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银子你们拿好,以后顾小圆便不再是你们的女儿,是生是死都跟你们不再有关系了,若还打着什么鬼主意想要从她身上讨好处,仔细我去江州府衙告状,把你们都送进大牢去。”
  对于这些一味只想从女儿身上打主意得好处的小人,卢秀珍不得不提前给他们提个醒儿:“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宽容,你们想要试试尽管放马过来!”
  顾全福和他婆娘赶紧陪着笑脸:“这位小嫂子,你且放心,我们收了银子,自然不会再来纠缠了。”
  小圆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治好么?人家都说,即算治好了也会是个傻子——撞到了脑袋,这人还能灵光?与其养傻子一辈子,不如卖了给别人,也算是她给这个家挣了一笔银子,至于那个钱多人傻的,买了小圆回去作甚,就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小圆,小圆!”
  身后传来痛苦的喊叫声,卢秀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过去,就见一个年轻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后边赶了过来:“小圆,妹子!”
  “二贵!”秦文龙有些心疼,他知道顾二贵跟小圆的感情很好,现在他们要将小圆带走,顾二贵肯定舍不得。
  还是多年前,顾全福准备卖了顾小圆好给顾大贵娶媳妇,是顾二贵抱住小圆的胳膊不肯撒手,牙婆怎么扯都扯不开这才作罢。那次顾全福没卖脱女儿,气得拿着藤条将顾二贵抽打了一顿:“你自己都是个吃干饭的,还想留个吃干饭的到家里?告诉你,你跟小圆要是攒不出你大哥娶媳妇的银子,迟早得将小圆卖掉!”
  顾二贵只能跟着妹妹学绣花做鞋垫,兄妹两人每个月挣到的银子都交给了顾全福,这才让顾小圆留了下来,可这一次,他们却还是要分离了。
  “你们要好好对小圆。”顾二贵追到了面前,伸手抓住了趴在崔二郎背上的顾小圆,眼睛红了一圈,声音哽咽:“小圆受了太多苦……你们是好人……一定要好好的对她。”
  “你放心,我们东家是个好心人,她不会薄待小圆姑娘的。”秦文龙赶忙让顾二贵放心:“小圆姑娘跟了我们东家,那可是跳进了福窝窝哩。”
  “那就好,那就好。”顾二贵喃喃自语了两句,抬眼看了看卢秀珍,忽然间抓着拐杖慢慢的溜了下去,跪倒在地上,冲着卢秀珍磕了两个头:“这位姑娘,我先谢谢你了。”
  卢秀珍弯腰将顾二贵拉了起来:“谢什么谢,人非禽兽,如何舍得去薄待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这位大哥,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秦文龙,让他给你想想办法摆脱困境。”
  生在这样势力薄情的家庭里,自己又落了残疾,肯定以后还有不好过的时候,卢秀珍这话也是出于怜悯,给他留了一条路——明面上是找秦文龙,可实则还不是会大家一起商量?她本来想着要将顾二贵安排到芝兰堂来做个伙计,可又怕顾全福这一家子顺杆子爬过来想要占便宜,故此想了想,这话还是搁回肚子里边去了。
  “多谢姑娘。”
  顾二贵站直了身子,望着卢秀珍的眼里满满都是感激。
  小圆总算是有救了,她遇到了像菩萨一样好心肠的人。顾二贵站在门槛边上,看着那几个人慢慢朝外边走,不多时,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胡同口子,心里有些忐忑又有几分感激,忽悲忽喜,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二贵,蠢站在那里作甚,快些进来。”顾全福婆娘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伸手去拉顾二贵:“欢喜得傻了不成?一个人站到这里流眼泪,啥意思?”
  “娘,以后咱们再也见不到小圆了。”顾二贵吧嗒吧嗒的掉着泪,转身过来,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咋就一点都不伤心哩?小圆不是你们的女儿么,怎么就这样狠心?”
  “女儿总归是别家的人,现在只不过是早些跟别人走了而已,要伤心作甚?”顾全福婆娘白了顾二贵一眼:“今晚得了十两银子,再添个几两,就能给你去寻一门媳妇了,你难道还不满意么?”
