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此刻即将死在她手下的人……是颜绯月么？
无瑕的心头升起了恐惧的慌乱，这一生至今，似乎就连她还是个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的痴傻凡人时，都未曾这般混乱无助过！
她在做什么？她在杀颜绯月么？
可是……那不是颜绯月啊，那不是颜绯月！
紫离殿下……不是颜绯月！
不是，不是……
凌厉的掌风流露出了惶恐与迟疑，在一连串攻击下连躲避之力都没有的紫离殿下窥得这一瞬的空隙，体内法力运转，手中那柄几乎消散了的紫晶长剑迅速凝结出来！
观战众人均注意到了这一刹那间的形势□□，这场已无悬念的比试似乎下一刻即将出现惊天动地的翻转。
人群之中，风子漓的身体霍然一震，在紫璃殿下抬起手中的剑的一刻，强烈的担忧铺天盖地淹没了心魂，令他连疑惑与震动的余力都没有，脱口而出：“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紫离殿下的剑只抬起了半分，却突然就像被什么定住了，停在了那里。
紫离殿下自己也不知为何，这一刻脑海一片空白，天地万物归于虚无，他的眼里，只有无瑕惶惑的双眸中那滴不知何时溢出来的泪水。
滚烫的泪水，将她的眸光烧得如同鲜艳的火，焚动着痛苦、无助，与彻骨的悲伤，刹那间，将他凝聚起来的心力击得粉碎，手中的紫荧剑也终于静静崩溃，化作一滴一滴晶莹的紫液，静静消失……
“本场比试结束，无瑕道友获胜！”
暮爵将军飞身插入两人之间，一揽紫离殿下肩头旋身退至数十丈外，沉声宣布。
无瑕怔怔望着那张虚弱的脸庞越来越远，缓缓垂下了手。
她赢了，却也输了。
她赢得了比试，最终，在最后关头却终究没能狠下心。
她怕……
她怕鬼祖的记忆有错，这个方法有她不知道的玄机；她怕即便将紫离殿下击至濒死，她也根本无法分离颜绯月与紫离殿下的意识。
她怕……她怕连她自己内心深处都承认了，颜绯月……就是紫离殿下。
那双眼睛，那种神情……分明，都是颜绯月。
可是那个人，又不是颜绯月。
“无瑕道友，你胜了，可以下去了。”暮爵提醒。
无瑕的目光从紫离殿下的眼中一点一点转开，僵硬的转过身去，体内充盈的力量似退潮的海浪般开始急速褪去，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在识海中扩散开了，她的身体晃了晃，终于眼前一黑，昏迷过去，自万里高空往下方直直摔了下去。
暮爵感到身旁的紫离殿下挣动了一下，同时地面上风子漓飞出人群，这时天空高处降下一束淡蓝色的光芒将无瑕笼罩住，光芒散去，只见一名身穿藏蓝宽袍的青年男子立在空中，扶住了昏睡过去的无瑕。
“无殇公子……？”符老惊讶道，暮爵却是面对无殇露出了几分不悦神色。
无殇毫不在意，仰首朝云巅之上喊：“阿玉，这是我的后辈，我先带走了！”
“帝君也来了么？”符老忙飞出楼阁。
只闻一个柔和温淡的声音自天际洒下：“去吧。”
无殇扶着无瑕瞬间便自空中消失，符老道：“等等，无殇公子……”
“符老，这场比试不是已经结束了么？”那柔和的声音制止道。
符老张了张口，便不再说什么，改为朝高空行礼：“帝君驾临，老臣未能及时察觉，失职！”
下方几人见符老与暮爵将军恭敬的样子，再听他们谈话，还哪有不知云层上是谁的道理？虽然自从仙界大陆一一崩落后，除了玄天，其他的大陆基本上早已没有仙皇一脉统治，但身为真仙一族，众人本能的便对于仙皇仍旧怀有着未知的敬畏。
那声音温柔地笑了笑，微风拂水一般扩散开来：“本君今日来此是为了观看即将前往少阳之心的诸位的大神通，一直未曾现身也只是不想影响了诸位发挥而已，诸位莫过于拘谨，不用在意本君，继续吧。”
虽然他这么说，但谁能做到半分不拘谨？先不说新仙皇高贵的血脉与身份，光是修为，那就是在场众人望尘莫及梦寐以求的！
符老领会到了帝君的意思，便朗声宣布第三场比试开始。
排在第四位的，是一名修为也达到了玄合后期的白发老妪，暮爵将军询问紫离殿下：“道友可需调息片刻？”
紫离殿下抬手拭去唇际泛滥的鲜艳血液，狭长的细眸中紫光轻闪，紫荧剑出现在手中。
他的面容一片冰冷，低声道：“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无瑕做梦梦到了鬼祖的记忆，猜测如果将紫离击至重伤濒死、魂飞魄散的关头，就可以将紫离和颜绯月的意识分离出来，但是这么做是会要了紫离的命的。她心中有愧于珈兰，所以才会问紫离还记不记得珈兰，企图说服自己狠下心这么做，她把珈兰弄晕了也是怕珈兰阻止她，自己会心软
anyway，最后无瑕还是没能下狠手，除了对珈兰的愧疚，那一瞬间她也确实分不清紫离和颜绯月，甚至她怕她自己早就接受了珈兰和树瑜说的紫离就是颜绯月这件事，怕自己杀掉的是颜绯月，所以最后关头手软了
我觉得就算我不解释，聪明的你们应该也看懂了吧？
第377章 天道十二灵
无瑕转醒过来已是数日之后，尚未睁开双眼她便感觉到了空气中浓郁的仙气, 比位于玄天残骸的水月城中竟是更加充溢数倍！
她坐起身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布置清雅的房间中, 床梁上还像世俗界的凡人寝室中一样, 悬挂了一个玲珑小巧的银制香薰球。袅袅淡香从香薰球中飘荡出来，令人感到浑身舒适，清透怡人。
