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车帘子立刻被掀开,郑长宁的身子从里头探出来。
  楼咏清一眼就看到郑长宁,心一抽抽,差点就喊出让他们快走的话。
  夏舞雩也在车里,听得情况,万分紧张,但还是冷静的对车夫道:“快,调转车头回去,我们留在这里会让他们分心,万一引来杀手就麻烦了!”
  两个车夫怔了怔,立刻调转车头,准备撤。
  冀临霄和楼咏清一直注意着马车的情况,见马车要撤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帮黑衣人太厉害,其中有一个注意到两人的心绪似乎牵在那马车身上,立刻冲自己的同伙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五名黑衣人脱出战局,朝着马车杀去!
  冀临霄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心飞出了嗓子眼,嘴里也不由自主喊出:“艳艳,快走!”
  “我去护着他们!”楼咏清飞快说着,身体从屋顶上俯冲下来,点了几下就追上了末尾的黑衣人,将之放倒。
  而跑在第一位的黑衣人,手起刀落,直接把两个车夫砍下来。
  车夫的惨叫声响彻街巷,他们的血溅在马车帏布上。车内的两个女子身躯一僵,眼看着纯白的窗帘被染得斑驳。而这黑衣人杀完车夫后,便瞄准了马车,扬刀就要挑起车帘。
  “住手!”楼咏清在千钧一发之际,大喝一声,直接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肩膀飞过来,挡在这人与马车之间。
  他一脚踹开此人,反手丢了个燕子铛过去,对方没料到楼咏清会近距离用暗器,被燕子铛扎中心脏,吐血而亡。
  郑长宁忙又掀开帘子,探出上半身,“楼大人!”
  楼咏清忙问:“你会驾车吗?”
  “……不会。”
  楼咏清脸色也十分不好,可见是明白眼下的处境有多不利。郑长宁亦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学驾车,她从马车上下来,立在楼咏清身后,定定道:“如果走不了,长宁便想办法保住织艳和她腹中的孩子。”
  又一个黑衣人杀上来,楼咏清将之击退,趁着这档口,揽过郑长宁,将自己的扇子放入她手里,牵着她的手摸到扇柄里藏着的机关扣。
  楼咏清长话短说:“拿着我的扇子保护好自己,杀手若靠近你,就按下这机关扣!”
  他说罢,松了郑长宁的手,自地上将已死的黑衣人的刀捡起,持刀与朝这边扑来的敌人对上。
  郑长宁紧紧捏住扇子,手心里已经生了冰冷黏糊的汗。她眼底冰冷如月的光华,没有露出惧色,但却看着眼前的厮杀,咬白了嘴唇。
  这时,夏舞雩护着肚子,小心从马车上走下来。
  郑长宁见她下来,忙道:“织艳,外面危险。”
  “里面也同样危险,且还看不见外面的局势,跟个瞎子一般。”夏舞雩紧盯着冀临霄厮杀的身影,心口紧绷着。
  她从衣服里取出一块香饼,抠下一小块,上前两步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撒过去。
  黑衣人虽然蒙面,但还是吸入了香粉,顿时身体绵软脱力。
  夏舞雩趁机拔出已死车夫身上的防身匕首,朝着黑衣人投掷过去。匕首穿透了黑衣人的胸口,这黑衣人满眼不甘的倒下。
  那边,冀临霄已将黑衣人杀了一半,此刻依然有六七个在纠缠他,他分.身乏术。
  这边,楼咏清始终不远离夏舞雩和郑长宁,努力帮他们挡下一个又一个敌人。
  但敌人毕竟人数多,楼咏清怎么挡也还是漏了两个。这两人从两翼杀向郑长宁和夏舞雩,郑长宁挡在夏舞雩前头,只见瞬息之间敌人就到了眼前,心下一凛,抬起扇子挡在自己面前,想也不想的按住扇柄下的机关扣。
  只听一声机关的响动,原本合着的扇子猝然张开,二十八片扇骨顶端顿时伸出二十八支利刺。那靠近的黑衣人就这么被利刺穿身,惨叫着倒在郑长宁面前。
  郑长宁呆了好一会儿,怔怔看着手里这变得无比锋利的扇子,咬咬唇,严阵以待的护在夏舞雩身前。
  那第二个朝她们冲来的人,见自己的同伙被这扇子戳死了,心下一凛,当即改变方向,在旁边一座民宅的墙上借力,绕到夏舞雩后方,朝夏舞雩发起攻击。
  眼下是逆风,夏舞雩无法使用香料,而这黑衣人的动作又如一条闪电,根本不是郑长宁和夏舞雩能企及的。
  霎时,黑衣人就杀到夏舞雩近身,夏舞雩面色煞白,无法闪躲。冀临霄见之,整个人魂不附体,当即抽身来救。
  而郑长宁就在夏舞雩身边,这瞬间什么也顾不得想,只知道不能让夏舞雩一尸两命。她行动快过思维,就这么扑了上去,郑长宁将夏舞雩推倒在地,自己的身子却对上了敌人的刀剑。
  夏舞雩骇然惊呼:“长宁姑娘!”
