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含笑跑到阿盒面前,“哎,你是不是有点儿傻,就会这一句?”
  阿盒一脸认真的伸出两个指头,“谁说我只会说这一句?我说了两句啊。”
  唐梦芙微笑,“她确实说了两句话。”
  一开始她说“我家四夫人身子不大爽快,想让八姑娘过去,陪她说说话。”后来她说“婢子不知道。婢子只是奉命传话,别的事一概不知。”确实是两句。
  黄氏头皮发麻,悄悄问唐梦芙,“福儿,有问题?”
  唐梦芙点头,“有问题。”
  她指指阿盒,“娘,您哄着这个憨丫头吃些东西,我出去办件事,去去就回。”
  唐梦芙带着含笑出去了,路上又叫了四个家丁,“和我一起出去,把外面那辆冒充齐国公府的马车连车带人一起扣下。一定不许让人跑了。”
  这四个家丁是跟诚勇伯的,来了唐家之后一直闲着,没有用武之地,听到唐梦芙的吩咐,这四个家丁摩拳擦掌,“姑娘,小的们一定全力以赴!”出了家门,四个家丁一起冲着车夫冲过去了,含笑则跳到车上,猛的拉开车门,一个健壮丫头自车内跃出,没命般的向着街口疾奔。
  含笑是有备而来的,咧嘴一笑,“瞧你跑不跑得了?”飞跃过去,奋力甩出手里的渔网,结结实实把那人网在渔网中。
  车夫见势不对想逃,四个家丁追到旁边的小巷,穷追猛打,拉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回来了。
  绑到家里一看,车夫是真车夫,健壮丫头却是男子假扮的。
  “谁这么心狠手辣?假传消息,男人扮丫头,这是想毁了我福儿么?”黄氏又惊又怒。
  唐梦芙吩咐把车夫和假丫头五花大绑,派四个人轮流看守,然后让含笑到齐国公府去了一趟,把这件事告诉了蒋夫人。
  既然这件事是打着蒋夫人名号来的,那当然是告诉蒋夫人最合适了。
  至于那个丫头阿盒,唐梦芙倒是没有为难她,放了几盒精细点心在桌上,由着她一个人大吃大喝。
  阿盒一口点心一口茶水,吃的很欢快。她也是个能吃的,那食量都快比上含笑了。
  虽然坏人都抓住了,虽然唐梦芙现在好端端的,可黄氏想起方才的情形就后怕,脸色白里泛青,“福儿啊,娘都让我跟着阿盒走了。要是你不多个心眼儿,真跟着一起去了,那,那真是不堪设想……”
  “娘,我要出门必须得带着含笑啊,别人轻易就能制住我了不成?”唐梦芙安慰黄氏。
  黄氏还是想不开,“娘差点儿害了你。福儿,娘想想就后怕。”
  唐梦芙冲含黛使个眼色。
  含黛会意,柔声提醒黄氏,“太太,姑娘但凡做了好事便想听人夸她,还喜欢从头到尾讲事情的由来。您要是想让姑娘高兴,便多夸夸她吧,好不好?”
  黄氏打起精神,“含黛说的对,得让我福儿高兴高兴。”忙问起唐梦芙,“福儿,你是怎么看出对方破绽的?”
  唐梦芙一乐,“很简单。蒋夫人虽然对咱们一家人很好,对我很好,但她待人是不热情的。她对我好,可她和我并不亲热,至少没有亲热到她身子不爽快了会差人来叫我陪说话的地步。”
  黄氏和含黛听得入了神。
  唐梦芙更加得意,“而且,蒋夫人虽看着有些冷淡,其实她是位很讲礼貌的长辈。她是不会拿这种招之即来的态度对我的。差个阿盒那样的笨丫头便想把我叫到齐国公府了,她不是那样的行事作派啊。”
  黄氏和含黛很有默契的给唐梦芙拍手叫好。
  唐梦芙嘻嘻笑,“娘也不用怪这些坏人了,也不用和孙太太那样的人生气。长日漫漫,闲在家里怪无聊的,有孙太太那样的人送上门来让咱们奚落挖苦,有假传消息的笨人送上门来让我施展绝世才华,将坏人一一擒获,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黄氏心疼,“可娘担心你啊。”
  唐梦芙很有气概的挥挥手,“我艺高人胆大,不怕!”
