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所以宋将军,楚棠道,那晚我离开明月寺的事情,还请不要声张。
  宋双成:下官明白的。特别是太子殿下,我不会多嘴的。毕竟现在正是需要国师和太子联手的关键时候。万一等太子长大了,起了疑忌之心,那就不好了。
  而且楚棠对他对郁北有大恩,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
  还有两件事。楚棠将手侧的东西交给他。
  宋双成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大多都是郁北朝廷命官的名字。
  管家送走宋双成后,楚棠站了起来,有雪融化,从亭檐处滴落雪水,他从暖和的大氅中伸出手,接了一滴。
  默默观看宿主演戏的系统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在惊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绝了。
  思维缜密,演技精湛,还收放自如,控场能力十足,简直不要太厉害。
  进书房的时候,里面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屏风后面也没有动静。
  楚棠坐在书桌后,翻了翻暗匣,里面躺着一枚玉佩。
  似乎是太累了,他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便阖眼睡过去了。
  系统想,楚棠拍戏受伤,没休息几天便过来这里做任务了,又不是铁人,确实应该累了。
  突然,屏风后面探出个小脑袋。
  系统看过去,是郁恪。
  他似乎也在奇怪外面为什么这么安静,悄悄探头,瞥见楚棠在闭眼休息,就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系统想叫醒楚棠。可郁恪就只是静静地进来,坐在楚棠书桌前,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打量楚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好奇,又带着不自觉的仰慕之意。
  系统放弃叫楚棠了,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阳西斜,晚冬雪白的日光透过白纸照进来,暖洋洋的。郁恪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趴在桌上枕着小手睡着了。慢慢地,他的姿势变成了伏在地上,撅着小屁股,睡得很香。
  楚棠一动,睁开眼:什么时候了?
  系统道:快傍晚申时了。
  楚棠起身,就看见伏在地板上的郁恪,顿了顿,弯腰抱起郁恪。
  郁恪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了,揉着眼睛嘟囔:国师。
  太子该回宫了。楚棠道。
  门口处有马车候着了。
  郁恪坐到马车里:我一个人回去吗?
  楚棠站在外边,反问道:太子怕吗?
  郁恪小大人似的抿了抿唇:我不怕。
  乖孩子。国师大人表扬道。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这么叫我了。郁恪心里高兴,又想,记那明天能不能再见到国师呢?
  这么一想,他立刻叫住了要放下车帘的楚棠:国师!
  楚棠看向他,似乎在询问他有何事。
  郁恪一时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余光瞥到前方街道上有个卖糖葫芦的,高兴道:国师!我能吃糖葫芦吗?
  楚棠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郁恪以为他不愿意,拉着楚棠的衣服,扁着嘴,泪眼汪汪的,软软叫了声:哥哥。
  楚棠一愣。
  楚棠看起来没多大,和那些官员格格不入的风华年龄,郁恪叫声哥哥也没错。
  不知是不是郁恪的错觉,冷冷淡淡如终年不化的雪山的国师大人,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动容,像雪湖中洒入一把星光,很快便消失了。
  他说:好。
  系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楚棠曾经即将拥有一个弟弟的,他很期待,但他的妈妈不小心受了伤,弟弟就没了。为此,他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
  他想起方才楚棠和宋双成的谈话。
  第二件事,便是麻烦宋将军私下和太子言明,国师不可尽信。
  宋双成大为困惑。
  太子是未来天子。帝王之道,合该早早教他一点。
  帝王之道,其中一点,就是不允许权臣擅专。郁恪出于小孩子的本能,现在亲近他,可以。
  但不能一直这样。等到以后,他毫无防备地面对众多诡计,还掏心掏肺地对一个权臣就不好了。
  系统刚才还叹息,宿主也太冷静了。
  所以楚棠那一刹那的软化,是真的把郁恪当弟弟看了吧。
  哥哥再见!
