘉尽量给自己挽回形象:“师父,其实我刚才掐断旱魃脖子的时候,废了挺大力的。它突然吓我,我真的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大跳,所以很用力地才掐断了它的脖子。”
  易凌子幽幽道:“可是为师就算用尽全力,也掐不断这旱魃的脖子啊……”
  嘉哥厚着脸皮道:“可能师父您年纪大了,力气太小了。”
  易凌子:“……”你当为师是傻子吗!
  事已至此,易凌子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媳妇,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明明是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凡人,长得也高高瘦瘦,没有几两肉,居然能掐断旱魃的脖子……嗯,凶悍,够凶悍,符合他易凌子的胃口。
  这个徒儿媳妇太满意了!
  一旦觉得满意,易凌子再看奚嘉,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长得俊秀,实力强,脾气似乎也不错,一直对他这个师父挺尊敬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是个男人。不过男人又怎么了?既然镜之喜欢,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来还是他易凌子厉害,给徒儿找的媳妇,徒儿这么满意,简直是未卜先知啊!
  易凌子终于发现,自己这个徒儿是真的找到未来的伴侣了。这样也挺好,不用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但是有件事他得好好嘱咐一下。
  易凌子将叶镜之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镜之啊,以后和那些红颜知己断了关系吧。你这媳妇,为师很满意,很符合我们无相山的风格。以后好好对你媳妇,别想那些花花肠子,外面不许乱搞啊。”
  叶镜之听了这话,皱着眉头:“师父,我没有红颜知己。”
  易凌子嘿嘿一笑:“对师父还装呢?放心吧,你媳妇听不到我们说话。你今年也二十五了吧,有几个红颜知己了?为师记得,龙虎山和神农谷有几个很不错的小姑娘。既然你喜欢男人,那龙虎山的那个胡蝶,小时候长得就可漂亮了,你和他怎么说呀?”
  叶镜之:“师父,你莫要胡说,我只有嘉嘉一个人。”
  易凌子还当自家徒儿在开玩笑:“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可能和那个胡蝶搞在一起。那小子小时候就娘里娘气的,你肯定不喜欢。你以后跟那些红颜知己要划清关系,知道吗,别惹你媳妇伤心。”
  叶大师这得多委屈,他再次重申:“真的没有!”
  易凌子:“好好好,没有就是没有。”
  叶大师又道:“没有!只有嘉嘉,我只要嘉嘉。”
  易凌子:“行,只要媳妇,很好,为师传授给你的精髓你看来是学透了。”
  “只有嘉嘉。”
  “嗯,只有你媳妇。”
  “我没有红颜知己。”
  “好,你没有。”
  ……
  又说了三分钟,叶镜之依旧老实地重复着。听徒儿说到第二十遍后,易凌子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了:“……等等,你真的没有一个红颜知己?”
  叶镜之用力地点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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