  俏皮可爱的小模样,逗得黄氏和含黛笑盈盈。
  含笑连车夫也不用,自己赶车去了齐国公府。
  到了齐国公府门前,含笑记得唐梦芙教给她的话,跟门房说道:“我家姑娘在芙蓉宴上答应过贵府四夫人一件事,我今天是来面见四夫人回这件事的。”
  门房虽不认得含笑,但听含笑说她家姑娘去过芙蓉宴,知道身份不一般,没敢怠慢,立即禀报上去。没过多大会儿,蒋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就亲自来领人了。
  含笑顺顺当当见到了蒋夫人,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
  听完含笑的话,蒋夫人惊讶扬眉,“我身子不爽快,差人到唐家叫芙儿来陪我说话?”
  含笑认真的点头,“是啊。是一个名叫阿盒的丫头,还有一个车夫,和一个扮成丫头的男人。车夫和扮成丫头的男人被我家姑娘带人抓住了,阿盒还在我家吃点心呢。”
  蒋夫人觉得不可思议,“我这就亲自到成贤街看看。”
  蒋夫人的侍女琳琅素来能干,听了含笑的话,立即便出去叫了管事婆子询问,很快回来禀报,“四夫人,府里真有一个叫阿盒的丫头,笨笨傻傻的,平时就在府里做些粗活。”
  蒋夫人皱眉,“叫上管阿盒的人一起去成贤街。”
  琳琅答应着下去安排了。
  蒋夫人安排着出门的事,客气的问着含笑,“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歇息片刻?”
  含笑想了想,“四夫人,奴婢想用些茶点。”
  阿盒正在唐家大吃大喝呢,她要是不在齐国公府吃点儿喝点儿,岂不是吃亏了么?
  第34章
  蒋夫人命琳琅带含笑下去吃东西。
  琳琅给含笑摆的全是上好点心:菊花伸手酥, 金丝烧麦,核桃酪,千层蒸糕, 鸽子玻璃糕, 椰子盏,松子海罗饼和玉面葫芦丝。
  含笑一口一个, 吃的无比用心。
  她简直是用一种虔诚的态度在吃饭。
  含笑对食物的爱惜和尊敬,常人是难以想像的。
  琳琅抿嘴笑, “含笑妹妹, 你慢点儿吃, 没人跟你抢。”
  含笑抬头笑了笑,“琳琅姐姐说的是。”只顾得上说这一句,便继续埋头苦吃。
  没人跟她抢?哄谁呢。她正在和阿盒抢好么, 一定得比阿盒多吃点!
  蒋夫人命人准备好了出门的车马,管阿盒的阿婆子也带过来,要出发去唐家了。
  含笑自然也要跟着走。
  她瞅瞅桌上还剩一大半的精美点心,满眼留恋, 依依不舍。
  琳琅很是善解人意,“含笑妹妹,这些点心合你口味对不对?我让人给你装回去慢慢吃吧。”
  含笑在心里算了算, 觉得她方才吃的这些一定没有阿盒在唐家吃的多,因为阿盒已经吃很久了,她却是才坐下来不久,便点头道:“那麻烦琳琅姐姐了。”
  琳琅抿嘴笑, “妹妹稍等片刻。”让小丫头拿来一个鸡翅木雕漆食盒过来,把盘子里的点心一样一样装进去。
  含笑忙道:“琳琅姐姐,够了够了。”
  阿盒再能吃,也吃不了这满满一盒子的点心啊。含笑觉得太多了。
  不吃亏就行,含笑也不想沾光。
  琳琅一笑,“这有什么呢,妹妹爱吃便好。”将装好的食盒放到含笑手里,“走吧,四夫人等着呢。”
  含笑没办法,只好接了食盒,没头没脑的道:“我回去分给阿盒。”
  含笑的意思是她又吃又拿的,比阿盒吃唐家的东西还要多了,所以她过意不去,这些从齐国公府带回去的吃食要和阿盒一起分,琳琅哪里听得懂?但也不多问,笑着说道:“好妹妹,走吧。”出来随同蒋夫人一起去了成贤街。
  假山后头,有个小丫头向着蒋夫人等探头张望。
  看到诚惶诚恐跟在后头的陈婆子,小丫头暗暗咬牙。
  蒋夫人等人过去后,小丫头提起裙子飞跑,从一个偏僻的角门出了齐国公府,到定国公府报信去了。
