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三皇子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层薄膜,发现里面的面孔已经不堪入目,到处都是疤痕,脓血,像是被万千只小虫手噬咬过一般。想到昔日那张夺人呼吸,百看不厌的面庞,三皇子禁不住有些痛心。
  一夜无梦,幕雪逝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虽然最初醒来还有些担心自己依旧睡在临寒宫,可是一见到精致的纱帐,幕雪逝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幕雪逝在里屋,侧屋都找了一个遍,都没发现三皇子的影子。他跑到外面去问泰安公公,泰安公公说三皇子有要紧事务要处理,幕雪逝也只好一个人在院手里面踱来踱去。
  似乎自己从刑审室出来以后,就一直未见苏入翰。幕雪逝想起这三日苏入翰对自己的照顾,不禁心生愧疚。不想自己竟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一旦见到了三皇子,把任何人都抛到了脑后。
  “唉,雪公手,您这是要去哪里?”泰安公公连忙拉住幕雪逝。
  幕雪逝头也不回地解释道:“我要去找我师父练武。”
  泰安公公一听这话,立刻变得有些着急,“三皇子特意叮嘱,今天雪公手哪都不能去,只能留在寝宫附近。”
  “没事,我又不出这小院,再说了,我信的过你们,有这么多高手的护卫,怎么会有危险……”幕雪逝拍拍泰安公公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下一刻,幕雪逝就被自己的侍卫陆非和陆凡架住了双手,直接拖回了屋内。
  “你们怎么吃里爬外,我是你们的主子!”幕雪逝怒瞪圆目,想装得如三皇子一般阴狠,却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回禀主子,我们平日里听主子的差遣,若三皇子有特别叮嘱,我们还是要按照三皇子的要求办事。”
  幕雪逝听了这话,立刻垂头丧气般地坐在凳手上,招手让那两个有其名无其实的侍卫出去。他还在想是不是三皇子故意不让自己和苏入翰亲近,想起三皇子之前醋意很重的那一番话,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准确。
  原来他也如此小肚鸡肠,幕雪逝想着想着,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心情瞬间变得大好。
  在屋子里面自己玩了一阵,幕雪逝又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即便坐在椅子上,他也感觉身上轻飘飘的,两只腿发软,走路都有些吃力。脑子昏昏沉沉的,虽然没有昨晚那样强烈,可是身体的异常,还是让幕雪逝很敏感觉到有些异样。
  难道真的是遭到报应了么?幕雪逝禁不住害怕地想到。若真的是又变回到以前的样子,他倒勉强可以接受,最起码还有个念想。可是万一魂飞魄散了,自己所挂念的一切都和自己再无任何关系,幕雪逝越想越觉得恐惧……
  望云峰
  三皇子自宫中赶来这里,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因为路途遥远,等他到了望云峰,有一个人却早已候在那里。
  面对俊逸逼人的三皇子,灏凛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叹之色。虽然一直暗中派人跟踪三皇子,可是这般仔细地看他,已经有几个年头没有过了。如今的三皇子已然褪去了所有的稚气,脸上的曲线开始变得棱角分明,睿智的双眸散发着凌厉的光,一双薄唇紧闭,仍旧是雷打不动的冷漠之色。
  不知何时,这个望云峰竟多了一个小凉亭,灏凛正坐在中间的石凳上喝着凉茶,一脸的闹适。旁边站着的上川鸿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灏凛微敛双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皇子冷冷地扫了灏凛一眼,“我想说什么,想必麓北国君已经心知肚明了吧!”
  “陪本王解盘棋可好?”灏凛指着石桌上的棋盘,一脸的诚意。
  三皇子却连看都没看,眼睛直逼灏凛那张笑魇如花的面庞,嘴里挤出两个字:“解药!”
  灏凛似乎有些失望,盯着那个棋盘自言自语道:“这个棋局是我当年输给定南王的,只是一直心有不甘,觉得自己不该输,可就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反败为胜。若你能帮我解开,解药自会双手奉上。”
  三皇子注意了一下那个棋盘,从表面看来的确是一盘死局,可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盘棋的确还有回缓的余地。三皇子沉思了一阵,用手指不紧不慢地捏起,放到一个看似乱了章法却暗藏玄机的地方。
  下一刻,濒凛的脸上立刻显露出赞许之意,“其实,我一直很欣赏陨西国的三皇子。”灏凛站起身,朝三皇子逼近。
  还未近身,三皇子就用手里的剑抵住了灏凛的胸口,脸上的不屑之意再明显不过。
  灏凛对三皇子的敌意置若罔闻,胸口被抵着剑锋,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常人,见到这盘棋局,想的肯定会是如何破解,而三皇子却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人见到你走的这一步之后都会习惯性地大意,觉得自己必胜无疑,却在最后的一刻发现仅仅是一念之差,就让自己成了败者。”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对灏凛信心满满的解释根本毫无兴趣。
  “可是也会有人从一开始就把持着一个观念,那就是三皇子非带人,他下的每一步棋都该好好琢磨。”
  第151章
  “你想要说什么?”三皇子淡淡言道。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这盘棋我解开了,幕雪逝的毒也便解了。”
  三皇子眼睛直射着灏凛的双目,寒意顿生。果然不出三皇子的所料,灏凛把自己支开,定会有人对幕雪逝暗中下手。
  三皇子即便意识到了这一切,也不过是一脸平静。他朝着望云峰对面的丛林望去,云淡风轻地说道:“陨西未来的国君不会是我。”
  灏凛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震,但是脸上还是未曾表现出来。
  “陨西未来国君是谁,那是陨西国分内的事情,与我灏凛何干?”
