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万氏听了,气得眼眶发红:“真是败家子,燕窝多贵啊,不吃也别倒了啊,多浪费。这荷香真是不会做事,不行,我得跟文明说说,珍珍身边的丫头留不得。”
  如意听了,只能低头苦笑,这一刻她倒是有些同情新夫人身边那位气质姣好的荷香姐姐了,生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背锅的命。
  ***
  结果刚跟族兄说了几句回到家的季文明迎头就遇上万氏的喋喋不休。
  “文明,娘跟你讲,珍珍身边的那个叫荷香的,你看她哪像丫鬟啊,摆得谱比人家的小姐都大。娘跟你说,这样的人不能留在珍珍身边……”
  季文明听得头大,他明白,他娘不敢生钱珍珍的气,就迁怒荷香。
  不过荷香是钱珍珍的陪嫁丫鬟,两人一块儿长大,他若提出把荷香卖了,钱珍珍肯定会不依不挠。
  今天让她掏了五百两银子,她心里这会儿只怕不爽着呢,他若现在动她的丫鬟,这日子也别想过了。
  倍觉头痛的季文明只能按住太阳穴,劝道:“娘,珍珍从小锦衣玉食,她……的嘴比较挑,你谅解一些。以后她要吃什么,你跟儿子说,儿子去买。”
  万氏听明白了,儿子这是嫌弃自己买的东西不好呢。
  也不想想,为了给钱珍珍整理出一间像样的屋子,把她的老本都掏光,她哪还有银子给她更好的。
  再说,草燕也不差啊,她自个都舍不得吃,还计划天天给钱珍珍准备一碗,这还要怎么样。
  “果然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文明,你这是怪娘呢,我知道,是为娘不好,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万氏说着说着,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伤心了,儿子出征七年,好不容易回来,一家团聚,本是阖家欢喜的高兴事,结果却因为银子的事,让儿子面上无光。儿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嫌弃她了。
  他现在啊,心里只有他那个娇滴滴的新媳妇,哪还有她这个娘。
  季文明今天实在是疲惫得慌,他连续骑了大半个月的马,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桩接一桩,打得他措手不及,衣锦还乡的荣耀也变成了个笑话。他心里憋屈得慌,这会儿是真没心力应付母亲。
  “娘,儿子这七年,每一次都担心自己回不来了,你跟美瑜怎么办!我只有你们这两个亲人,也请你体谅我,去让人准备点热菜热饭,晚上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顿饭吧。”
  听到他这么说,万氏终于想起儿子刚从随时都可能人头落地的战场上回来,紧张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文明,这些年,你没受伤吧?”
  季文明笑了:“儿子这不好好站在这儿吗?娘,你先叫人把饭菜准备好,我去叫珍珍出来,待会儿儿子让她以茶代酒,给娘陪个不是。”
  有了这个台阶下,万氏也不再追究:“算了,她还大着肚子呢,娘这就去安排。”
  搞定了老娘,季文明以为今晚终于能清净清净了,谁料一回房,钱珍珍就逮着他追问道:“你什么时候休了傅氏?”
  季文明头大:“我这才回来第一天,而且这都晚上了。”
  钱珍珍任性地跺跺脚:“我不管,你今天就要休了她。不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季文明毫不怀疑这是她能做出的事,再一想,傅芷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留她在季家,还要多养一口人,不如顺了钱珍珍的意,便道:“好,我都答应你,走吧,一家人都在外面吃饭,咱们过去,顺便把这事也给办了。”
  钱珍珍这才转怒为喜。
  ***
  季家并不大,万氏做事又从不避讳傅芷璇,因而家里的动静,傅芷璇这边也听到了。
  小岚撇嘴:“不是说没银子了吗?还吃得起燕窝,老夫人可真是偏心。”
  说完,她忙小心地看了傅芷璇一眼,见她没任何的异常,这才讪讪地笑了:“奴婢嘴快,少夫人你别伤心。”
  傅芷璇轻笑:“你看我这样像是伤心吗?”
  好吧,确实没有,小岚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家少夫人了,不过少夫人这样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那少夫人你刚才在想什么?”