  “娘,我不要小圆的卖身钱娶媳妇。”顾二贵咬了咬牙:“我明日就搬出去,不到家里住了,我要自己养活自己,免得你们老说都是我拖累全家。”
  只要自己勤快,一个月纳鞋底绣帕子,勉强能糊口,顾二贵下定了决心,与其让家里人嫌弃,娶个媳妇进门让她也附带着被爹娘嫌弃压榨,不如自己一个人单身活到老,自由自在,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啥啥啥?”崔全福婆娘睁大了眼睛,用力一拍顾二贵的脑袋:“你这是傻了不成?家里对你不好?供你吃供你喝的,也不嫌你腿瘸了,让你安安心心的过了十多年舒服日子,你反倒说起家里的不是来?”
  “娘,不是我想说谁的不是,我只是觉得住出去比较好,我的亲事你们也别操心了,我有这个福气就自己找媳妇,没那个命就打一辈子光棍又如何?”顾二贵慢慢的走到了小院那边,看着一间屋子里透出的微微灯光:“大哥大嫂已经摆出容不下我的样子来了,还不如早些搬出去住哪。”
  “你……”顾全福婆娘气得全身直哆嗦:“我们还没死哪,哪里轮得到他们容不下你?二贵,你快些莫要想东想西了!”
  第223章 宾主欢(四)
  崔老实的父亲算是个有能耐的,一辈子勤苦劳作又兼着精打细算,攒下了二十亩良田,在这青山坳,也算得上是殷实户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急病,才四十三岁的崔老爷子便撒手走了,棺木才上了山,长子与次子便请来了族长闹着要分家。
  一般说来,要等着爹娘都过世才分家,可是崔家这分家也太心急了些,村民们免不了议论纷纷:“这时候就分家,崔家老娘该如何供养哩?”
  有人嗤嗤笑道:“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崔老实养着呗。”
  崔老实本不叫这名字,他的大名是崔富贵,可因着他实在太木讷老实了些,故此大家渐渐儿的将他本名给忘记了,见着面都喊“老实”,久而久之,崔老实就成了他的名字。
  崔家三个儿子,崔老实排行老三,上头的长兄和二哥十分厉害,两人还在办丧事的时候就已经暗地里商量好了,良田都是长房二房占着了,长房分了十二亩,二房撮弄走了剩下的八亩地,轮到崔老实,族长瞪了下眼睛:“你两个兄长家里都有儿子了,你可还没得个传宗接代的,分了良田给你也是白分,亏得你两个兄长心地好,合计着给你买了二亩六分地,你跟你婆娘两个人去耕作着,足够养活你们两人,还有……”族长顿了顿:“你娘嘛,看看她的意思,想和谁住就住哪一边。”
  崔老实嘴巴皮子翻了翻,想分辨,可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旁边婆娘着急了:“你咋能说我们会没得传宗接代的哩?你这不是在咒我跟我汉子么?”
  “哼,成亲都两年了,也没见个影儿!”崔家老娘坐在一旁脸色沉沉:“别的鸡婆只要进了灶棚就知道下蛋,你倒好,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老实婆娘那时年纪还轻,脸嫩,听着婆婆这话,臊得满脸通红,躲到了崔老实背后不敢再说话,只是用手推了推自家汉子,想要他出头来说两句硬话。
  这是啥意思?二十亩良田,自家一点都不沾边,说是说给买了两亩多地,可明眼人都知道,那肯定不会是啥好地,倘若是好地,干嘛不干干脆脆的从公公留下的那点地里拿出两亩来给他们?
  崔老实婆娘暗地里计较,自己公公是个灵活人,不消说肯定还攒了一笔银子,可族长便是连提都没提,这让她心里很是难受,如有百爪挠心一般,可被婆婆那一句数落,她已经不敢再出声,只能用手指头偷偷的在崔老实背上画来画去,不管她怎么画,都是银锭子大元宝的样儿。
  老宅子给了大房,二房得了不远处一块地基,依山傍水很是不错,轮到崔老实,却只给了原来崔家老爷子做贩卖生意时修的一个猪圈马棚。族长摸着胡须道:“那块地比你二哥得的还要大哩,可算是便宜了你。”
  崔老实憋红了脸,好半日才蹦出了一句:“就……就那几间快要倒了的棚子吗?”
