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孟染听着这番话,心中忽然被宋玺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天下。
  他的这位大师姐,胸有山河,正一求梳理之道。
  孟染那只有在谱曲时才会燃起来的血液,在这一刻忽然激动。看着宋玺,孟染笑了。
  这一笑,让宋玺觉得山河失色。
  看向孟染的视线中,都有些怔怔。她听孟染道:“师姐之惑,实为我之过也。”
  宋玺惊疑道:“此话怎讲?”
  孟染应道:“身为执教长老,竟然只记得给各位弟子寻了老师,却忘了给最重要的掌门师姐寻一位老师,怎么能不算是我的过错呢。”
  宋玺正待答话,却听孟染又道:“不,不仅仅是一位老师。玺,立于不败之地,所需之师,王者之师也。”
  作者有话要说: 孟染:对,我的大师姐,就是要这么霸气!
  第182章 天极星见天
  尔玉居内, 孟染将问楚茗借来的棋盘摆上了宋玺的茶桌。
  宋玺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孟染将黑白两盒棋子在两人手边放好, 解说道:“王师难寻, 咱们慢慢来。但天下大事,无非连、横、合、纵四字, 弈棋者同。是以,师姐可先以此为悟。”
  “连、横、合、纵。”宋玺的手指在棋盘的横纵线上描绘了一小段, 已经是有所悟。
  孟染便道:“今日先与师姐说些基础, 改日我再将我知道的棋谱誊抄出来。”
  “至于练习嘛,我猜,楚先生在师姐手下,最多撑足前半个月。”孟染笑了笑,又道:“倒是星罗宗, 门下弟子以棋入道,谢掌门风度上佳, 师姐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目前的宋玺虽然对棋道不通,但宋玺虑事一贯条理清晰,孟染毫不怀疑这位师姐的天分。
  至于楚茗, 借棋之时他试了一回,楚茗学识确实丰富,却是个臭棋篓子。
  宋玺就问了:“怎得不是你陪我练习?那位谢掌门不也是输在你的手下了么?”
  孟染应道:“我呢,胜在棋谱丰厚,但这个优势自然是要分享给师姐的,那我在这棋道上,大概也就只能给师姐陪练前三个月?”
  宋玺捏着白子就笑了:“三个月后两仪前辈就回来了, 你怕是就没空了吧?”
  “师姐~!”孟染倒希望自己真能撑足三个月才好。
  宋玺这次干脆大大方方的笑了。
  “还是阿染有本事,使得师姐笑开颜。”笑声未歇,乌长柳和白秋云从尔玉居外进来了。
  “师兄,师弟。”孟染笑着与两人打招呼。
  乌长柳和白秋云在茶桌的另外两侧坐了,看向茶桌上的棋盘,道:“师姐今日怎么会有这样好兴致?”
  “执事堂那边处理完了?”宋玺问道。
  白秋云应道:“能交待的便交待过了,有几位掌事客卿是有经验的,我便让他们自便了。门下事情多起来,有些情况大概反而是我们没处理过得,届时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宋玺点头道:“正是如此。今日这弈棋之事,也是由此而来。”
  三两句说明了前情,乌长柳道:“如此说来,我们竟也到了该募寻门客的时候。”
  孟染颇有些惊奇,这仙门之中,竟然也有门客一说?
  白秋云道:“掌事客卿倒也罢了,终究不过是事务。门客之事倒着实需要郑重些,毕竟有时候,他们一句谏言,决定的便是一门的命运。”
  乌长柳则道:“至于王师……?或许可以通过子期,问一问中洲?”
  “中洲?”孟染闻言,也觉得这是个好的提议。
  乌长柳点头,继而说道:“中洲一地,与我们确西洲还是不同。虽然接触的不多,却也从那些只言片语中知道,钟离山境内,世家割据,大派霸阀,对门下有功之人,也是封赏城池或灵脉。便连我们这些外洲的仙境,也是他们争夺的一部分资源。既然子期与澹台世家有血脉之牵,何妨善用这段关系呢?”
  宋玺与孟染对视一眼,而后宋玺便道:“那,此事便等子期和宛晚从纳新会上归来,与他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几人说完,便又看向了面前的棋盘。宋玺这一辈的弟子,修行之余,在书楼也读了不少书。但与门下弟子比起来,也大不了几岁。要说优势便是承担的多,处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能总结出一些经验。而相对的,对于培养爱好这种事,也就没了空余,并不愿在“旁道”上浪费时间。
  如今听闻弈棋于处世有益,也就一起凑过来听孟染讲解规则。
  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一如孟染所想,楚茗在宋玺手下,连十日都没走足,便再没有赢棋的机会。
  反而是乌长柳和白秋云,与宋玺一同学习一同进步,有输有赢,师姐弟几个还真多了个爱好。
  孟染便干脆也不陪练棋了,抽了时间出来,将前界所见过的棋谱一一回忆起来,誊抄成册,供三人研习。
  这种时候孟染便会忍不住感叹了,若是沧源陆的基础心法能随便带一本到前界,这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该成就多少天才。
  孟染甚至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若是沧源陆能有互联网,各派功法还能互通有无,该是怎样盛世。
  只是这么设想一下,孟染就觉得要不得了。上有中洲出窍期的那些大能,近万年积存,下有各境不知多少的各路修者,而且以后也还能活很久,该是多么吓人。
  姑苏观的那些功法,也不用因为寻不到传承之人,而压箱底这么多年。
  其实真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两仪山境如今正在用的这些掌门令牌,以及仙盟塔里的那些指示线,甚至包括在仙盟花费灵石,可以往各派掌门令直接传令之事,说明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现在的这一套,更像两仪山境的一个局域网,而且是单向的,不具备反馈这一功能。
  手上还绘着棋谱,心神已经发起呆的孟染,压根儿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走神了。
  白秋云从尔玉居的窗外经过时,朝着自家三师兄瞥了一眼,然后就笑了出来:“三师兄,你干嘛呢?”