  傅芷璇抬了一下眼皮,看向她,意味深长地说:“我呀,在想一句老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少夫人又在说她不懂的话了,小岚还没来得及发问,门口突然响起如意的声音:“少夫人,老夫人让你到饭厅吃饭。”
  “好,马上就来。”傅芷璇应了一声,却不急着出门,而是慢慢悠悠地去把箱子的诰命文书拿了出来。
  小岚见了,很是好奇:“少夫人,大晚上的你拿着东西做什么?”
  傅芷璇瞥了她一眼:“这东西用处大着呢,若不是时间太晚了,我还要把诰命服换上。”正好让季文明和钱珍珍开开眼,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吧,少夫人又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小岚一脸懵懂地跟着傅芷璇去了饭厅。
  饭厅里,季文明、钱珍珍、万氏和季美瑜都到了。
  瞧见傅芷璇,无聊趴在桌子上的季美瑜立即迎了上来,拉住她的胳膊:“嫂子,你总算来了,我今天要挨着你坐。”
  说完看到没看钱珍珍和季文明一眼,明显是还在生气。
  看到这一幕钱珍珍心里虽不爽,不过一想到待会儿就会休了傅芷璇,这人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碍眼了,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在傅芷璇放下筷子后,被钱珍珍连戳了五下的季文明终于开腔了:“傅氏,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瞧他的表情就不是什么好事,傅芷璇笑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不如让我先说。”
  她这幅模样倒是让季文明有些意外,他颔首道:“你说。”
  傅芷璇利落地从袖袋里拿出文书,放到桌上,推到季文明面前:“我想钱珍珍妹妹应该给我行个跪拜之礼!不知者无罪,先前的无状,我就不计较了。”
  “你在说笑话吧,想让我给你行……”钱珍珍的话在季文明打开文书时戛然而止,她看着上面那一排排清晰苍劲有力的字体,绝望涌上了心头,“不可能,文明才五品,你怎么可能是四品诰命,而且文明也从没给你请过诰命,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不然她怎么办?难道要她做季文明的妾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钱珍珍的身份没那么高,后面会写。
  第31章
  这纸诰命文书不止击溃了钱珍珍, 也打了季文明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他倒是比钱珍珍能沉得住气, 征询的眼神投向万氏。
  万氏手足无措, 不就是一个诰命夫人吗?自古以来,以夫为天,她傅氏就是得了诰命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爬到她儿子头上不成?
  而且这诰命不过是花几千两银子买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只是不知为何对上儿子的眼神,万氏忍不住开始心虚,都不敢直视他的眼,原因无他,说起来傅氏这阴差阳错得来诰命, 她也“贡献”了一份力量。
  见她没反驳, 季文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傅氏看起来除了还有几分颜色,并无他长, 为何会突然被封了个诰命, 莫非她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几个念头在脑中一过, 季文明很快冷静下来, 把诰命文书合上,神色自若地递给了傅芷璇:“还没恭喜夫人呢, 文明敬夫人一杯。”
  在摸清傅芷璇背后是什么人之前,实在不宜再针对她。
  若不是诰命文书上被人用力按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印子,傅芷璇真会以为他内心也像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傅芷璇要笑不笑的瞥了她一眼,正欲伸手去接诰命文书,突然右侧插入一只手, 抢走了诰命文书。
  “我不信,这是假的,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弄虚作假来骗夫君的。”钱珍珍一脸狰狞,眼眶发红,抓住文书就开始扯,似乎只要把这东西毁坏了,傅芷璇的诰命就没有了一样。
  她旁边的季文明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珍珍,放手。”
  钱珍珍听了,泪如泉涌,哭得伤心极了:“你竟然向着这个贱人,季文明,你忘了你曾经的誓言吗?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今生今世只对我好,你就这么对我的好的?”
  “不是,珍珍,你听我说……”季文明想要解释,这诰命文书是皇上御批,礼部所制,故意损坏官府是要追究责任的,而且撕了也没用,礼部库房里还有记录呢。
  但钱珍珍这幅魔怔的模样,哪听得进去他的话。再看旁边傅芷璇讥诮旁观的眼,季文明立即意识到,今晚这顿团圆饭是个最错误的决定。更错误的是,他没弄清楚家里的状况,就贸然休妻。
  “荷香,送你家小姐回房休息。”
  “且慢,”傅芷璇站了起来,“出言侮辱谩骂朝廷命妇,恶意撕毁朝廷颁发的诰命文书,两罪并罚,少不得要挨些板子,季将军,你总不会是想包庇钱氏吧?”
