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说话的是一直跟在灏凛身边的御用太医,他正把草药覆盖在灏凛的手心上,又裹上了一层药布。
  “我知道。”灏凛淡淡应道。
  对于这毒的特性,灏凛再了解不过,这是一些君王专门用来防止后宫佳丽与外人偷情的。一旦发现嫔妃或者男宠身上有此印记,只有君王本人的血才可以除去,而那个私会的男人,也只有亲自找君王赔罪,才能得列解药。至于那人敢不敢,君王给不给,就要看他们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这种药现如今在皇宫内院已经很少用到了,因为要用君王的血,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有发现嫔妃不忠,直接命人彻查就可以了。而灏凛几乎没有用过,他身边的佳丽数不胜数,天下第一美人在他的身旁,他都未曾紧张过,更不要说那些不入眼的了。况且那些人根本没有这个胆子,灏凛一个眼神扫过来,撩饰得再好的人也会露出马脚。
  太医裹好之后,朝灏凛小心叮嘱道,“凛王,日后我每天为您换一帖药,待到雯阳公主成亲的那一天,您摘下药布就可以。到时假如不仔细着,应该是看不出来有伤的。”
  灏凛点点头,又朝太医叮嘱道:“这事,暂时不要让国师知道。”
  “是……”
  第208章
  夜色已沉,幕雪逝无聊她趴在窗户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纸上面的金丝边,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实在太无聊了,没有一个人进来过,他也一步都不能离开这个屋子。而在这个地方,人们的娱乐方式又那么单调,除了出去,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兴奋的事情。
  幕雪逝用手指在茶碗里点了一下,又放到那个窗户纸上面,结果,窗户纸只是被打湿了,丝毫没有一捅就开的感觉。幕雪逝用手指狠狠地朝那处戳去,窗户纸被顶得朝外凸起,都没有戳出洞来。
  幕雪逝再摸摸,才发现那不是纸,那是一种布料,材质看起来像是纸张一样,却要结实得多。
  幕雪逝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在屋字里溜达起来,溜达到桌案前,看到上面那铺得平平整整的画纸,禁不住站住了脚步,仔细凝望。
  这凛王人品不怎么样,画画的水平还真是挺高,幕雪逝看到画上的人,虽然不像是照镜子那么夸张,可那种神态和感觉真的像是另一个自己。幕雪逝禁不住拿起那幅画,又赏阅了几眼,暗暗想到:
  要是哪天真的离开了这个皇宫,去过那种流浪诗人的生活,还可以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拿出这幅画去当铺换点儿银子。名人的签名都能卖钱呢,更别说一代君主的亲笔画作了。
  幕雪逝呵呵笑了两声,将那幅画藏进自己的袖子里,他很喜欢这个地方人们穿的衣服,尤其喜欢袖子,里面可以藏不少东西。
  想起衣服,幕雪逝禁不住低头看了看,好像这身衣服和自己来之前穿得衣服不是一件了。自己来之前穿得是天蓝色的长袍,这会儿的衣服是藏蓝色滚边的,而且腰带也和最初的不一样的,最开始中间没有镶宝石,现如今怎么多了一颗闪闪发亮的珠子?
  谁帮我换了衣服?
  幕雪逝脑子里搜寻来搜寻去,也只剩下灏凛一个人。不过换身衣服也没什么,自己的那件衣服在土里面滚来滚去,还全都湿透了,人家会嫌弃也是应该的。
  灏凛自从走后,就一直没来,幕雪逝这会儿一个人闲得慌,也不觉得灏凛有多讨厌了。而且现在他反倒希望灏凛能过来陪自己说说话,因为幕雪逝对自己这张被感染的脸十分有信心,根本不用担心灏凛会有什么不良企图。
  肚子开始咕咕叫唤,幕雪逝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朝门口走去。
  门刚一打开,立刻有两道高大的身影以飞快的速度挡在门口,而且是背朝着幕雪逝。一是不想看到他,二是不敢让他走。
  “我饿了,你们这管饭么?”幕雪逝怯生生地问。
  那侍卫一听,赶紧叫一旁等候的几名侍女去膳房弄些小菜来,接近着又把手朝后一伸,猛地将门带上了,连身手都没转过来。
  幕雪逝丝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回到桌案旁一坐,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副悠闲的表情喝了起来。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幕雪逝一脸兴奋地站起来,看到一个人手持托盘,托盘上有四五碟精致诱人的小菜。而姿势优雅地端着那个托盘的人,就是自己刚才还在念叨的灏凛。
  “凛王,你来了,嘿嘿,真是麻烦你了。”幕雪逝赶紧跑上前去,自己拿过那个托盘,还是一脸恭维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幕雪逝,那张黑黝黝的小脸散发着油光,再加上刚才那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活活一个小老头。灏凛不仅没有心生厌恶的感觉,反而忍不住想笑,那感觉就好比在沉闷寂寞的皇宫大院,忽然发现一只不知从哪里溜进来马戏团的猴子。
  而且这只猴子,还是一只被染成黑色的金丝猴。
  “你怎么忽然又对我客气起来?你下午不是还说我是小人么?”灏凛故意一脸戏谑的神情。
  幕雪逝刚要动筷字,听到灏凛的这句话,立刻就停住了,扭头朝灏凛笑笑:“那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泰山?”