  孟染回神,还有点愣,看向白秋云:“啊?”
  “嗯?”白秋云拿下巴示意孟染看他绘的棋谱。
  孟染低头一瞅,顿时尴尬:“……”该写步数的位置,被他不小心涂成了一个黑,而且不是涂了一个,是一整排。
  白秋云撑着窗台,托着腮就凑了过来:“怎么,三师兄这是想两仪前辈了?”
  孟染就很无语:“我就不能想想别的,就只能想他?”
  我回北天境的这段时间,只准想我一个人。
  脑袋里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孟染面上一红。
  白秋云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了:“既然不是,师兄你脸红什么?”
  心中想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孟染只好颇为无奈的应道:“是是是,我想他了,怎么滴吧?”
  孟染应得这么爽快,白秋云确实不能怎么滴,偏他还笑得风清月朗的应:“那我就不打搅了,师兄你慢慢想。”
  孟染心道,秋云你就不该姓白,姓个墨什么的,更加合适。
  棋谱都画坏了,孟染干脆将棋谱扔到一边,与那边正和白秋云准备弈棋的宋玺招呼了一声,往吾思居回去了。
  哼,既然你们都说我想他,我就专心致志的去想人了。
  ——
  北天境,是沧源陆之上,一块凡人绝对无法踏足的仙境。
  从通洲的通辰海峡开始,北辰海的海面上就已经全是或整或零的冰面,冰面下方的水流,却并未因此就缓和半分。一旦落海,寒酷的海水、湍急的暗流和这些冰面,以及冰面上凛冽的灵气罡风,便足够令元婴期的修者,也丧失抵抗的能力。更不要说这冰冷的深海之中,还蛰伏着巨兽。
  也就只有到了出窍期,修者才有可能抵抗着这样恶劣的气候,抵达北天境。
  这样的恶劣,对于宁司元如今化虚期的修为来说,自然不值一提。
  但即便如此,行走在北天境之上的宁司元,依然并不显得轻松。
  修者最能忍耐的便是空寂,但如果是天地之大却只剩一人的空寂,就很可怕了。甚至在这样满目雪白的天地间,感受到的灵气,都没有半分生气。
  宁司元要在这样的空寂中,一直穿过整个北天境,抵达北天境的天极之地。
  浩天轴以北天境为始,将整个沧源陆与山海陆一切为二。仙盟的数位化虚修者,都镇守在浩天轴的轴心所在。在北天境这样一个恶劣的地方镇守浩天轴,多年虚耗。宁司元就算不去见这些化虚修者,从北天境的情况就能看出,这些化虚修者只怕神念已愈发强大,生机却损耗甚重,再过三千年,号称寿元无穷尽的这些化虚修者,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指数,更不要说与八弥妖兽一战了。
  浩天轴初立之时,只需吸纳天地之灵气,即可镇守天地。
  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作为提案者的宁司元,也不知道这浩天轴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故,除了灵气之外,竟然开始吸纳北天境一地的生气。
  三千年的时间过去,北天境一地除了这些化虚期修为的修者,可谓真正成为了一方死地。
  浩天轴虽名为天,其所在却并不是在北天境的天境之中,恰好相反,这根浩天轴深埋在北天境的地底。
  浩天轴之所在,因为灵力汇聚的太过强大,让浩天轴所在上空的境极山,浮到了北天境的上空。
  境极山周围罡风之猛烈,化虚修者也无法轻易穿透,久而久之,境极山便口耳相传成了如今的天极山。
  星见天能以一脉单传,传承至今,自有其特别之处。
  星见天几千年来都未现于人前,以慕容芙蕖为首的仙盟,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寻找星凌子的下落。
  若仙盟之人能稍微赌一赌,耗费点修为到这天极顶上去看一看,便会知道星见天之所在,就近在咫尺。
  第183章 谢掌门结婴
  天极山之高,仰可触星辰。
  对于星见天的修者来说, 这世间, 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修行之地了。
  夜色开始往北天境上降临时, 化作一片星芒的宁司元,悄然就融进了这片夜幕之中。
  完全没有惊动浩天轴附近的化虚修者,顺着天极山下的罡风,扶摇直上,已穿过罡风出现在了天极山之上。
  在宁司元化作一片星芒, 融入了那层宛如水色一般的星芒大阵时, 脑中忽然传来了一道鲜活的声音:“阿元。”
  “嗯?”宁司元站在了刚刚跨过的阵前。
  “你现在在哪儿?”孟染问。
  宁司元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笑了一声道:“我到了天极山。”
  “天极山?”孟染带着好奇的声音, 从那端传过来:“天极山是什么样子?”
  宁司元抬头往天极山顶看了一眼, 被灵气罡风浮到了北天境空中的天极山,大约是因为位于风眼之中,北天境的茫茫大雪都不能进入这个禁地,天极山上的生灵都灭绝之后,便只剩下了烟灰色的山体,光秃秃的漂浮在这空中。
  “阿元?”久未听到宁司元答话, 孟染在那边又喊了一声。
  宁司元转回身, 隔着星芒大阵, 往来路看去。暗蓝的天幕,暗冰蓝的雪原,浩浩淼淼不着边际。
  “这里很冷,”宁司元应道, 接下来的一句话说得仿佛叹息:“只有听到你的声音,才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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