  没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懂律法,季文明这会儿真要对傅芷璇刮目相看了。大燕律法沿袭了前朝,复杂浩瀚,条文众多,而且这东西外面轻易买不到,只有衙门和几大书院以及京城最大的文博书馆才有,寻常人只能借阅。
  短短半日,这个女人就让他改观了,若说这是她的目的,那不得不承认,傅氏比钱氏聪明多了。
  原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季文明还以为她跟寻常女子没什么两样,娇弱没主见,遇事就只知道哭。谁知竟是一只长了獠牙的小猫,他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季文明站起身,语气比先前客气了许多:“夫人,请你念在珍珍年幼,又怀有身孕的份上,宽恕她这一次。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最后一句他念得特别重,傅芷璇听懂了他的暗示之意,这房子里都是他季家的人,他若让这些人噤声,也没人敢出来给她作证。说到底,还是欺她傅家势弱。
  但钱珍珍没听懂,加上今天到了季家后,什么都不顺,心里早憋了一股子气,见到季文明对傅芷璇如此客气,更是妒火攻心,一怒之下掀了桌子,愤怒地冲季文明吼道:“不要你管,她要告官尽管告去,我怕她啊!”
  说完,气冲冲地跑了,留下一地狼藉。
  傅芷璇连忙往后退两步,顺便把季美瑜也往后拉,两人险险避开倾斜而来的汤汁饭菜,但万氏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还坐着,桌子一掀,残羹冷炙泼了她一身,连发钗上都还挂着一片青菜叶子。
  “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季美瑜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又赶紧拿出手帕给愣住了的万氏擦脸。
  季文明这会儿怒火攻心,又发作不得,憋得一张脸通红,他瞪了一眼季美瑜:“还不快把娘扶进屋洗澡换衣服。”
  就只知道对她凶,有种的凶始作俑者啊。季美瑜瘪瘪嘴巴,惧于季文明的威严,到底没敢还嘴。
  季文明现在就像一只愤怒的野兽,傅芷璇可不想待在这儿受气:“我去让人烧点热水。”
  总算如了季文明的意,绝口不再提对钱珍珍的处罚。
  反正嫌隙种子已经种下了,就等他们的自私、自利、嫉妒、势力、蛮横来浇灌发芽。
  但傅芷璇没料到钱珍珍连一晚上都等不了,当天晚上就发作了。
  从饭厅回了后院的厢房,钱珍珍越想越生气,坐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哭,荷香怎么劝都劝不住。
  “哎呀,这么晚了姑爷怎么还不回来。”荷香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以往只要姑爷在,三句话就能哄得小姐眉开眼笑。今儿个小姐都哭了一个多时辰了,姑爷怎么都还不来哄小姐
  钱珍珍一听这话,不得了了,恨恨地说:“季文明今晚是不是打算住在傅氏房里不走了?”
  荷香下意识地说:“应该不会吧。”
  但钱珍珍心里已经生了疑,再看一眼沙漏,已经到亥时末,这么晚,若是以往,他们早歇下了,季文明迟迟不回房,不是去会傅芷璇了还能是干嘛?
  来了气的钱珍珍蹭地站了起来,对荷香说:“走,去前院。”
  荷香愣住了:“小姐,这大晚上的,天又这么冷,为了你肚子里小主子,咱还是别出去了。”
  钱珍珍瞥了她一眼:“不去?不去季文明的魂儿都要被狐狸精给勾走了。”
  荷香没辙,只能说:“天气冷,小姐你把披风披上,奴婢去提个灯笼过来。”
  准备好一切,主仆两人出了门,穿过走廊,来到前院。
  这大晚上的,前院也一片安静,远远望去,傅芷璇房里的灯早熄了,黑漆漆的一片。
  “哼,季文明这个负心汉果然不打算回来了。”钱珍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气冲冲地往傅芷璇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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