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沈父回府后没有马上去看沈夫人,反而回了自己的院子, 花了数个时辰,仔细梳洗了一番,把自己整得干净清爽,才去了沈夫人的院子,沈全抱着半人高的礼物锦盒跟在他身后。
  到了沈夫人的院子,沈父却被孟妈妈拦在了沈夫人的屋门外,她为难道:“夫人已经休息了,侯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句话当然是孟妈妈修饰后用自己的话说的,沈夫人的原话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他滚。”
  大上午的,怎么可能在休息。沈父脸色黯了一瞬,接着又恢复如常道:“她睡下了不要紧,我只进去看她一眼就可以了。”
  他这话是非见沈夫人不可了。
  “这……”孟妈妈为难。
  沈夫人的门却在此时开了,俞宝儿从屋内走出来,对沈父屈身行了一礼,才笑着对他道:“您可以进去见夫人了,她答应了。”
  沈父意外,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喜色,他对俞宝儿颔首后走了进去。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异常漫长,他的内心也是紧张的。
  他看到雅致的外室里,沈夫人端坐在桌边,听见他进来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完完全全把他当空气。
  沈父站在沈夫人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认真的端详了她的脸,不移眼的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才忐忑开口:“若惜,你……还好吗?”
  沈夫人还是懒得看他一眼,只冷淡道:“你若只是为了来我面前说这些废话的,那你赶紧走吧。若非宝儿劝我,我是一点都不想听你的声音,更不想见你这个人的。”
  她把难堪的话说的如此直接了当,沈父脸上也不见任何怒意,他只当没听见这些话的,接着话音中有几分讨好道:“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回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不喜欢的话,下回我们一起去。”
  沈夫人不做声。她没有反唇相讥了,沈父还以为她是想要看那些东西,不好意思说而已,他忙高兴的叫人把那些东西拿进来,搁在沈夫人面前的桌上。
  见沈夫人还是不说话,沈父没话找话道:“你认义女的事,我是同意的,只要你喜欢就好的。”
  沈夫人哼了一声,意思是她并不需要他的同意,他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沈父自然也懂,但是他不知道接下再说什么了,直愣愣的站在那,直到察觉到她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是找不到要说的话,他只好道:“那我先回我的院子去了,你有什么事,都要记得来找我的。”
  说完这句话,看沈夫人还是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才黯然的转身往外走,他刚迈出两步,就听到沈夫人的声音。
  她吩咐孟妈妈道:“把这些垃圾玩意都给我扔出去。”话语冰冷,语气嫌恶。
  她甚至都不等他走出去,当着他的面就说这句伤人至极的话,沈父要出门的身子僵了一瞬,他没有转身质问,当没听见的出了门。
  他在走廊处遇到了俞宝儿,在俞宝儿给他行礼后,他温和的问道:“你就是若惜认的那个义女吧?”
  俞宝儿点点头,沈父的脸上竟也没有因她是婢女而有异色。他问道:“若惜很好,可是常人不会喜欢她这种气性的,她也不会和一般人这么亲近的。我很好奇,她为何会认你做义女?”
  俞宝儿思虑了一瞬道:“可能是因为我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吧。”
  沈父半晌无话,而后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是若惜的女儿,以后也是我的女儿了,我叫你阿宝吧?”
  俞宝儿面上平静道:“谢谢父亲。”心里却在为了这个名字憋笑,沈爹真是个实在人,太会取名字。
  沈父在看了妻子之后,才去沈家老太太那儿。他这样的举动是不合孝义的,但他和殷若惜夫妻两人的情况特殊,几年都见不到一面,其他房的人因此也不会有诟病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这沈府是沈国安的侯府,不是他们的江南大宅。
  老太太在把儿子叫到身前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激动的老眼流了泪,沈父劝了很久,她才平复下来,她讲了府里的一些事,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沈父简单的答了后,老太太又问何时走。
  沈父道:“我此次回京主要是为了辞官的,沈铮现在能独当一面,我得给他挪位子了。”
  老太太一听,儿子以后都可以在身边了,她很高兴,接着又问:“那殷若惜何时走?”
  这句话里盼望沈夫人离去的口气太浓,沈父皱眉道:“母亲这话是何意?这里是她的家,她能走到哪儿去。”妻子和母亲关系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母亲这话实在伤人,竟想着赶若惜走?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以大家长的口吻找补解释道:“你们两置气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有你无她、有她无你的。你这次回府了,她能没有脾气的和你住同一个地儿?”老太太说这么多,还是希望沈夫人能够和以往一样,儿子一回,她就躲到山里去住,顺带把那个俞宝儿也带走,那他们沈家才算真正的安宁了。
  沈父却以为老太太是担心他们夫妻的感情,他欣慰道:“若惜现在比以前看得开了,竟也愿意让我进她的屋子……”
  老太太心里是不愿见到儿子儿媳和好的,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她只淡淡道:“那就好。”后道:“你回来还没见过铮儿吧?去见见吧。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都没有以前懂事了。”
  这一句话便是在告状了,沈父闻言只恭敬道:“儿子知道了,会管管他的。”他出了沈老太太的屋子,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儿子沈铮已经在里面等他了,见沈父进来,忙给他请安。
  沈父面色严肃,沉声道:“跪下。”
  沈铮不知缘由,但他一向敬畏这个严父,闻言,竟真的掀起衣服下摆,就地跪了下去。
  沈父开口便训,说的却不是沈老太太的事,而是沈夫人的。
  他厉声道:“我不是从小就教导你要孝顺你母亲的吗?迄今为止,你一共去看了她几次?你怎么如此不孝?我和若惜养你这个儿子有何用?”
  沈铮跪在地上,上身笔挺,他低着头阐述着一个事实道:“母亲她……并不喜欢我,我去看她也只是给她添不痛快而已,那我还是不去打扰她好了。”
  沈铮的语气落寞无奈,充满着对沈夫人不喜他这个儿子的深深失落。
  沈父不能解释是沈铮并非殷惜若亲生儿子这个原因。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以后我多陪着她,也就不用你去看她了。”
  沈铮不解其意的看着沈父,沈父解释道:“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在京城也休息这么长时间了,年末过完节,你就去玉城接我的职,我就此退下来了,以后守边疆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
  沈铮第一次听到父亲要退下来的话,一时惊讶不已。
  沈父见他半天不应承,问道:“你是不愿意吗?”
  沈铮反应过来,道:“儿子没有不愿意,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
  沈父道:“从你决定随着我投戎的那一天起,心里就该有准备了,不应有如此大的反应才是。”
  沈铮半晌不说话,最后才下决心般道:“儿子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边城的每一寸疆土、每一个百姓,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沈父脸色才有所缓和,他道:“那你在年末的时候把婚事一并也办了吧,我听你祖母道,阮家姑娘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你应是喜欢她这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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