  黑衣人的刀剑刺了上来。
  郑长宁眼下压在夏舞雩身上,动也没法动,眼看着寒芒在眼前闪过,本能的闭上眼睛。
  ☆、第90章 调.教的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衣人的刀已经刺破郑长宁的衣衫时, 一枚燕子铛飞来, 射瞎了黑衣人的左眼。
  黑衣人捂着眼睛惨叫,手里的刀抖了抖, 没有刺.进郑长宁身上,身体也因疼痛朝后退了几步, 右眼看向用暗器伤了他眼睛的楼咏清。
  楼咏清此刻满眼风雪, 整张脸都像是结了寒霜,恨不能将靠近的敌人全部冰冻。
  他飞掠到黑衣人跟前, 而黑衣人也强忍住怆痛,抬起刀子, 砍向郑长宁。刀子落下,几乎同时楼咏清抵达, 他挡下黑衣人的刀子, 一击结果了他。可原本在与楼咏清纠缠的一个黑衣人却逮着这个时候,偷袭楼咏清。
  “楼大人!”郑长宁出言提醒。
  楼咏清要护着两个女人,没法避开, 他侧身挡住郑长宁, 也令偷袭者的剑刺入了他的肩膀。
  郑长宁吓得脸色全白了, 楼咏清摇摇欲坠,顺势坐地, 手在地上捡起郑长宁丢下的扇子,扬起扇面便将那二十八支扇骨刺.入敌人下盘。
  敌人双腿受伤,身形不稳, 落下的剑砍在了楼咏清小腿上。
  楼咏清忍住剧痛,再持扇子一抹,终于将这黑衣人也干掉了。
  而此刻,冀临霄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一具具尸体落在街巷里,他从屋顶上跳下来,剑尖不断向下滴血,随着他靠近而洒了一地血珠。
  当冀临霄赶到时,看见的是楼咏清三人身边一地的尸体,三人身上也沾了血污。
  楼咏清已经脱力,像是块海绵,就那么软软的坐在地上,把两个女人护在自己和马车轱辘中间。
  他肩膀上在流血,腿上遮盖的衣物也被染成了红色。楼咏清耷拉着眼皮,手在扇柄上按动机关扣,收回锋利的刺。他似乎连合上扇子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按着扇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喘气。
  “咏清。”冀临霄低下身唤道。
  他见楼咏清回了他一道目光,便赶忙去扶夏舞雩,一手护着夏舞雩的肚子,将她带到自己怀里,问道:“艳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孩子如何?”
  夏舞雩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嘶哑言道:“大人,我没事。”
  楼咏清看了眼冀临霄,用极为不满的语调哧道:“重色轻友!你家夫人我和长宁帮你护着了,我这一身伤,你倒喊我一声就没了。”
  冀临霄露出赧颜的表情,说道:“对不住。”
  “得,谁叫我是你挚友呢?只好挨上这两刀了。”楼咏清十分无奈的说道。
  一场厮杀下来,他连处理伤口的力气都没了,还有,这伤口真是疼死,好久没打过这么艰辛这么惊险的架了。这要是过两天柳国公再派一群人来杀他们,他们还能吃得消么?
