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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这回聚一聚也是因为茹姐儿即将要出嫁了,照乐盈的话,日后都是一群夫人了,难得如今还都是闺房小姐。
  蜜娘第一回 上公主府,江氏备了一份薄礼,蜜娘也装裱了一副画,作上门礼。
  吉祥听得是公主府,在马车上就紧张得要死,进了公主府的府邸,头都不敢抬一下,走路小心翼翼。
  公主府很大,一路上碰到不少下人,都井然有序地让到一边行礼,蜜娘没得遇到旁人,就到了乐盈的院子。
  今日天气好,乐盈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摆上了一桌,她向来是个不羁规矩的,邀姐妹们一道吃吃喝喝。
  蜜娘到的时候大家都来了,她住的地方本就不在这一片勋贵之中,便是晚了几分,陈令茹招了招手:“蜜娘,这儿。”
  陈令茹身旁有个空位子,是特地给她留的。
  蜜娘朝那边笑了笑,转身接过吉祥手上的篮子,吉祥便站到一旁。
  虽是晴天,依旧有些凉,亭子里生了地炉,纱帘挂下来了,丫鬟把帘子撩开,蜜娘走进去就是热乎乎的,里头的丫鬟把篮子和画卷接过去,另一个丫鬟帮她脱了外衣。
  “诶,你带了啥好东西呀?”文菲离得近,嗅到了里头的味道。
  “我娘让我带的卤水和糕点,是我们蘇州府那边的做法。”江氏还送了一副苏绣,当初在蘇州府时买下的,是蘇州府一个有名的绣娘绣得花开锦绣。
  被门客抬过去了,乐盈便早知道了,嗔怪道:“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呀。”
  曾玲笑道:“这显得我们多没礼啊!”
  立马便被其他人抨击了,“你没礼啥,你们这是自家人,我们向来两手空空的。”
  蜜娘笑着落座,“这不是我第一回 上门嘛,我娘说我空着手不好,正好家里昨天做了卤水和定胜糕,你们尝尝,不知道符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那定胜糕的手艺还是和沈老安人学的,丫鬟端出来,还热乎着,在车上都放在炉子上温,定胜糕切成了小块。
  陈令茹第一个就夹了一块,那软糯的质感含在嘴里,“咦,蜜娘,怎么有股奶香味,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加了些牛奶进去,味道如何?”蜜娘也是第一回 这么做,先把牛奶去了腥味,加进面团里头,做出来一股奶香味,混合那软糯的质感,蜜娘是很喜欢的。
  陈令茹点头,又吃了一块:“好吃!加了奶好吃,没奶腥味。”
  其他人瞧她吃得香,也纷纷动筷子,那一盘定胜糕立即就被分掉了,蘇州府的卤水都是甜滋滋的,带的是酱鸭,是震泽老张家的配方。
  乐盈道:“这定胜糕都进茹姐儿的肚子里去了,你说你在蘇州府吃了那么多,也不让我们点。”
  文菲咬着鸭肉,点头:“可不是嘛,还跟我们抢!”
  陈令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我不就多吃了一块嘛,这加了奶的我可第一会吃!”
  曾玲道:“日后你嫁过去便是天天吃了,让让我们呗。”
  一桌人哄笑,陈令茹红着脸,笑骂道:“敢情在这儿等我呢!”
  蜜娘这小姑子自是要帮她解围的,“这回做的不多,下回做了我多送些,方子也一并送去。”
  姑娘家的也都快活,斟了几杯桃花酿,行个酒令,吃吃菜,快活的很,满院子都是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奴婢见过长公主!”
  亭子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乐盈不满道:“娘,您来作甚!”
  那帘子外的人影由远及近,帘子被撩开,几个姑娘忙起身,整理整理仪容,福身:“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温和地说:“快起来吧,无需多礼,都坐吧。这不是听说你们这儿热闹,过来瞧瞧,看这么多花朵一般的姑娘,哎,看着就高兴。”
  下人赶紧搬了一个椅子,大家都有些拘束地重新坐下,来了长辈自然不可能如同刚才一般肆意,多少收敛了一些,桌上一片狼藉,望着脸上都有些热辣。
  长公主也不在意这些,笑着问了几句,蜜娘正是惊叹长公主这般温和的人,乐盈同她一点也不像,当然也不是乐盈不好,只是这母女之间气质相差甚远。
  蜜娘正想着,长公主就望向了她,笑着问道:“这姑娘我瞧着眼生,是哪家的?”
  蜜娘一惊,正要起身,乐盈便道:“这是蜜娘,他阿兄是新科探花郎,以后就是茹姐儿的小姑子。啊呀,娘,你怎么问的这般多,我朋友你问那么清楚作甚。”
  这般抱怨的语气也就乐盈敢同长公主这般说,长公主也知道女儿的秉性,也不生气,望着蜜娘笑着说:“这姑娘瞧着怪乖巧的,可不似你这泼猴,我瞧着欢喜,你朋友我就不能知晓了?”