  “棚子又咋啦?你看你二哥,连棚子都没有哩,还得着急花钱去盖!”族长有薄薄的怒意:“你自己去给修修,把屋顶上茅草铺厚些,烧些土砖把墙给砌上,不就好了?”
  “可是……”崔老实的婆娘再也忍不住,从汉子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来:“这怎么能住人哩?族长,要不是你去住两天试试看?”
  “老实,你这婆娘实在是不讲理,这是怎么在跟我说话呢?”族长稀稀拉拉的胡须气得飘了起来,他目光阴郁的盯住了崔老实:“你说说看,她这是不是目无尊长?”
  崔家老娘斜眼看了看崔老实身后的媳妇,哼了一声:“两年了都生不出娃,嘴巴子倒是厉害,我到了老三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我呢,我看呢,这媳妇不要也罢,休了她回娘家去,再给老三另外娶一房。”
  “娘,别别,你别这么说……”崔老实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崔家老娘脚跟前:“翠花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将她送回娘家去!”
  “你这也奇怪了,怎么就护着一只不生蛋的鸡呢?”崔家老娘白了崔老实一眼,吧嗒吧嗒抽了口水烟:“要想不送你媳妇回去也成,就按族长这么分家了,我呢可不想跟着你们俩住那破棚子去受罪,就在老大老二家轮流住,一家住一年,老三每年给我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节礼另外算。”
  崔老实的脑袋低了下去,心里有些惊慌,每年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他不答应,娘就要把媳妇休了,这……思前想后,崔老实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娘,就照族长和您说的办。”
  “汉子!”崔老实婆娘心疼得直跳脚,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婆婆也真敢狮子大开口的要,她哪里吃得了花得了这么多——明摆着她这是在想倒贴大房二房哪!
  “翠花,你别说话了,这事情就这样定了。”崔老实向崔家老娘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族长嘴唇翕辟:“还请族长写个分家的契书,我来按手印。”
  就这样,当天崔老实和他婆娘就被大房赶了出来,带着一点点零碎东西去了那个马棚。
  “汉子,你咋就这么傻哩!”走进那低矮的棚子,四周只有半截墙壁,连风都挡不住,崔老实婆娘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就把我休了呗,怎么着也该分点像样的东西给你!”
  “翠花,我哪能抛下你呢?”崔老实憨憨的笑了笑:“咱们有手有脚的,不稀罕去争爹留下的东西,日子过得苦一点就苦一点,没啥,总有一天能过上舒畅日子。”
  这苦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年,当年的马棚虽然已经变成了土砖房,可依旧改变不了崔老实一家贫困潦倒的境况,光是每年送去给崔家老娘的粮米银子,就如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他们有六个孩子要养活。
  现在六个孩子只剩五个了。
  崔老实蹲在地头,惆怅的看着一片青翠的田野。
  往年总是大郎带着几个兄弟跟在他身后做农活,几个孩子都知艰知苦,从来就没抱怨过干活太累,也没抱怨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吃,相反的,每次出来干活都是高高兴兴的,还说笑话来给他解乏。
  这也许便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只是……崔老实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只是大郎再也不会跟着他来犁地插秧了。
  崔二郎也在崔老实身边蹲了下来,见着他爹那怅惘的眼神,瞬间,仿佛有人用手指狠狠的戳了下他的心房,莫名的有些疼痛——爹是在想大哥了吧?毕竟往年都是大哥跟在最前边一块到地头来的。
  他的大哥身材高大,体格也健壮,为啥这急病就能将他从人间带走呢?崔二郎捏紧了拳头,额头上慢慢的滴下了汗珠子——他与崔大郎十多年兄弟,小打小闹有,可从来没有真正争执过,两人感情很好,一朝风云变,忽然间大郎就将他们抛下了,天人永隔,这让他实在不敢相信。
  大哥不在了,自己现在该想的事情就是代替大哥将整个家撑起来,崔二郎转头望了望身边蹲着的老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爹,今日先把杂草给整下,明日咱们便犁田吧。”
  崔老实闷声应了一句,猛的转过头来盯住了崔二郎:“二郎,家里穷,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给你娶上媳妇,你怨爹娘不?”