  “唉……”楼咏清不禁叹气。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撕衣服的声音。楼咏清稍歪过头,斜过眼睛瞟去,只见是郑长宁已扶着地坐了起来,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大块大块的布,然后揽住他的身子,先为他包扎肩膀上的伤。
  她的手纤长,颜色像是易碎的羊脂玉,月光镀银,美若工艺品。
  这双握笔描画丹青的手,现在正细致的将布料一圈圈缠绕在楼咏清的伤口上,缠完了肩头的,她俯身去缠他小腿上的。
  楼咏清笑了声,“劳烦长宁姑娘了。”
  郑长宁不语。
  楼咏清又道:“你也不谢我一下,好歹在下现在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郑长宁像是没听见,过了良久,才道:“对不起。”
  “唉,我是想听你好生谢上一句,怎么变成对不起了?”
  郑长宁又没有说话。
  楼咏清的笑容不禁有些无奈,“好吧,能得长宁姑娘亲手照顾,在下这两刀也算没白挨。”
  这话听着又似自我安慰,又似挑惹,郑长宁突然嗔了楼咏清一眼,“楼大人留好力气,回府还要走上一段路。”
  楼咏清笑着抬头,在郑长宁背后拍了拍。郑长宁动作一僵,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楼咏清眼中的倦色不断翻上来,眼皮打颤,身体也没力气的朝她身上歪。
  “不好意思,长宁……我得歇歇了。”
  郑长宁怔怔的接住楼咏清昏睡垮下的身子,又看一眼她还没能包扎好的部位,只得先用肩膀撑着楼咏清,双手迅速将他腿上的布条系好。
  这会儿功夫冀临霄也没闲着,他把夏舞雩抱上马车后,就去那些死了的黑衣人身上摸索,最后摸到了他们所在的杀手组织令牌,还有一瓶瓶化尸水。
  楼咏清说的不错,这帮家伙果然是想杀人后清理干净的。但现在,角色反过来了,变成冀临霄往他们身上洒化尸水,将现场清理干净。
  随后冀临霄和郑长宁把楼咏清架上车,他将两个车夫的尸体放在马背上,自己驾车,带三人回冀府。
  缺月挂在院墙上,冀府内院,灯火通明。
  应长安给夏舞雩看胎,季樘去给楼咏清处理伤势。
  夏舞雩看着冀临霄在旁边板着脸的样子,笑言:“刚才见大人洒化尸水的样子,有种娴熟的感觉,大人是不是背地里做过许多这样的事?”
  “本官不曾。”还真的是第一次。
  夏舞雩抬手,朝冀临霄勾了勾手指。冀临霄连忙过来,满眼关切之意,看在应长安眼里,怎么觉得冀临霄背后像长了条又粗又长的狗尾巴,摇得高高的。
  “艳艳。”冀临霄拉住夏舞雩的手,细皮嫩肉,百摸不腻。
  夏舞雩问:“大人,那些杀手是不是柳国公派来的?”
  冀临霄答:“虽然没留活口,但除他之外,也不会是别人。他在我们手上吃了亏,眼下定然想将我和咏清除掉。”
  夏舞雩紧张他,说道:“从明天开始,晚上早点回家,我让应师兄去丐帮找些武艺高强的兄弟,你带在身边可以护着你。我这里也有些香饼,你拿着,万一遇到危险直接毒死对方。”
  “好。”
  夏舞雩这才满意,小手在冀临霄手掌里不老实,画着圈圈,“大人,我觉得你真的变了好多呢。”
  “何出此言?”
  “这要放在以往,大人怎么可能用毒,定是觉得十分卑劣阴险。”
  冀临霄一怔,耳朵又有点红。
  夏舞雩突然扭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妩媚笑道:“原来我这么厉害,都把大人调.教得面目全非了。”
  冀临霄恼羞成怒,“胡言乱语什么!本官几曾有面目全非?”
  夏舞雩笑起来,“是、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大人这死性子,八百年也不会变了,我最爱的就是这样的大人呢。”
  这话很好听,甜滋滋的,挠着冀临霄的心,他倍感受用,竟想把夏舞雩抱在怀里好好亲昵一番。
  于是应长安的存在就显得很讨厌了,但应长安现在是在为夏舞雩和她腹中孩儿出力,冀临霄只好压下心里的渴望,由着应长安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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