  “额……”幕雪逝琢磨了一下,“就是说明你很牛。”
  “牛?”
  “这个牛不是指动物,而指的是你很棒的意思。”
  “棒?”
  “这个棒不是指木棒,就是说你位高权重,万人敬仰,人中之龙……”幕雪逝禁不住擦擦汗。
  灏凛越发地对幕雪逝感兴趣起来,他本以为幕雪逝最吸引人的是他的那张脸,现如今没了这张脸的衬托,灏凛反而觉得,幕雪逝真正让人喜爱的,是他不加掩饰的神态和动作。
  幕雪逝不知道灏凛在打什么主意,反正他心中还是有些没底,现如今自己的这张脸感染成这个样子,灏凛自然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好感。那么灏凛不放自己走,很可能就是为了报复。
  对!报复……报复自己对他不尊重,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口不择言,没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想到这,幕雪逝禁不住打了一个冷。
  “雪公子这是在害怕什么呢?”灏凛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幕雪逝讪笑两声,扭头看了看灏凛,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抽出一把剑,朝自己的脖子上刺去。
  “我没害怕啊,我又没有做贼心虚,我怕什么……”幕雪逝故意抬高音量,可是声音里却抑制不住地夹杂着几丝颤抖。
  灏凛立刻眉开眼笑,“我也在奇怪,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幕雪逝木然地点点头,心里默念道:可我怕被你关在这里。
  “那就快吃饭吧,别饿坏了。”灏凛的话语里带上几分温柔。
  灏凛这么一说,幕雪逝反而不敢动筷子了,眼睛朝那些饭菜瞄了瞄,心里有了提防之意。他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个试毒针,只要看一眼,就可以让那有毒的饭莱自己冒起泡来。
  灏凛一眼就看穿了幕雪逝的心思,自己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些菜,朝嘴里送去。
  幕雪逝这才发现,灏凛拿了两副碗筷,是准备和自己一起吃的。幕雪逝猛地又想起自己用给下人的那些佼俩,不禁长了一个心眼,把灏凛拿到自己面前的那个碗拎了过来,让灏凛用剩的那一只。为了防止筷子上有毒,幕雪逝又用自己的筷子给灏凛夹了一些菜,放到灏凛的碗里,看看他吃不吃。
  灏凛心里笑到肠子打结,这样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灏凛没有拆穿幕雪逝,而是很配合地吃进嘴里,还不忘了说两句道谢之语。
  幕雪逝这下放心了,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为了不让灏凛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起疑心,幕雪逝继续热情她为灏凛夹菜,还一口一个凛王叫着,自己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拌。
  这一顿饭,是灏凛来到这皇宫里,吃得最有味的一顿。
  吃过饭,灏凛也没有走的意思,幕雪逝在灏凛身边坐着,不禁有些别扭,心里想着怎么缓解这种尴尬。毕竟他现在要做的是让灏凛高兴,进而放自己走,或者即使他不放自己走,也会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凛王吃过饭,不回屋歇息一下么?”幕雪逝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灏凛轻笑一声,目光移到幕雪逝的身上,”这就是我的房间。”
  幕雪逝的脸一下就变了色,但是因为实在太黑的豫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灏凛看出来了,幕雪逝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走。
  “那草民不便过多打扰,草民就先请告退了。”幕雪逝弓着背往外走。
  “站住,我批准你走了么?”
