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大壮忙欣喜地跑了过来,果然还是妧妧治得了老大。
  段锦原本还想逞强自己去,但在汤妧故作狠厉的泪眼朦胧的攻势下,颇有些不情愿地趴上了大壮的背。
  踏月早已经平静下来,正与疾风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草,汤妧拿马鞭往疾风屁股上一挥,“自己回家去。”疾风便哼哧哼哧地跑了。
  她看着颇为正常的踏月,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拉着缰绳,坡下段锦的声音传来,她忙应了一声,牵着踏月忙朝他们在追去。还是要找大夫瞧一瞧的,万一中毒了可不好。
  今日的段大夫颇为烦恼,先前在家时接收了一个从马上跌下来的病人不说,后来出门时又被人堵住接收了一个从马上跌下来的,还是段枫家的那个小儿子,一向肆意放纵,马术还十分精湛。
  段大夫瞧着段锦的伤口,他见一天之内两个从马上跌下来的人皆是由汤妧陪着,忽的起了心思打趣,“你们可是都赶着趟从马上摔下来,想让这女娃娃陪着?”,他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完全不同于平日里古怪严肃的模样。
  可惜并没有人觉得他的逗趣好笑,段锦听了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汤妧则尴尬着干笑道:“段大夫,我,我又忘带银钱了,迟点我两份一起补上,行吗?”
  看着小丫头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段大夫心肠软了,他摇着头无奈道:“服了你们了。”
  段大夫先是将段锦手上的伤口包扎了,而后又查看他腿上的伤,他的伤口太深,他将他伤口清洗了一看,也被吓了一跳,也是这孩子真能忍,竟没喊一句疼。
  他皱着眉看着伤口,啧啧道:“这得缝线。”
  说完,他便寻了专用的针线泡在烈酒中开始消毒,汤妧被他的结论吓住,看着他的动作好半晌,直到他开始穿针引线,对着口子打算下手时才急急忙忙地止住他。
  “不用麻醉药吗?”
  “麻醉药?”段大夫偏头看她。
  听不懂?那“麻,麻沸散?”
  “麻沸散?”
  “没,没有吗?”那段锦得多疼啊……
  “有啊!”
  汤妧登时恼了,“有你不用!”
  段大夫立马吹胡子瞪眼,“我就那么点麻沸散,用完了就没了!”
  汤妧不依不饶,“现在不用你还留着过年啊!”
  “就这么点伤口居然还要用我的麻沸散……”段大夫竟被她看着有些心虚,嘴里嘟囔个不停,却还是跑去寻了麻沸散。
  段锦忙凑到她旁边轻轻道:“他不会还要加价吧?”
  汤妧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想疼死吗?”
  “放心,我忍得住,我不怕疼。”段锦忙安慰她,这时他才发现两人离得有多近,他忙一个挺身,往一旁挪了挪,却不想又牵动了伤口,开始流血。
  段大夫见状忙哎呦呦地跑了过来叫唤,“臭小子再乱动,看我还给不给你治。”
  麻沸散一用上,段锦原先一直发疼的腿便渐渐地没了知觉。不知段大夫早年在哪学的医术,虽平时他看着行动迟缓,但缝线的时候却无比的灵活准确。
  丝线穿过血肉,汤妧看得心头直发颤,她偏过头紧闭着眼,虽已知段锦上了麻沸散不会感觉到疼痛,但她仍是紧紧抓着段锦的手不放,“别怕。”
  段锦好笑地看着她,到底是谁在怕,他红着脸看着被汤妧紧握着的手,心中一阵悸动,他不动声色地覆上了另一只。小时候便觉得,现在大了些,两人的手的大小便更加明显了,前一两年她的身高超过了他,为此汤妧嘚瑟了许久,但是她的手似乎并没有长大,现在虽长了些,同他一对比,却还是显得纤细小巧,她的手很是柔软,素指纤纤,同三年前比,却是有些糙了,是三年来的农家生活改变的。
  屋内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段大夫时不时发出动静,汤妧紧闭着眼,段锦的一只手覆了上来,她只以为是他怕了,忙用力紧抓着,似在给他安慰,段锦便又红了脸,一时之间,一股淡淡的暧昧气息围绕着两人。
  过了好半晌,段大夫说了一声“好了。”,汤妧方慢慢睁开眼,见段锦的伤口处已经缠上了一层层纱布,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麻沸散要一个时辰后方能失效,这线是用羊肠做的,无需拆线,我开张方子,一日一服药煎着喝,还有药粉,每日都需要换药,还有……”段大夫唠唠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汤妧便也认真的听着。
  待他一切收拾好后,汤妧这才急忙走上前去道:“段大夫,您能帮我们瞧瞧院外的那匹马吗?我怕那马被蛇咬了中了毒。”
  “老夫是大夫又不是兽医,看什么马。”段大夫气鼓鼓转过身去不理她。
  汤妧忙讨好道:“段爷爷您医术了得,医一匹马又有何难,到时候人家知道您既能治病救人,又能救助牲畜,只怕人人皆会赞叹您一句是个全能大夫呢!”