  郁恪美滋滋地拿着一支红彤彤的糖葫芦走了。
  马车远去。
  看着独自一人时便明显清冷下来的楚棠,系统道:宿主,不如今晚便回去吧。反正郁恪现在还小,教不出什么。而且时间流速不一样,在现代多休息休息也好。
  没想到,这一休息就休息出事情来了。
  是郁恪在宫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恪:我才不管什么帝王之道!我要开始黏人了!记
  第8章 无人之下
  楚棠回到京都,在李大人等官员的眼里,就像闪电清风,来无影去无踪,一会儿就找不到人影了。上国师府拜访的人比比皆是,全都被拒之门外,空手而归。
  沈丞相遭了大板伺候,休养了快一个月才堪堪好起来,在家待着也不安分。听着下属的禀告,说国师府的防守如铜墙铁壁,什么都探不出来,进去了的探子还有去无回,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下属猜测国师大人或是离京,或是闭关,总之没有出现在郁北皇宫里了。
  沈丞相横行了这么多年,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老脸,心里郁结得很,憋着一口气,再不找罪魁祸首出气他就要憋死了。
  楚棠不在,还有个无依无靠的太子嘛。
  若是太子突然死了,储位还不是落到沈家手里?
  楚棠回去拍戏一天,这里就过了一个月。晚上没戏,回公寓的时候恰好就过来了。他上次在国师府的千机阁消失,吩咐了许忆守着不让人进去。这次也是从那里出来。
  千机军是前国师留下来的秘密武器,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隐藏得极好,郁北几乎无人知晓。
  许忆便是千机阁的人。千机阁汇集了各大高手,专负责打探消息、保护主人等。
  一听到里面传来动静,许忆便敲响了门,仿佛时刻守在门外:国师,属下能进去吗?
  楚棠在穿衣服。中衣好说,外袍也好说,但腰带就不好说了。
  系统看着他随手乱系的腰带,一挥手,门自动开了。
  许忆走了进来。本来低着头的,但见楚棠久久没发话,便悄悄抬头看他。
  一见到他镇定自若却不得章法的穿衣姿势,冷峭着一张脸的许忆情不自禁就弯了下唇。
  楚棠拿着白玉腰带,默默看向他。
  属下伺候大人。
  许忆不敢失礼,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腰带,跪着替他系好了。
  不紧不松,整洁顺畅。相比楚棠扭成一根麻花的系法,许忆堪称巧夺天工。
  楚棠道:去皇宫。
  许忆站起来,给他披了件披风:是。
  郁北王宫。
  红墙绿瓦,琉璃璀璨。朱色石柱彩画绚丽,纹案清晰,走廊蜿蜒曲折,整个皇宫偌大无比。
  楚棠在演艺圈多年,审美水平极高,随手便挑了件墨色锦文袍,绣着金蟒,更显得肤色雪白,长身玉立。
  走在宫里,惹得不认识他的宫女频频回头。
  见过国师。一路走来,跪了一地。
  去紫宸宫。楚棠冷着脸,走得很快,银色的披风像风雪中的白梅。
  太子的住所在内庭东部,叫紫宸宫。楚棠走前,便安排了宋双成主持太子搬进去的事宜。
  然而他没料到宋双成出身武将,心思粗糙,偶尔过来,也看不出什么,且纠缠其他事务,脱身不开。
  仅仅过去了一个月,沈丞相便贼心不死,又生一计,吩咐了紫宸宫的人给郁恪下毒。
  宫里的人惯会看菜下碟。原先震慑于楚棠的威风,不敢对新太子做什么。后来楚棠久久没来看他,他们便觉得新太子只是国师和丞相争权的傀儡,没有实权,将来肯定登不了基,何必尽心尽力伺候呢,还不如承了丞相的人情。
  他们开始在郁恪的膳食中下药,因为不敢太明显,只能一日一日加大剂量。
  郁恪近来嗜睡。
  和楚棠分别后的几天,他都在等楚棠过来。可是慢慢地,从天亮等到天黑,他都没来。郁恪就想,自己好好学着做一个太子吧,等他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紫宸宫的人那些天对他还不错,要什么给什么。他便要了一些书过来,努力认字。
  记
  没学几天,那个吹胡子瞪眼的沈丞相就过来了。看到他在伏案写字,摸着胡子故作高深道:太子勤勉,实乃郁北之幸。
  郁恪对他没有好脸色。
  沈丞相便道:殿下若要断文识字,学习为君之道,不如早些选太师吧。
  太师便是太子的老师,会教他功课,时刻辅佐他的那种。
  郁恪心里一动,板着一张小脸,努力严肃道:丞相可知国师大人近况如何?
  沈丞相笑了笑,看出了他想让楚棠做太师的心思,说:楚国师事务繁忙,自然没空见太子殿下。但老臣忠心耿耿,经验良多,做太子的师父也算得心应手。
  郁恪没说话。
  沈丞相深谙进退之理,道:殿下先学着吧。老臣改日再来看。
  看什么?看我给你画的画像吗?