  曾玲道:“婶婶就爱这乖乖巧巧的姑娘,乐盈,婶婶这嫌弃你呢。”
  长公主朝蜜娘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瞧一瞧。”
  蜜娘走过去,其他姑娘往里头坐,把长公主身旁的位子空出来让给她,长公主拉住她的手坐下,细细端详,问道:“这江南水土养人,这般水灵灵的。”
  蜜娘羞涩一笑。
  长公主见她仪态大方,羞涩却不羞怯,那皮肤白嫩得像是可以挤出水来了,杏眼含笑,像是含着一层水光,亮亮的,笑时两个梨涡出来了,一下子就想起来蘇州府那甜滋滋的味道,感慨,这模样当真是好的,想起姨父,她又生出几分亲切之感,问她在家中常做什么。
  蜜娘答习字作画。
  乐盈道:“过年时蜜娘送了我一幅画,挂在我屋中的,您还说画的很像的那副。”
  过年时蜜娘给大家都画了一副画,给了乐盈的就是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乐盈非常喜爱,便是挂在了屋中。
  蜜娘听得她挂在了屋中,心中欢喜。
  长公主想了一下,称赞道:“原来是这小友画的,画的可真好!你学了多久?和何人学的?”
  姨父的书画天下闻名,这姑娘自小跟着姨父,这沈家当真是运道好,长公主见她说话条理清晰,谈吐大方,多是乖巧,暗暗点头。
  蜜娘道:“学了十年左右,跟家兄和阿公学的。”
  长公主含笑着点点头,乐盈便是不耐,觉得母亲一来,大家都拘束了,便是要她走,长公主本也就是来看看的,稍坐一会儿,说让她们多来玩,便走了。
  乐盈抱怨:“哎,我娘真是的,一有人来就过来看。”
  大家心里了然,乐盈性情单纯,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姑娘,自是怕她结交用心不良之人。如今坐在这儿的,谁没被长公主拉着问过话。
  没了长公主,大伙又放开了一些,该喝酒该对对子,乐盈便是喜欢这般不受拘束之感,快活得很,太阳西斜,大家都要回去了,乐盈还是不舍,恨不得她们都留下来,她道:“过些日子天气好了,咱们可以打马球了,我再约你们出来。”
  大家早盼着天气暖和了,纷纷应了好。
  乐盈得了蜜娘一幅画,是一副蘇州府的景观图,大底是端午之时,赛龙舟的场面,被蜜娘画的很是生动,只因乐盈曾道想去外面瞧瞧,可这女人的一生,都是被困在内宅,蜜娘喜欢她那鲜衣怒马的模样,又更是理解她向往外边的心思,便画了这幅画送给她。
  也许见不着,但可以从画中臆想。
  乐盈高兴有这般能够理解她的,长公主便道:“我正要入宫,你这画便送你外祖母吧,你外祖母这般疼你,你送幅画让她高兴高兴。”
  乐盈纳闷,蜜娘这又不是名家,要送画库房里多得是,非得要这幅作甚。
  长公主且道:“这画画的颇有意思,你外祖母又欣赏不来大家之作,这画画的有心意。”
  她这般说,乐盈再是不舍,还是得贡献出来,毕竟外祖母对她好。
  长公主拿着画入了宫,太后精神不济,闭着眼睛打盹,长公主刚进来,那嬷嬷悄悄地说:“太后昨夜未睡好……”
  太后便睁开了眼睛:“乐安来了啊。”
  长公主点点头,“怎得又没睡好?可有服药?”
  长公主随意地坐在她身旁,担忧地望着她,太后叹息一声,坐起身,“用了,没用,这两日,我一直梦见你的小姨和表弟……”
  长公主了然,心中亦是沉甸甸的,过几日便是她小姨的忌日了,每年这个时候,母后便是心情不好,这些年,大家都闭口不谈,且也是心病。
  长公主知母后的心病,却不能说任何,此事,亦是压心底之事,她比皇帝大上几岁,又常在母后身旁,皇帝许是不知,她却清楚得很,姨母为何抑郁而亡,母后又为何愧疚至今,她有些不齿母后当年的行径,又不能宣之于口,如今看着她这般,又是心疼,只恨自己当初年幼。
  太后一颗心都沉甸甸的,想起茵娘,她闭上眼睛都是茵娘那双含泪的眼睛,夜不能寐,她知这应是报应。太后有些累地靠在靠垫上,目光瞥见长公主丫鬟手里的画卷,“那是何物?”
  第86章 086
  “这是何物?”
  长公主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画卷,亲自打开,道:“这是新科探花郎的妹妹画的,和乐盈玩的好,送给乐盈的,今日我进宫,乐盈说送给您,这画画的颇有意思。”
  太后听是外孙女送给她的,惨淡的面容笑了起来,想起乐盈,又是心头一暖,脑海中一闪,新科探花郎?太后眯起眼睛,“那新科探花郎……是不是蘇州府那户人家?”
