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她有愧于心,她没办法反击。
  傅子遇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就连生死也是未知数。
  徐媛还在骂骂咧咧,不过被傅老爷子拉着,距离路念笙远了一些,老爷子抬头看路念笙。
  “路念笙,你走吧,你也看到了,你留在这里也没好处。”
  她恍然抬头,对上傅老爷子视线。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和子遇之间的事情,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本来我不想插手过问的,可是你破坏我们家人关系,我不能忍,现在好了,你把子遇害成这样,就算我们这些长辈想坐视不理也不行了,离婚的事情我等子遇身体好了会劝劝他,你就尽量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我们做父母的,孩子的平安是最重要的,你就让我省省心吧。”
  傅老爷子一席话说的果决,路念笙咬着唇,心口一阵更加强烈的压抑感。
  在傅家二老眼中,她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反面角色,破坏傅承修傅子遇兄弟关系,现在又害的傅子遇出了车祸。
  她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我想等他醒来再走……”
  徐媛闻言,又嚷嚷:“你还有脸呆在这里?子遇这孩子以前就没让我操太多心,自从你出现就变了,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同意你取代梁佳茗嫁给子遇!最起码他和梁佳茗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成天和家里闹矛盾,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徐媛捡了她最痛的地方戳,她无意识后退一步,脚下一个踉跄。
  尽管她是想要为了傅子遇而留在这里,可是现在,留在这里就是自取其辱。
  她手还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徐媛又哭起来,边哭边骂她,而旁边走过一个护士,也不由得以好奇眼光打量三个人,路念笙原本就是性子要强的人,也已经到了极限,沉默几秒后,转身,步伐缓慢地离开。
  她和傅子遇这一段孽缘,带给她的是一身伤痕,而傅子遇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不清傅子遇的心,她连猜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
  她依然担心他。
  她以为自己真的完全不爱了,但其实,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
  走出医院,她忍了大半夜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她坐上出租车还在流泪,无声的,崩溃的,歇斯底里的。
  ……
  翌日。
  傅子遇醒过来已经是中午,生命体征稳定,医生同意家属进入重症监护室探望,徐媛换了无菌服进入,一看到傅子遇就流眼泪。
  傅子遇还很虚弱,艰难出声。
  “……别哭了,妈,我没事……”
  说话的气息也很薄弱,徐媛擦干净眼泪,拉住他手,“怎么开车那么不小心呢,你这要万一出了事,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呀……”
  傅子遇缓缓吐口气,没有说话。
  徐媛这么哭了一阵子,虽然满腹抱怨,也都是因为担心他,他安静地听着。
  浑身上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随着麻醉药效过去,间歇性的疼痛愈发剧烈,他看向玻璃窗,看到了傅老爷子站在外面看着他。
  除了傅老爷子之外,空无一人。
  她没有来。
  虽然早就想到,但是到了这一刻,他心底依然无比凄凉。
  这辈子他最深最独特的感情都给了路念笙,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甚至看不到她踪影。
  人在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刻往往特别脆弱,不自觉想起很多事情,过去和路念笙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暂,还不足一年,可是她对他已经有这样大的影响,令他全然失控。
  他很想努力把她找回来,可是找不回来了。
  进入重症监护室探望的时间有限,徐媛出去之后,刚想去问医生有关傅子遇现在的饮食问题,结果梁佳茗却打了电话过来。
  徐媛才想起,今天是梁佳茗要搬家去月明苑的日子,她本来说要过去,可是失约了,接了梁佳茗电话之后,她和梁佳茗说了傅子遇车祸的事情,梁佳茗着急起来,问东问西,徐媛本来心烦,有些不耐,梁佳茗可怜兮兮求:“伯母,你让我去看看子遇好不好?我不进去打扰,就在外面看看他,我求你了……”
  徐媛想了想,多一个人过来照顾病人,也好,现在重症监护外面一直得有人站着,她和傅老爷子也已经熬了一夜,再说梁佳茗已经承诺不进去,也省了她这会儿找陪护,她于是应下来,“行,那你过来吧。”
  第073章 余情未了?
  梁佳茗赶过来的时候,傅子遇已经再次陷入昏迷,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窗玻璃,梁佳茗看着傅子遇苍白的脸,心里也难受极了。
  哪怕傅子遇对她可以做到那么绝情,将她赶走,可是她心底里却还是不能完全放下他。
  接下来的两天里,梁佳茗,傅家二老三人是换着看傅子遇情况的。
  起初傅老爷子对梁佳茗的到来并不欢迎,可是渐渐发现她是真的关心傅子遇,而且也为他和徐媛分担了一些,态度便逐渐软化了些。
  而傅子遇一直时睡时醒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有时候哪怕醒过来了,也说不出什么话,偶尔会含混地叫一声路念笙的名字,被徐媛听见了,晦气地叹。
  第三天傅子遇稍微多清醒了一阵子,扭头的时候隐约见窗玻璃上有个年轻女人身影,心跳突兀加快,他眯眼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梁佳茗。
  梁佳茗对上他目光,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而他恹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慢慢问自己身旁的徐媛:“妈,梁佳茗怎么来了?”
  徐媛抬头看了一眼,回:“她知道你出事了,就过来帮忙。”
  傅子遇虚虚喘了口气,停了几秒突然问:“……念笙知道吗?”