  “哪能哩?”崔二郎忽然心慌慌,赶忙站了起来:“我的命是爹娘给的,要是没有爹娘,二郎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埋怨爹娘。”
  “二郎哇,我和你娘昨晚商量着……”崔老实有些局促,好半日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咱们家穷,攒了好些年才给你大哥准备好媳妇本,可是没想到他却……我和你娘一合计,现在家里还没攒够你娶媳妇的银子,若是你大嫂……”说到此处,崔老实再也说不出话来,有些期期艾艾,憋了好半日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大嫂守孝三年以后若是想要另外嫁人咱们也拦不住她,不如你们兄弟几个里边有一个与她成亲,这就……”
  “爹!”崔二郎大吃一惊,几乎要跳了起来,他转过脸去,不敢看崔老实的眼睛,一边嘀嘀咕咕道:“怎么能这样呢?大嫂是大嫂,我们……”
  话到此处,崔二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这也不是没法子么?”崔老实长叹了一声:“若是你能和你嫂子成亲,咱们家不用请媒人到处去相看,而且聘礼银子攒下来了,一举两得。”
  “爹,大哥昨日才上山呢,怎么就说起这事情来了。”崔二郎有几分尴尬
  第224章 宾主欢(五)
  骡车吱呀吱呀缓缓向前行进,仿佛要碾碎梦境,将夜色的沉寂照入人的梦乡,床前一地银白的月色宛若冬日寒霜,冷冷的泛着光,带着丝丝寒意。
  街道上偶尔只能见着两三个行人,冷清得很,卢秀珍坐在骡车上,心里头却有一片温暖欢欣,无法抑制。她坐直了身子,眼睛仔细分辨着那延绵的山墙,心头暗自揣测,离兰府仿佛已经不远了。
  开业的大半个月以来,崔大郎虽然没有到芝兰堂露面,可却给了她不少支持,胡三七不时的假扮客人跑过来看看花草,顺便替崔大郎捎信过来。光滑厚实的松花笺,厚实暗绿的底色,上头的字迹很是整洁,一瞥一捺,一勾一划都显得那么洒脱有风骨,卢秀珍每次收到他的信笺,总能将那些字看上好半日,心道这兰公子的字可写得真不错,比自己写的毛笔字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据说字如其人,卢秀珍捧着崔大郎的信看来看去,暗自揣摩着张面具之后的脸孔——字如其人指的是性格,可卢秀珍却执拗的只想知道他的长相是否与这笔潇洒不羁的字迹相符合。
  可惜了,本该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却因着命中注定的劫难被弄得面目全非,不得已只能戴着面具见人,每每思及至此,卢秀珍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仿佛见着一尊雕琢得极其精致的水晶,被人失手摔到地上,一地的水晶碎屑,反射着阳光,一点点淡淡的光芒不住跳跃,有的美。
  山墙延绵,月光照在粉白的墙壁上,柔美而宁静,角门之侧挂着一盏灯笼,看门的婆子还未靠着小屋坐着,一边剥着瓜子,一边与同伙磕牙。
  听着骡车的声响,看门的两人都抬起头来,见着卢秀珍姗姗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笑容:“卢姑娘。”
  这位守了望门寡的姑娘可真是有几分本事,且不说她不守着寡妇的规矩到处乱跑,就说在自家府上,她竟然也一步步的从拎着篮子卖菌子的村姑变成了座上宾。最初老爷还不怎么待见她,可最近却对她越来越宽松,进府来的时候也不让她拦着不许进后院了——老爷这是想通了?觉得不如遂了公子的心愿,他想娶个寡妇便由着他娶?
  人都是由命管着,有些人生来命好,出身再低贱,也挡不住她步步高升攀到高枝,前朝不是有个皇后还是青楼么,偏偏皇上独宠她一个,力排众议立她为后,对着那一大堆叽叽歪歪说个不歇的大臣道:“朕的私家事,与众卿有何干系?”