  长公主道:“正是,这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浑身气度不输这京中大户,模样也是好的很,瞧着就是个乖巧的,一手丹青让人稀罕。”
  长公主摊开那画,上头色彩分明,画了不少人物,有略略的一个背影的,也有那容貌详尽的,空气中透着湿漉漉的感觉,一下子便让人感受到了江南那丰泽雨润的舒适感,更有那民间恣意快活平凡虽是幸福的感觉。
  太后只是略略地看了几眼,她于书画一道没有多少研究,她更关心那人儿,“这姑娘叫什么名儿?如今已经挺大了吧!”
  太后依稀记得一些,那姑娘儿时便是个善画的,自幼得他的教导,定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
  长公主将画卷递给身旁的丫鬟,“如今十五六岁了,小字蜜娘。”
  “蜜娘,好好好,听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名字……”太后呢喃,神情有些恍惚,“乐安,我想见见这姑娘。”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您要见她还不是一句话,随便找个由头,命她来替您画画便是了。您啊,先好好休息休息,这神色都不好了。”
  太后点点头,又像是自我安慰,“对,我要去告诉你小姨了,告诉她……”
  长公主心理泛酸,忙安抚她,安抚她在床上躺下,见她慢慢入睡,没有再梦魔,便是松了口气,让人点上安神香,悄悄退了出来。
  张姑姑跟了出来,她满脸愁容:“太后日日梦魔,叫着小小姐的名字,这几日更甚了,和安神汤都无用,每日醒来都跪着念佛。”
  长公主叹息一声,这心魔如何能除,她且知症结,便道:“我已有了法子,姑姑劳累一些,带过了这几日便好。”
  张姑姑道:“奴婢劳累一些有什么,太后夜夜难安,我这心也悬着。”
  长公主又安抚了几句,便是走了,她退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滑着,亦是不知何时,她也带起了佛珠,礼起了佛,只愿他们一家身上的罪孽轻一些,小姨、表弟……
  长公主爬上马车,靠在上面闭上眼睛,她年幼时正是昭德贵妃最得势之时,母后被打压得厉害,父皇险些就废了母后和皇帝,是姨父力挽狂澜,护住了皇帝的太子之位。
  她年幼时受乐平的打压,性子温软,便是发誓,不愿教自己孩儿经历这一番,乐盈张扬恣意,她便是欢喜,且自己没有的,都加之于乐盈身上。乐盈这一辈子都应是快活的,她这一身注定需要承担这罪孽,夺得了皇位的罪孽。
  儿时她曾听皇帝言,若是姨父是我们父皇多好,她捂住了皇帝的嘴,心中又是这般想的,父皇只知他爱妃所出那两个,如何记得过他们,若是心中无怨愤,那定是不可能的,姨父家中只有姨母,姨母只剩了表弟人丁稀薄,亦是不肯纳妾,京中谁人不知姨父深情。
  皇帝启蒙开始便是姨父教导,皇帝慕濡姨父,生了病也要姨父来看,姨父还常常给她带些宫外的小东西,他就像他们第二的父亲,但他们亦是知道这是不同的。她是女眷在母后的身旁,看着母后同贵妃斗,斗阿斗,起先对父皇还心存希望,后来就是麻木,最后心冷了,只寄希望于皇帝,只盼着皇帝早日登上皇位。
  她发现只要皇帝一有事情,母后必定会去找姨父,母后越来越频繁地去前殿……
  那时候她已经尚了驸马,隐约地对母后的心思有了了解,她惊恐又是羞愧,更是不敢见到姨母,母后也似乎是这般,召姨母入宫越来越少了……
  直至那一年,父皇身体急转直下,昭德贵妃想要迫害皇帝,表弟是伴读,大家只顾着保护皇帝,表弟便受到了迫害,准确地来说是做了替死鬼,姨母身心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皇帝顺利地登基了,姨母去世了,姨父如同疯了一般,不愿见母后也不愿见皇帝,逃出了京城。
  长公主想起姨母,深深叹息一声,她大底终究是怨恨的,那样一个温婉的女人,曾那么信赖自己的长姐,母后,这一生都在愧疚,都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赎罪。
  越老越相信因果报应,越害怕曾经犯过的错误,姨母和表弟已死,已经无可挽回,姨父远在蘇州府,怕是一生都不愿回来,母后一腔愧疚无处发泄,便是这日日梦魔就是最大的报应。即便是这般,可那也是她母后,她又如何舍得看着她夜不能寐。
  江氏近日忙的晕头转向,颈椎病都发了,蜜娘也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去做瑜伽术,练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母女俩到新的澡池子里去泡澡。
  沈兴淮专门设计了一间房间做池子,有两个,一大一小,人少的时候就用小池子,母女俩在里头舒服地泡了一会儿,江氏才觉得舒服,揉了揉脖子:“哎,还是做做瑜伽术爽利一些。”
  蜜娘摸了摸江氏的腰身,道:“您瞧瞧您,来京城后胖了多少,您就是懒了,瑜伽术都好久没练过了。”
  江氏拎了拎自己腰上的赘肉,想想年轻时的小细腰,也觉郁闷,“这没人带着练便是疏懒了几分。”
  “下个月就是阿哥的婚宴了,您可不得好好注意注意。”蜜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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