  段大夫被她恭维地有些飘飘然,忙罢着手道:“算了算了,我便去瞧瞧。”
  见段大夫走了,汤妧这才颇有得意的走到段锦旁边坐下,看着他的腿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不能乱动。”
  两人再次面对面,忽的便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段锦暗自握着拳开口道:“妧妧,今天的事我不是……”
  “我知道,”汤妧不等他说完便急忙开口,一双手紧揪着,“封澄之前同我说了,是因为他的马受惊了,所以你才会扑向他,两人一起跌下了马,之前是我情急,错怪你了,对不起。”
  汤妧道歉道的真切,段锦却怎么也不觉得舒心,她情急,是因为封澄才情急吗?他很想开口问她,却又怕她说出一句是。
  少年初尝情滋味,总是心中既欢喜又恐惧,既轻快又焦灼,既莽撞又胆怯,他不知该如何去解决心中的百感滋味,只是看着汤妧低下的头不说话。
  汤妧听不到他的答复,犹豫着抬起了头,见他直盯着她看,眼中的情绪复杂,她看不懂,踌躇的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可是憋着着实不是他的性子,段锦想,他一定要弄清楚,若是她说是,若是她说是,那他也要变成不是。
  “你情急,是因为着紧他,才情急吗?”段锦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背着的手握的更紧,之前绑好的纱布又隐隐渗出血色来。
  什么着紧?
  汤妧没听明白,她是怕两人受伤,但更怕太傅事后计较,段家区区一个农户,是受不住当朝太傅的怒火的。
  她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说,好不容易想清楚正要开口,这时一直在外面院子守着踏月怕它再发疯的大壮忽的走了进来。
  他看着二人高兴道:“段大夫说那马没有中毒,毒蛇虽然咬上了马的脖子,却没有咬穿皮肉,毒液还没有进入血液,他给马上了一些草药,过两日就好了。”
  “真的?”汤妧又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封澄又在她手上折了一匹好马了,她急急忙忙站起跑出去看。
  大壮也忙上前来询问段锦的伤势,只是抬眼一看,却见段锦正阴鸷地盯着他,一双眸子如狼般凶狠,似恨不得吃肉噬骨。
  他被这眼神瞧着只觉得腿肚子直打转,颤着一身肉怯怯道:“老,老大,你别这么,这么盯着我瞧,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方特浪啦~~开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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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意】
  一群人在段大夫处折腾到最后, 是初一找来了各自爹妈,领了他们各回各家。
  锦娘忙不迭拉着段锦左瞧右瞧,段枫跟汤新台都是一副板着脸严肃的模样,大壮的娘陈氏则是直接掐着大壮的耳朵拉回了家,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偶尔还能听到陈氏的碎碎念。
  “让你整天跟着一起浪,下次你要是摔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汤妧下意识一颤, 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自己老爹的面色默默咽了口口水, 又看向段枫。
  见他已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本着同为队友需友好互助的原则,汤妧小心翼翼地扯着段枫的袖子弱弱道:“段伯伯,是马受惊了, 段锦也不是故意的……”
  “那可是他提出来的比马?”段枫一句话便让她无话可说,只能给段锦投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幸好汤家客人并无大碍, 否则我便是绑也要将你绑到他面前去谢罪!”段枫板着脸教训着段锦, 一番重话说完后却是转身蹲下, “上来。”
  段锦却是十分不服气, 马受惊并非他故意,况且论起来还是自己救了他,封澄的伤还没自己的重呢!