  大臣们见着皇上生气,不敢再开口,偏偏有个不知死活的跑过去,捧着朝笏脸红脖子粗的说个不停,说什么那女人做到贵妃已经足够,皇恩浩荡让她在后宫地位显赫还想咋的?皇后娘娘可必须要出身名门,一个曾在青楼迎来送往的娼妓如何能母仪天下?更何况皇上宠贵妃过分,好像除了她三宫六院便无颜色,这后宫制衡之术已经荡然无存。
  前朝那皇上也是被美色所惑,一心惦记着要替那深宫的宠妃挣到皇后的份位,听了这人逆耳之忠言,龙颜大怒,一道圣旨将那人的官职革去,把他送去京城最大的花楼做龟公,没入贱籍,永世不得再录用。
  见了这人下场,朝中文武百官谁还敢说半句多话?一时间人人自危,谁还敢说半句多话?那位青楼名妓自此一步登天,成了六宫之主,那位昏聩的前朝皇上去泰山封禅祭天的时候还将她带了过去。
  “果然是美色误国,过了七八十年前朝就乱了,根子还不是落在那皇后身上?老天爷看不过眼,要惩罚她的后人!”两个看门婆子望着卢秀珍渐行渐远的身影,不住的感叹:“不过卢姑娘配我们家公子倒也说不上高攀,毕竟公子脸都烧坏了,出去都得戴面具,你想想谁又愿意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看得出来卢姑娘也是想抓着这根高枝不放手哩,我看公子肯定有这想法,就看老爷啥意思了。”一个婆子将瓜子壳儿到了地上:“只怕是会拗不过公子哪。”
  晚风微微,两个婆子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被刮着落了一两句到卢秀珍耳朵里,她听到了嘁嘁喳喳的议论“老爷”、“公子”,估摸着就在说自己闲话吧?她的脸颊发烫,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连兰府的下人都在流传她与兰公子的事情了?
  崔大郎见着卢秀珍的时候,她的脸颊艳艳的红着如三月桃花,仿佛搽了胭脂,堆出了一个高高的鼻梁,衬得她那双大眼睛更大更明亮了。
  “兰公子,我想向你借两个人。”
  “借人?”崔大郎有些迷惑:“你要借谁?”
  “灵鹊与灵燕,就是不知道兰公子愿不愿意,毕竟她们是你的贴身丫鬟,离了她们只怕公子会有些不方便。”
  卢秀珍能感受到崔大郎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这让她有几分局促,又有几分羞涩,她心中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为何这般把持不住自己的言行,都两世为人了,怎么还会这般跟没见过世面一般?
  “没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素日她们也就是打扫房间到外边院子接送饭菜什么的,不碍事不碍事。”崔大郎眼中带笑望向卢秀珍,每次见着她心情就很好,哪怕是看着她写的那些养花养草要注意的事项都觉得很开心:“是不是要灵燕灵鹊帮忙去做假花?听胡三七说你那个什么推介会做得很好,卖了不少假花。”
  “我还得感谢兰先生呢。”卢秀珍转过身来看了看门边站着的兰如青与胡三七:“还不是他帮忙给联系上小蝶姑娘的,要不是我哪有这个面子,就是送八盆十盆,她也未必见得会答应我的要求。”
  兰如青笑了笑,依旧是神色温和,没有一点邀功之意:“那小蝶姑娘脾气有些怪,不对她胃口之人,她根本不会搭理,她能答应你来演奏,那是说明她觉得与你投缘,跟我没啥关系,我只不过引荐一下而已。”
  今晚卢秀珍夜访兰府,直接提出要借灵燕与灵鹊几日,他想了想:“这个得要问过犬子,毕竟是他的贴身丫鬟,我这个做爹的也不好直接从他院子里调人。”
  卢姑娘为何不要他随便派两个姑娘,还不是存了想见公子一面的打算?自己既然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干涉了,何不来个君子成人之美?再说了,公子若是明日没见着灵燕灵鹊,肯定会要问及她两人的去向,他少不得要将卢姑娘昨晚来过的事情告知,公子……定然会埋怨他将这事儿隐瞒。
  好人做到底,就让两个人都感激自己罢,兰如青想了想,亲自将卢秀珍带到了后院。
  果然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见着崔大郎眼神里透露出高兴之色,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公子这么些日子没有见着卢姑娘,一定辗转反侧夜难成眠,今日得见,终于能睡得安心了。
  “兰先生,不管怎么样,你对我实在是帮助太多,这份恩情,秀珍记在心里。”卢秀珍冲着兰如青笑了笑,转过来面向崔大郎道:“不是做假花的事情,她们帮不上什么忙,我是想请她们过去照顾一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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