  徐媛愣了一下。
  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她是已经不打算要路念笙这个儿媳妇了,这几天听见傅子遇叫路念笙名字,心里都窝火的很,为傅子遇感到不值,于是她略一思忖,道:“知道,你出事那天她本来在医院,手术结束之后就直接走了。”
  傅子遇表情恍惚,慢慢闭上眼,说:“让梁佳茗走,我不想见她。”
  路念笙为什么会对他这样狠绝,都是因为梁佳茗从中作祟,现在假惺惺来看他,让他觉得恶心。
  徐媛犹豫了一下,“她来看你要是出于好心……”
  这几天梁佳茗也挺辛苦,傅子遇只能吃一点流食,都是梁佳茗自己去做好然后带到医院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傅子遇双眼又睁开,“妈,我说了,让她走。”
  徐媛无可奈何,只能起身出去,将梁佳茗拉到一边。
  “你回去吧,子遇不想看到你。”
  梁佳茗一怔,脸色有些讪然。
  傅子遇竟然这样讨厌她。
  徐媛又说:“再说我想了想,你一个孕妇,也不宜过于劳累,以后子遇的饭我就让家里厨子做吧……”
  “伯母,”梁佳茗急急打断,“厨子毕竟是外人,怎么会有我细心认真呢,子遇他不想看到我没关系,以后他醒来我就不站在窗口那边了,这样他也看不到我,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很担心子遇,您让我留在这里吧……”
  话说到最后,声线居然微微颤抖起来,眼底泛着莹莹泪光。
  徐媛愣了愣。
  她没想到梁佳茗居然这样关心傅子遇,哪怕他看不到,也想要为他尽一份力,她心头稍微一软,皱眉几秒,才叹息,“好吧,那你尽量别让子遇看到你。”
  顿了顿,补充:“你也知道,子遇那孩子脾气就这样,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是没法原谅的,单凭我为你说几句话也不可能让他放下心里的结,你自己也想一想吧,你这么守下去,可能什么结果也没有。”
  “没关系……”梁佳茗坚定道:“就算他讨厌我,我也想为他做点事,正因为我以前做错了事情,我现在更应该弥补他。”
  徐媛宽慰地笑了笑没说话。
  梁佳茗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不禁改观。
  后来的两天梁佳茗依然在医院,每天给傅子遇做好饭带过来,还去询问医生有没有可能给傅子遇的流食上变一些花样,挖空心思想要让傅子遇吃的好一点,保温饭盒每次送到徐媛手中,再由徐媛带进重症监护室,而她这个做饭的人只能在外面的走廊里面静静坐着等待,还不能让傅子遇看到她。
  徐媛每每出来看到她那样,心里的感觉都有些微妙。
  纵然梁佳茗以前是不讨人喜欢,但在这次的整件事情里,她所做的事情依然是令人感动的。
  傅子遇前后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五天,第六天人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经由医生同意,他被转入vip单人病房里。
  梁佳茗的境遇因此变得更糟糕,以前她在楼道,大多数时候还有徐媛和傅老爷子和她一起,现在换了病房,徐媛和傅老爷子都在病房里,她只能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愣。
  徐媛让她走,她也不走,就可怜巴巴坐在那里,坐成一尊雕塑。
  就连傅老爷子也开始觉得看不下去了,试图去劝梁佳茗走,然而梁佳茗说着说着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傅老爷子也说不下去,只好婉转和傅子遇提起梁佳茗来试探傅子遇的态度。
  傅子遇就像一块石头,回应永远是:“我不想见她,不跟她追究她做的那些事就不错了。”
  傅老爷子和徐媛对视一眼,也彻底没了办法。
  ……
  路念笙打从那天回到家之后情绪就一直很消沉,对于傅子遇的歉疚让她直不起腰来,她总是想,她不该那么激进,咄咄相逼,他不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该等的,不过是两年而已,她为什么要心急呢?
  曾经相爱的人反目最是让人心痛,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现在她都恨不得收回来,可都来不及了。
  她总拿着手机发愣,想打给傅子遇,又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接电话,而打给徐媛或者傅老爷子,她又没有足够的勇气,那天两位老人把话说的那么绝,她拉不下这个脸。
  路念笙的郁郁寡欢和担忧何欢和路老爷子都看在心里,听闻路念笙说整件事的过程,也明白她现在的尴尬处境,婚是离定了,可是没了爱情,还有其他的情分在,一起生活过那么久的人,怎么就能真不管对方死活了?
  犹豫几天后,路念笙给傅承修打了个电话。
  还是在上班时间,傅承修人在建安的会议室里参加会议,手机突然振动,他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见是路念笙名字,二话不说起身往外走。
  在楼道找了静僻处,按下接听,路念笙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过来:“大哥,你这几天还在傅家对吧?”
  傅承修眯眼,脸色微沉。
  她不过一句话而已,可凭借对她的了解,他大概能够猜出她要问什么。
  他说:“傅子遇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那端静下来,似乎是在思考,几秒后又问:“那这几天傅家二老回去过吗?”
  “偶尔回来,不过都是来取东西的,老爷子连公司都不去了,情况大概不太好。”
  傅承修做了个挺自然的推断,也不去想这一句他轻描淡写的话会带给路念笙什么样的影响。
  路念笙又沉默,好一会儿,听见傅承修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自己开车出问题,你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当自己是谁?”
  他话说的冷淡,不近人情,哪怕明明是在开解她,却也像是训斥。
  她声音低落下去,“如果那天咱们没有那样对他,他也许不会出事……”
  傅承修姿态慵懒背靠了墙壁,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果然,路念笙又心软了。
  他说:“我没觉得哪里有错,你想离婚,他不同意,我帮你让他死心,有什么问题?现在他才出这么一点事你就受不了,你这样算什么,余情未了?你到底想清楚了么?”
  傅承修尖锐的问题刺的路念笙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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