  他随手从段大夫扎的篱笆上扯了根树枝下来, 当做拐棍拄着,经过汤妧身边时停了下来,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又见周围的一众人,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拄着杖一瘸一拐的走了,瞧着背影,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段大夫在一旁瞧了直恼道:“臭小子竟然毁我篱笆,看我下次还给不给你治!”
  锦娘高呼着臭小子忙追了上去扶着他行走,段锦本是要挣脱,不知锦娘说了什么,他忽的老实下来,由着锦娘搀扶着。
  段枫的面色却是不太好了,原本便长着满面的大胡子,现如今脸色再一黑,看着更是像一个凶狠的土匪。
  汤妧颤悠悠道:“段伯伯,您回去可别打他,当真不是他故意的,他还救了封澄呢,他脚还因此受伤了呢!”
  段枫摸着汤妧的头,咬着牙说了句“不打。”,向段大夫好生一番道歉,又结了段锦的诊费,连带着封澄的也结了,而后阴沉着脸也走了。
  看着那高壮的背影,汤妧在心里默默为段锦祈福,也不知她的求情有没有用,毕竟段伯伯打起人来可是挺狠的,这些年来她可没少见段锦挨打,有时候连她爹求情都不管用……
  汤新台牵着她那不自觉的紧握的小手,叹道:“回去罢。”
  汤妧抬头看向汤新台,而后又低下了头,由着他牵着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脚步踌躇,走的颇慢,汤新台便也慢了下来。
  “有什么话便说罢,跟你爹还能置气?”他忽的开口。
  汤妧抿了抿唇,暗自咬了一下,这才开口道:“爹爹,对不起,我不该同您吵的。”
  汤新台伸手揉着她的发,没有说话。
  汤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爹爹一定要进京吗?不能只去云山寺吗?”
  “妧妧,你当了解爹爹的性子。”汤新台脚步不停,语气轻缓道。
  “不能带着我去吗?”汤妧低着头,行走间脚面时隐时现,她默默看着,看见裙面突然出现一点暗色,而后又是一点。
  “妧妧在家等着爹爹带着娘回来不好吗?”
  “不好,不好……”汤妧低喃着,裙面的暗色越来越多,甚至连时隐时现的绣花鞋面上也有了。
  汤新台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蹲下,汤妧忙抹着面上的水迹,红着眼看他。
  “爹爹……”
  “妧妧,”汤新台一点一点擦拭着她小脸上的泪珠,“等着爹爹回来。”
  汤妧再也忍不住,一声哭腔扑进了他怀里,“我怕……”
  “我只有爹爹了……”
  她回不去见不到现代的亲人,若是连……
  汤新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心中满腔的柔意与愧意,他言语缓慢,声音坚定,“妧妧莫怕,相信爹爹。”
  汤妧哭得直抽噎,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捏得皱巴巴的。良久,她才平静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正扑在他怀里,顿时觉得羞赧,忙从汤新台怀里挣脱出来。
  她伸手给自己抹了泪,抬眼见汤新台温柔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汤妧双唇微微翕动,低着眼看着鞋面,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汤新台揉着她额前的发,笑道:“回罢。”
  回了汤家时,封澄正揉着肩在小院里行走,他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问道:“段小兄弟怎样?他可有伤着?”
  “他并无大碍,只是腿被划伤,需要将养几日。”汤新台上前好好查探了他的肩。
  汤妧牵着踏月来到他面前,“段大夫也瞧了踏月,它没事。”
  封澄这才舒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妧妧可能带我去寻段小兄弟?我想去寻他道谢。”
  “呃……”这会儿说不定段锦正挨罚呢,要是撞见了多尴尬,“还是后日待你的胳膊好上了一些再去吧!”
  不待他回复,汤妧忙拉着踏月去了后院,马棚里,疾风正悠闲地晃着脑袋,她将缰绳栓好,给两匹马喂了草料。现在又见日头转到了头顶,忙跑去厨房开始做饭。
  汤新台则与封澄一起去了书房说话。
  “端午过后,初六咱们便启程罢。”汤新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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