无瑕不禁伸手, 指尖方碰触到香薰球, 便闻房门打开，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门口柔和的传了进来：“那是玄天特有的樱草制成的熏香, 有静心凝神、调理内息的作用，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无瑕转头看去, 见门口立了一名青衫如玉丰神俊秀的陌生男子。
“这是什么地方？阁下又是？”
男子朗目含笑, “这里是水月城上方，水月上城, 我是这里的主人, 楚玉。”
“水月上城……主人……”无瑕微微细起眼梢。
水月上城位于水月城上空，仙气比水月城中还浓郁许多倍，既然玄天残骸一直掌控在新仙皇手中，那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水月上城的存在！所以, 眼前这个名叫楚玉的男子——
“阁下是新仙皇？”
楚玉面对无瑕神色中的猜疑与震动, 依然淡笑温柔：“姑娘既然是无殇的朋友，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便可。”
“无殇？”无瑕惊讶。
楚玉道：“姑娘当时在比试结束后陷入昏迷，是无殇将你带回水月上城。你的身份, 千年前，我曾听他提起过，那时便十分好奇，不想竟然有机会一见！姑娘能够在短短两千多年从凡人一跃为玄清期的大修士，实在令我佩服！”
无瑕心中很疑惑无殇为何会在水月上城中，自无殇飞升灵界至今也不过才两千多年，即便他天资过人，又怎么可能在区区两千多年内达到飞升玄天大陆的修为？何况还与新仙皇结交了？从楚玉提起他的语气来看，他二人似乎非常熟悉，关系亲近。
不过这些属于无殇自己的事，无瑕没有问楚玉，而是道：“楚道友知道我不是玄阳期的修士？”
不想楚玉闻此，笑容散去，神色中立刻升上了几分责怪，“姑娘此次实在太过胡来了！”他朝无瑕伸出一只手，无瑕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楚玉握住无瑕的手，一股柔和的灵力探了进去，就像清凉的水流淌在无瑕的身体中，令她全身都放松下来，但是楚玉的眉峰却是越蹙越紧，末了，他紧握无瑕说道：“姑娘用这般极端的方法，将付出何种代价，可曾想过？”
无瑕将手抽出来，低声道：“我知道。”
“你可知道即便你进阶了玄合期、玄阳期、玄阳巅峰，你的寿命都不会再增长？除非有大境界上的突破，否则不到八百年，你就会……短短八百年的时光，上升一个大境界，那根本是……！”楚玉后面的话都化作了沉沉的一叹。
“大境界……”
无瑕没有想到此处，她原本以为只要有境界上的突破，或许就能够延长几百上千年的寿命，那么她就有时间去追逐更高的境界，只要她在时限内修为不断攀升，这次运用这套秘术付出的寿命迟早都会补回来。而她没有想到鬼祖给她的这套秘术竟是这般霸道，小境界上的突破根本无法弥补丧失的寿命，她必须进阶大境界！
玄境界后的大境界，修道第五境界……那真的存在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绪，楚玉神情复杂的说道：“修道第五境界——真境界，在仙界最古老的典籍记载中，是真实存在过的。”
“真境界……”
“真境界内亦有小境界，但玄天崩溃之后，古籍大多已流失了，无从查知。修道第五境界真境界，是整个天界，包含了镜天界与天外天在内，自天地初开至今已知的有人达到过的最高境界，而传说中的第六境界重境界，便只是一个传说了，是真是假，早已无法探寻。万道轮回中许多种族都认为，真境界已经是修道的顶点。”
“天地初开……便是太古时期的伊始？在太古时期早期，有真境界的修士存在过？”
楚玉默然了一刻，摇了摇头，“太古时期是一段你无法想象的漫长时期，几千万、几亿、几十亿个年头……在那漫长的时期中，修真界内或许曾涌现过无数令如今的我们望尘莫及的大修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痕迹都在渐渐的消失了。”他朝无瑕看来，“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真境界是多么遥远，短短八百年，你如何从玄清期突破那般至高境界？”
无瑕愣怔了片刻，继而却是一笑，垂了垂眸，“无妨，即便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我想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做的……不试一试，我是不会甘心的。”
“那么你试过之后，你的目的达成了么？”楚玉问道。
无瑕的心头忽然一紧，她忽然想起来，楚玉是仙皇，而紫离正是太古时期攻打仙界的冲锋军之首！紫离的身份，楚玉已猜得几分？
“楚道友，比试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可否让我去看看？”
楚玉道：“比试已经全部结束了。”
“结束了？”无瑕吃了一惊。