  幕雪逝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灏凛玩笑着又把语气柔和了几分,“今晚就在这里陪本王吧。”
  “那个……凛王,使不得啊!”幕雪逝忽然换做一副悲怆的语气,“草民身份卑贱,怎妄想和凛王同枕而眠,若是凛王非要草民留在这里,草民不如一头撞死,也不愿意侮辱了凛王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啊。”
  “可以。”灏凛一副轻快的语气。
  幕雪逝傻了,没想到灏凛真的答应了,这下下不来台了。只好又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凛王愿意草民留下,草民就留下好了。”
  这一夜,幕雪逝都没合眼,灏凛就躺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触碰自己,睡得很是安稳。可是幕雪逝就相反了,他躺在里侧,翻身不下几十次,生怕吵醒了灏凛,又怎么都待不住。
  最后,幕雪逝忽然灵机一动,想道:现在应该是逃跑的最好机会吧。外面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因为是睛天,再加上有几盏灯笼挂着,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也看不清什么东西。而且那些侍卫全都困意正浓,这会儿若是打扮打扮,很容易骗过那些人的眼睛。
  幕雪逝所谓的打扮,就是穿上灏凛的永服走出去。灏凛进来的时候,那些侍卫都是瞧见了的,他一直没有出去,自己若是现在穿着他的衣服出去,加上天黑,人疲乏的缘故,很容易就当成是真的凛王的。
  这简直是绝佳的机会!……幕雪逝暗暗攥拳为自己鼓劲。
  再翻了一个身,幕雪逝就朝向了灏凛的方向,灏凛睡得正熟,这本就是他的房间,他自然不用拘束。除了里衣,灏凛外面的袍子全都脱掉了,整整齐齐地被在旁边的卧榻上。
  太好了……本来还以为要费力脱了他的衣服,这下只要从他身边跨过去就行了,若是灏凛突然醒了,就说自己内急就可以。
  幕雪逝万分谨慎,光是伸出一只脚,朝床的边沿踩去,等踩稳了之后,又迈出另外一直脚,两只胳膊在灏凛头的两侧支着,以免碰到灏凛。只是那两只胳膊一直在打晃,幕雪逝的心砰砰乱跳,还反复劝诫自己要镇定。
  终于,幕雪逝的脚成功着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灏凛的衣服,蹑手蹑脚地朝远处走去,想在离床远一点儿的地方换,怕把灏凛吵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幕雪逝深吸一口气,朝门口走去。他一丝都不敢大意,走到门口之前先想了想,灏凛平时走路步伐是很稳健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帝王之气。他到时候出去,不管那些侍卫怎么盯着自己,都要目不斜视,给人一种毫不心虚的感觉。
  轻轻地关上门,幕雪逝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却因为紧张,忘了再把门关上。刚走出去两步,幕雪逝就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因为外面下起了雾,而且侍卫很少,都在打钝,自己从一个侍卫身上走过时,那个侍卫猛地就惊醒了,幕雪逝抬起袖子,故意做出手抚额头的动作,盖住了自己的脸。
  那个侍卫本来就心虚,这会儿看到灏凛那金边纹龙的袖子,立刻挺起腰板,带着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凛王。
  幕雪逝没有回应,因为他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钟,自己就会因为心脏病猝发而死。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幕雪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他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虽然心中第一个反应到的就是灏凛,可是幕雪逝不信这个邪,他有那么神通广大么?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况且他没有衣服,怎么可能就穿着里衣跑出来。
  浩果,幕雪逝还没走到那人跟前,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雪公子,你喜欢半夜穿着别人的衣服出来散步么?”
  幕雪逝忽然有一种感觉,灏凛根本不是一个人,是阎王的化身。而他就是那阳寿已尽的小鬼,就算怎么逃,也会被抓回去。
  “我只是出来尿尿而已。”
  灏凛知道幕雪逝说得是小解的意思,只是被这样说出来,显得很可笑。
  “不知雪公子是否解决完了?”
  幕雪逝刚要说没有,但是转念一想,万一灏凛说要陪着自己去解决,到时候解决不出来的话,就麻烦了。
  “已经好了。”
  幕雪逝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穿着灏凛的衣服,因为有些大了,肩膀的部分滑到了胳膊上,衣服也拖到了地上,样子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若是幕雪逝的身上没有三皇子下的毒,灏凛一定会直接将他抱起来,扔到床上,好好惩罚一次。可惜三皇子这招实在过于狠毒,让灏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能有一点儿轻举妄动。
  实在,让人心痒痒的很……
  又过了两天,幕雪逝已经完完全全崩溃了,灏凛就像一个宅男一样,没有什么事,几乎不踏出屋子。偶尔出去一会儿,也是很快就回来了,根本没有给幕雪逝一点儿出逃的机会。
  而幕雪逝这两天,也是用尽了手段,先是让灏凛高兴,进而对自己放心,然后为自己争取一个出去的借口,结果灏凛更不放他走了。后来又想方设法让灏凛厌恶自己,说些不得体的话,做些招人烦的动作,进而让灏凛把自己轰出去,结果灏凛总是一副不急不恼的表情,反而心情越来越好的样子。
  终于,到了初三这一天。
  宫里不知怎么就热闹了起来,幕雪逝大早上被吵闹声惊醒,习惯性地看看床边,真的很难得,床边竟然没有人。
  幕雪逝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看看外面,吵闹声已经远去,这里开始慢慢恢复了平静。幕雪逝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有人来拜访灏凛,而灏凛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所以便去别的地方招待他们了。
  可是外面的侍卫并没有减少,今天反而格外的多,而且还每个人都挨了新衣服,身着红底黄边的长袍,中间明黄色的腰带,下面踏着玄色的皮靴。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但是他们的精神丝毫没感染到幕雪逝,幕雪逝反而希望他们个个萎靡不根,这样自己想要逃跑,还显得容易一些。
  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幕雪逝朝外面说道:“给我弄点儿小点心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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