  “呵……”三皇子冷笑两声,“幕雪逝不过我陨西一个小小的子民,又干你何事呢?”
  灏凛听了三皇子的话,调笑般地说道:“想不到你三皇子竟会懂得何为情,还是你迷恋的不过是他那被你一人霸占的容貌。”
  三皇子不愿再和灏凛僵持下去,便欲转身离开。
  灏凛又在三皇子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感兴趣的,正好是你所想隐瞒的。”
  昨天坐在平日默孺蛊师待着的地方等了一个晚上,都不见他的影子。隼曳感觉总是患得患失的,耳朵旁时不时飘来默孺蛊师终日念叨的那些轻佻之话,如今听不到了,骂不到了,竟然还有一些失落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怪异的想法,隼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照理说自己应该不会担心他的,为何只是简单地敢了自己一命,自己就这样轻易被感化了?
  “啊……”
  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隼曳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没有太大的感觉,那个东西却被撞到了两米开外。
  隼曳定睛一看,被自己撞翻的原来是泰安公公,隼曳一贯镇定自若的面孔也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慌乱,看着泰安公公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隼侍卫,您这是怎么了,从早到晚在这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了。刚才我和你打招呼,你不仅不理,连我站在这里都没有发现……哎……”
  隼曳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没事,刚才不过是有些困顿罢了……”
  泰安公公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上下大量着隼曳,试探性地问道:“真的是困顿了?”
  隼曳对泰安公公这些怪异的举动万分不解,他觉得自己才该问问泰安公公到底是怎么了。
  见隼曳不说话,泰安公公大笑两声说道:“你就招了吧,自从默孺蛊师不来这个院子,你就变得魂不守舍的……
  这句话刚一说完,隼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扣出腰上的长剑,朝着泰安公公的脖字送了过去。
  “我敬仰你一辈子为小院职守操劳,但是你今日说出此般冒犯之话,实在让我忍无可忍。”
  泰安公公的脸色也变了,他抖着手指,朝三皇子的寝宫指着说道:“隼侍卫你有所不知,刚才那一套都是雪公子教我问的,我只是如实说来罢了。雪公手一天未出门,闷的慌,便想出这样一个法子解闷,他已经在窗口观察你好久了……”
  隼曳的脸胀得通红,咬着牙朝窗口看去,果然,幕雪逝的小脑袋在那里拖着,手还朝隼曳晃了晃。
  见到隼曳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幕雪逝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朝隼曳笑咪咪地说道:“逗你玩!”
  说完,幕雪逝的脑袋就钻了回去。
  隼曳气得肺都要炸了,自己无意关心默孺蛊师已经是很让他苦恼的一件事情,现如今竟然还拿这件事情来羞辱他。想起刚才幕雪逝那张恶作剧的面孔,隼曳就有种想把它捏扁的冲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隼曳发现整个院子变得异常地安静,他抬眼一看,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泰安公公小步跟在他的身边,一脸的谨慎之意,隼曳也连忙上前行礼,恍惚的心思慢慢收了一些。
  三皇子不发一言,脸色变得非常凝重,走到寝宫的门口,三皇子朝泰安公公和隼曳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
  “尊旨!”
  隼曳见到三皇子,也不禁觉得有些异常,三皇子的寝宫本来就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往日三皇子根本不需外加叮嘱,今天为何要强调这个问题呢?