“姑娘有所不知，你已昏迷数日，比试在昨日便已全部结束，前往少阳之心的八个人选，已经确定了。”楚玉缓缓说，见无瑕张口想问什么，便善解人意道：“我细细为你叙述吧，恰好对于这次比试，我也有几个问题或许需要请教你。”
那日无殇将无瑕带走后，第四场对决将在紫离殿下化名的离自，与一名叫做白骨婆婆的玄合后期的驼背老妪之间展开。因紫离展现出来的修为只有玄清后期，与白骨老妪差了一个小境界，之前与无瑕一战又被打成重伤，因此符老与暮爵将军原本有意通融一下让他略作调息再上台，紫离却一口拒绝了。
这场比试紫离离奇的胜了，接下来第五场对决，白骨老妪又战胜了排在第六位的惊鸿仙子，惊鸿仙子在第六场对决中险胜了一名看上去七八岁童子外表自称若水童子的修士，若水童子即败在惊鸿仙子手下后，又在第七战中败给了一名用水粉涂了半边脸的半面书生，不过接下来第八战中形势逆转，若水童子竟是击败了所有人中修为仅次于法光上人的、名号为上善老人的一名玄合后期巅峰修士！
对于这一战，楚玉的看法是：“当时他二人被包裹在赤足童子放出的白雾中，隔绝了外人探查，我猜测他们应当是在里面达成了某种协议，上善老人这一战是主动认输的。至于具体的协议内容恐怕与私事有关，他们二人似乎原本便是认识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上善老人居然会在最后一战中落败。”
“最后一战？不就是……”无瑕忽然想起什么。
楚玉点点头，“不错，便是与风子漓道友的一战。”
“风道友的修为只有玄清后期巅峰，若是按照正常的对决结果，这一战他的对手为若水童子的话，胜算是很大的。当初符老与暮将军将他排在这个位置，亦是对他晋级信心充足。但由于前一战中若水童子与上善老人协议，风道友的对手变成了比他修为高了一个小境界的上善老人，所以这一战，所有人都并不看好他。”
“比试开始后，风道友处处被上善老人压制，比起离道友在你手下的情景几乎好不了多少，战况呈一面倒之势，连我都觉得这一战结果已定了，但在上善老人使出了杀手锏、准备将风道友彻底击败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当时风子漓在上善老人的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力，上善老人最强力的一击击在他的身上，法术带出的耀目光芒笼罩了他全身，那里面传出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风子漓陨落在了那光芒中！而忽然之间光芒爆开，只见风子漓的身体横浮在半空中，双目闭合似乎失去了意识，但他身上的灵压却开始急速增强，先前在上善老人手下受的伤也开始一一愈合！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发光体，放射出万丈光芒，光影之间众人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灵魂一般透明的身影，那一个个身影，龙、凤、朱雀、玄武、麒麟、鲲、鹏、天马、黑海巨蟒、重明鸟、金羊、山地白猿……那正是被称为十二神裔、整个天界内最神秘、血统最接近古神的十二种神裔种族的形象！
十二神裔的虚影将风子漓包围在中间，仿佛在保护他，风子漓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越来越强盛，他的伤势也肉眼可见的恢复着，短短几刻之后他睁开双眼，身上清光一爆，九件乐器代替了十二神裔将他环绕，奏响了动听至极的仙乐，乐符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击向上善老人，先前还占尽了优势的上善老人，在这一击之下，功亏一篑、败如山倒！
第378章 情谊
“虽然十二神裔的影子只出现了短短一刻，但我绝不会认错的！或许其他人未曾察觉, 但是我探测出了那是魂印的力量, 风道友的魂魄中有十二神裔残缺的魂印！”楚玉严肃的说道。
无瑕的眉头不知不觉间蹙了起来, 她似乎想通了为何风子漓的修为在短短一千多年中暴涨到了玄清后期。
风子漓本人是没有魂印的, 他原本是紫离殿下的一部分，紫离殿下将他分离出来，魂印全部都留在属于颜绯月那一部分中, 楚玉说自十二神裔的虚影上探测出了魂印的力量, 也就是说，十二神裔残缺的魂印代替了风子漓的魂印！
是十二神裔的力量令风子漓修为暴涨, 同时又对他的魂魄产生了影响，所以风子漓的记忆缺失了！
“恕我冒昧, 我观风道友似乎十分紧张姑娘, 猜测你们关系匪浅，因此想请教姑娘, 风道友的身上为何会有十二神裔的魂印？”楚玉的问话打断了无瑕的思索。
无瑕先是诧异, 而后一笑，“紧张我？楚道友若是去问问风道友，便该知道，他并不认识我。”
楚玉未有丝毫讶异神色, 柔和笑道：“有些事情或许风道友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我想无瑕道友是清楚一些的。”
无瑕感到这位新仙皇温文尔雅之下的锐利，心中暗道难怪看上去这般柔弱又好说话的一个人，竟然能够统领整个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