  蒋夫人到了成贤街,黄氏和唐梦芙迎出来,蒋夫人颇感歉意,“四太太,芙儿,我惭愧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黄氏忙道:“这跟四夫人有什么相干?是坏人行凶罢了。”
  唐梦芙笑盈盈,“家大业大,难免有个别的害群之马。好在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轻盈的原地转圈,裙裾飞扬,“您瞧瞧,我好的很呢。”
  蒋夫人微笑握了唐梦芙的手,“芙儿好孩子,真会安慰人。”
  黄氏请蒋夫人到客厅坐了,让人到厢房带阿盒。含笑忙道:“太太,我去。”抢着到厢房叫人。过去一看,阿盒鼓着脸颊还在吃,含笑登时改了想法,决定带回来的吃食不分给阿盒了,“阿盒,跟我走吧。”
  阿盒忙放下点心,漱了口,乖乖的跟在含笑身后。
  她倒是听话的很。
  阿盒跟含笑进去,规规矩矩的磕头拜见蒋夫人、黄氏,还是憨憨笨笨的模样。蒋夫人心里本自有气,见了她这模样,倒不肯吓着她了,平静的问她,“是谁差你到唐家来传话的?”
  阿盒呆呆愣愣,“是一位神仙姐姐呀。不对,她长的好看,像神仙一样,她不叫神仙,叫小仙。我在院子里扫地呢,小仙姐姐招手唤我,说四夫人派了我这个差事,我赶紧换了身儿体面衣裳,就传话来啦。”
  蒋夫人不由的皱眉。
  什么神仙姐姐,小仙姐姐,这乱七八糟的。
  琳琅心里咯登一下,忙提醒蒋夫人,“四夫人,据婢子所知,齐国公府没有叫小仙的丫头。”
  丫头也不大可能起名小仙,这应该是个假名。
  蒋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赵妈妈便提议,“四夫人,这个阿盒怕是有所隐瞒。让老奴带下去教训教训,她便肯说实话了。”
  陈婆子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替阿盒求情,“四夫人明鉴,阿盒的爹在她娘还怀着她的时候就走了,阿盒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三天三夜才生下她,之后也走了。这个苦命孩子也不知是生的太艰难还是怎么着,她从小就傻呼呼的不大聪明,可她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吃的多,力气大,肯干活,她一个人能哼吃哼吃劈一堆柴禾。她不是奸滑之人啊。”
  阿盒一脸的莫名其妙,见陈婆婆下跪哀求,她也陪着流泪磕头,“不是奸滑之人。”
  含笑拉拉唐梦芙的衣襟,“姑娘,你给这个阿盒求求情吧,我瞧着她挺可怜的。”
  唐梦芙一笑,“好呀,我给她求情,你今晚上饿一顿不许吃饭,如何?”
  含笑想也没想,“行。”
  唐梦芙惊讶得不行,“含笑,你竟然为了阿盒愿意不吃晚饭么?”
  含笑得意,“琳琅姐姐给我带了满满一食盒的点心呢,够我吃两个晚上了。我明天晚上不吃饭也行。”
  唐梦芙莞尔。
  唐梦芙向蒋夫人笑道:“我觉得阿盒如果再见到那位小仙姐姐,应该是还能认出来的,四夫人您说呢?”
  蒋夫人道:“也好。回头之后我便把全府的丫头都叫上,让阿盒一个一个辨认。”
  陈婆子知道这是不打阿盒了,感激涕零的给蒋夫人磕头,给唐梦芙磕头,“谢四夫人,谢八姑娘,阿盒这个傻孩子不会撒谎,她从小就不会撒谎。”
  陈婆子拉了阿盒起来,替她擦着眼泪。
  蒋夫人又吩咐把那扮成丫头的男人和车夫带进来。
  赵妈妈咦了一声,“咦,这不是王家的阿桂么?”
  那个扮成丫头的男人她认识,是定国公府一个管事王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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