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倒是她,从头到尾和傅子遇就没说上话,只能站角落里静静打量他。
越看越揪心。
他精神依然不是很好,虽然可以勉强地坐起来和人说话,但是看得出还是十分虚弱,面容也带着病态的苍白。
和路家二老说话的间隙里,偶尔的,他的视线会掠过她,并不多停留。
路家二老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路念笙跟着徐媛将人送走了,便回病房,途中,徐媛被护士站的人叫住,路念笙隐约听到护士在说什么给傅子遇安排的检查因为傅子遇的身体状况取消了,徐媛回头让她先走,她也没多想,就往病房走。
推开病房门,傅子遇靠着床头坐着,望着窗外,闻声回头,看到她,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我以为你会跟着他们回家。”
她抿唇,跑病床旁边坐下了,“我请了假,你现在状况还不太好,我等你好一点再回去。”
他点了一下头,看着她,“你其实不必这样。”
她愣住了。
“没必要觉得过意不去,是我自己要挡那一枪的。”
他语气很淡然,好像那对他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可是她不是傻子,他因为那一枪险些丧命。
她默了几秒,“你不想我留下?”
他凝视她的眼睛,“我想你留下,但我不想你背负内疚……”
停了停,“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不后悔。”
路念笙一怔,低下头,鼻尖发涩,“你这种想法太自私了,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你……”
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慨叹:“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啊。”
她手指蜷缩着,红了眼圈。
他说:“我这个人私心很重,我想……”
他话没说下去,只是突然叹了口气。
她困惑地抬头,他视线凝住她泛红的眼,皱了眉头,“别哭。”
她别过脸,“我没哭。”
他笑了笑,很温和,视线贪恋地描画她的侧脸轮廓,“感冒好了?”
她“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我刚才听护士说还在安排什么胃部检查做不了?”
他眼神敛了一下,“没什么,本来说做胃镜,不过我现在身体状况做不了,要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突然要做胃镜?”
“只是顺带检查一下而已。”
“哦……”她皱了皱眉,“做那个多痛苦,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做了。”
他笑着看她,“听你的。”
路念笙被他专注的目光盯的有些别扭,“你……你看我干嘛?”
他说:“你来,不就是给我看的么。”
她白了他一眼,有些嗔怪,“你好利索了?就开始油嘴滑舌了。”
他想起什么,问:“你的车找回来没有?”
“警察说还在找,已经有消息了……”她顿了顿,想起什么来,“你那天在那条路上做什么?”
他想了想,直白说出来:“我在跟你。”
她瞪大眼。
“那种情况下开长途很危险,我不太放心。”
“可你怎么会知道我去哪里?”
病房里消毒水气味浓重,他视线挪开了,“梁佳茗和梁杰都出狱了,所以我安排了人跟着你,怕有万一。”
他声音小了一点,“你要生气就骂我吧,就算时间倒退我还是会这样安排。”
良久,他没听到她声音,转过脸,看到她眼底泛着泪光。
他登时就有些无措,“我主要是为了让人保护你……”
“我知道。”
她呼吸拉长,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她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眼眸发沉,情不自禁抬手,碰到她眼角的湿意。
他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她眼角,他的手还是冰凉的,她抬手按住他手背,脸颊贴着他掌心,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
他问:“你不生我气了?”
她没回答,只是将他手握的很紧。
她想渡一点温暖给他,哪怕是一点点微乎其微的体温。
这一刻病房里安静极了。
……
下午的时候,韩烈过来看了傅子遇一趟。
韩烈刚从国外出差回来,风尘仆仆的跑来,一进病房先是吓一跳。
路念笙在。
路念笙和傅子遇能够相安无事同处一室已经属于奇迹,韩烈惊讶极了,但也不好表现太明显,和路念笙打了个招呼,便先坐病床旁边问傅子遇具体情况。
傅子遇精神较之之前好一点,但因为身体缘故,还是少气懒言的,恹恹回了一句死不了。
韩烈气的干瞪眼,“合着死不了你还挺遗憾?”
路念笙难得的有耐心,赶紧插话,将事情经过和韩烈说了一遍。
韩烈听的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为什么路念笙愿意留在这里。
他看了看路念笙,“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照顾着?”
路念笙摇头,“感冒了两天,才过来的……”
说话间,电话响起来,路念笙拿到手机便出门接电话去了。
门一关,韩烈突然冲傅子遇笑了一下,“你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傅子遇闻言,也笑了一下,却没回答。
“我看她很关心你。”
傅子遇默了几秒,突然开口:“韩烈,我的胃……有些毛病。”
韩烈怔住了。
“拍片的时候发现阴影,还不确定是什么,本来要做胃镜进行活检,但是我现在身体没办法做胃镜,只能延迟一段时间检查。”
韩烈皱起眉头,“医生没说可能是什么?”
“没有检查,医生无法做判断,只说最坏的结果,是癌。”
韩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现在还不确定,”傅子遇倒是轻笑了一下,“前天抽血做了癌胚抗原测验,指数在正常范围,所以医生也说了可能是别的东西,而且就算是肿瘤,也有良性的,通过手术可以延长生命,还说良性肿瘤预后比较好的,和正常人的寿命差不多。”
韩烈越听心里越沉重。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好久,韩烈说:“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身体好一点,做胃镜确定。”
傅子遇苦笑了一下,“我最讨厌这种感觉,不死不活的。”
韩烈犹豫一下,“路念笙知道吗?”
傅子遇摇摇头,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和她说太多,你也不要和她说了。”
傅子遇叹了口气,又开口:“那天念笙母亲来找我,告诉我,念笙因为两年前的事情,身体受了很大伤害,以后……可能很难怀孕了。”
“我没有因祸得福,”傅子遇眼帘低垂下去,掩住了眼底的哀伤,“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
他的手攥紧了,竭力压抑情绪,“她什么也没跟我说。”
停了一会儿,声音充满迷茫响起:“今天我见到她,我想问,可我问不出,本来我挺有想法的,追不到她,我就等她,哪怕一辈子,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很喜欢孩子,我们就那一个孩子,被我害死了,”他深吸口气,“她就算不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韩烈,我对她造成的伤害很难弥补的,用命也不够。”
病房内气氛压抑而凝重,韩烈说不出话来。
路念笙好一阵子才回来,推开病房门,便看到两个沉默的男人,她心也一沉,“你们怎么了?”
韩烈恍然回神,笑,“没事,就说点儿合作上的事情,有个难缠的投资商,我和傅少都有点儿头疼。”
路念笙也笑了,给韩烈和傅子遇倒水。
韩烈握着水杯,看着路念笙小心将杯子给傅子遇,看着傅子遇喝水,有一瞬恍惚。
这一刻的傅子遇和路念笙,就像是一对恋人。
他一个旁人,一大男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心酸。
傅子遇喝完水,路念笙就给他削苹果,她削的很认真,留一个侧脸,发丝一缕一缕地垂在耳侧,因为动作不时晃一下。
傅子遇的视线总是会往路念笙那里去,韩烈觉得好笑,可又有些难受。
不多时韩烈起身告辞,路念笙跟着送人出去,在电梯跟前等的空儿里,韩烈想起什么,问她,“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她一愣。
韩烈解释:“跳楼那个。”
说的是苏晓,她回答:“现在好多了。”
看着led灯现实电梯靠近,韩烈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句:“你现在……还恨傅少吗?”
她安静下来,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