  这一天来隼曳看谁都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么?隼曳一脸的困惑表情,拿着剑朝不远处的空地走去。
  三皇子才走进屋子,就看到幕雪逝面色苍白地瘫软在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幕雪逝,这会儿宛如一个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皇子抱起幕雪逝,将他放在床上,紧接着拿出手里的圣水和芷花的花粉,调配好了之后抹在幕雪逝的脸上。过了一会儿,幕雪逝脸上的那一层簿膜就轻轻褪了下来,露出里面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庞。
  幕雪逝早已昏迷不醒,开始和隼曳逗趣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开始觉得有些不适,继而昨天那种形神分离的感觉又来了。折腾了一阵儿之后,幕雪逝感觉到一种强力射穿心脏般的刺痛,瞬间昏迷过去。
  三皇子的嘴角扬起一个傲然的弧度,他将袖口里的小瓶拿了出来,轻轻在手指上涂匀,继而慢慢地抹到幕雪逝的脸颊上。
  红肿的斑点和伤疤顿时消失不见,里面白皙如雪的皮肤慢慢显露出来,半边脸的恢复,半边脸的伤痕。三皇子用手遮住了带着伤痕的那张脸,剩下豪无瑕疵的那张脸,已然被那种艳美震骇住。
  果然如此……
  “外面平静如常,幕雪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躺在那里乖顺不已。上川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掩饰了,便变回自己日常的动作习惯,熟练地为幕雪逝的另一侧脸颊解毒。
  等到幕雪逝脸上的最后一抹疤痕被上川鸿抚平,上川鸿瞬时屏住了呼吸。眼前睡着的人像是一块稀世碧玉,让人不忍去触碰,仿佛一碰就会碰碎。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顺在脸上,英挺的鼻子,樱桃般红润的小嘴……
  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上川鸿终于明白为何三皇子会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百般重视。
  魂若的美已经是天下无人能及,看多了她的面庞,上川鸿见到谁都没有过多的留意。可如今再看幕雪逝,那种相形见拙的感觉狠狠地刺激了上川鸿的神经,让他霎时间无法清醒。
  感觉到一阵刺眼的光,幕雪逝禁不住揉揉眼睛,慢慢地睁开。上川鸿在见到那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缓缓地对向自己时,觉得幕雪逝已然美得不真实,无法叙说,无法描画,更无人能临摹……
  “你咋才回来啊?我等了你一个下午了。”幕雪逝伸了伸懒腰,在见到“三皇子”的那一刹那,脸上的困倦立刻消失,恢夏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上川鸿见到幕雪逝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乱了心智。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上川鸿才稍微平静了自己一下,朝着幕雪逝一本正轻地说道:“宫中事宜繁忙,你就不要过问了。”
  幕雪逝哦了一声,接着又习惯性地搂住“三皇子”的肩膀,把嘴贴到他的耳旁说道:“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你想听不?”
  上川鸿知道这会儿不该再浪费时间了,但是幕雪逝那份兴致勃勃的表情和亲呢的动作竟让他有些不忍拒绝。
  见到三皇子没有拒绝,幕雪逝先是咯咯笑了两声,接着把刚才戏弄隼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皇子,其间还掺杂了一些夸张的成分。
  如此没有营养的话题让上川鸿听得神情一滞,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幕雪逝却在这时注意到了上川鸿的袖口,里面发出的那种晶亮的光似曾相识。幕雪逝的大脑猛地一片空白,抖着嘴唇朝上川鸿说道:“熙,我要看你袖口里的银币。”
  “我的袖口朝里,你又怎知道里面放着一枚银币呢?”上川鸿微微变了脸色。
  幕雪逝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恐惧,他眼睛盯着“三皇子”说道:“因为那是我的,我自然认识,真的一直在你那里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还是你一直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川鸿即便料事如神,也猜不出幕雪逝的这一翻惶恐和黯然是因何而来。但是有一点儿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枚银币又是一个意外收获。
  幕雪逝还在不依不饶地和上川鸿磨着要那枚银币,上川鸿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干脆一下点了幕雪逝的穴位,让他又一次昏了过去。
  上川鸿扯了一块纱斤,将幕雪逝脸部以下遮盖住,带着他朝小院外走去。隼曳理所应当地跟随在三皇子的身后,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三皇子一声命令,“不用跟随于我。”
  隼曳才躬身遵命,上川鸿已经没了影子,他牵走了三皇子的那匹骏马,将幕雪逝抱到马上,朝宫外奔去。
  一路上太过顺利,让上川鸿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定在某一个地方,还暗藏着危险。
  上川鸿的警惕性刚刚增强,一根利箭就朝他们的方向射来,而且箭的方向不是对着“三皇子”,而是对着幕雪逝而来。
  上川鸿几乎想都没想,就为幕雪逝拦下了那根箭,箭锋犀利,力度大得惊人。上川鸿摊开手心,上面已经被划上了血痕。
  苏入翰见到上川鸿为幕雪逝扯住那一剑,禁不住冷笑不已。果然会是这个结果,如此美好的事物拥在怀里,谁会忍心让他伤一根毛发。
  苏入翰将自己的马骑到上川鸿和幕雪逝的那匹马前面,一双凌厉的眸子注视着上川鸿。
  “放下他!”
  上川鸿刻意板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说道:“苏入翰,你身为我的侍卫,胆敢拦我的路。”
  “上川鸿,我忘了,这陨西皇宫你比我还熟悉。”苏入翰的脸上露出一抹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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