  郁恪在宣纸上画了一只老王八。
  沈丞相一连来了好几天,天天都来看他,时不时说他这个字太俊秀没有大家风范,说他趴在桌上写字姿势不对,总之找各种茬来指责他,俨然当自己就是太师了。
  郁恪没理他。
  今天,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郁恪更加困了,伏在桌上打瞌睡。
  恰好被老狐狸抓到,说什么太子不端,成何体统。
  郁恪烦他,反驳他说:丞相既不是我父皇,又不是我太师,为何要来多管闲事?
  沈丞相大怒,说要替先帝惩罚他。
  楚棠踏进紫宸宫时,木板打在肉上的声音啪啪作响。
  有个宫女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道:丞相别打了!太子还小,不懂事!求您了
  几个宫女太监正按着郁恪的身子和手,任由沈丞相的细长木板狠狠打在郁恪手心上。
  郁恪动弹不得,恶狠狠瞪着沈丞相,眼睛红着,看上去痛的厉害,却紧咬着唇压抑哭声。
  沈丞相对楚棠的到来毫无所觉,一脸威严地继续打,十七、十八,还道:老臣这是为殿下以后着想,殿下还敢不敢出言顶撞
  放肆!背后传来一道冷喝。
  听到熟悉的声音,郁恪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沈丞相一愣,手腕一痛,教板便被许忆踢飞了出去。他回过神来,大怒:大胆!你是何人!
  太监宫女吓得要死,连忙放开手,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郁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桌上爬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冲向楚棠,却因为腿软,半路差点摔了。
  楚棠大步上前扶住他,单手抱他起来,对沈丞相道:沈丞相果真威风。叫人看了,以为这郁北皇宫没有帝王东宫,只有丞相了。
  沈丞相回身:国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太子了?老臣以为国师放弃太子了,便想着好好管教他,以免失了皇家脸面。
  楚棠还没说话,便感觉怀里的小孩子肩膀抖动了一下,小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带着哭腔,抽泣道:你才没有我也没有。
  楚棠沉默了一下。他听懂了郁恪的话。
  你没有放弃我,我也没有丢皇家的脸面。
  论管教,怎么也轮不到丞相您。楚棠冷声道。
  沈丞相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这是皇宫!
  他身后两个丞相府的人拔出刀就要动作。许忆动作更快,砰砰两声,一脚一个,踢在他们膝盖上,力道之大,逼得他们直直跪了下去。旁边的宫女都听到骨折的声音了。
  丞相还知道这里是皇宫,是未来天子的地方!楚棠道,来人。
  御林军应声而来,团团围住了沈丞相和他的人。
  宋双成急急赶来,一入紫宸宫就记看到此番大动干戈的情景,一惊一喜,他难道要亲眼见证楚国师打沈丞相大板了吗!
  沈丞相想起那毫不留情的板子,屁股一疼,色厉内荏道:国师别太过分!我敬你几分,你却在宫里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的究竟是谁?楚棠回道。
  郁恪埋在他脖颈处一抽一噎的,哭得厉害。听到他的话,他抬起头,看向被御林军围住的沈丞相,咬咬牙,道:沈丞相他冒充我的太师,还欺辱我,说我不是先帝亲生的。
  他偷偷用额头蹭了蹭楚棠下巴。
  见郁恪缓过来了,又是告状,又是撒娇的,楚棠拍了下他软绵绵的屁股,冷着脸道:宋将军。
  到!藏在御林军身后偷看的宋双成立刻出列。
  渎职充任,该当何罪?
  按当朝律例,罚俸三年,禁足一个月。
  那欺辱太子,谋害储君呢?
  斩立决。
  沈丞相慌乱了一下,立马道:你有何证据,你含血喷人!
  郁恪还想再告状,忽然觉得喉头一热,眼前一黑,只来得及感叹国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连老狐狸给他下毒的事都猜到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楚棠低头一看,衣襟处沾上了血。
  他皱了皱眉,抱着郁恪软软的身体,下令道:御林军!
  在!
  将以下犯上的逆臣收入监牢,改日再审。
  楚国师!楚棠你给我站住!沈丞相眼睁睁看着楚棠离开,喊也不回头,看了看兵器精锐的御林军,又瞅了瞅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自己人,懊恼地叹了口气。
  和楚棠的人相比,他养的私兵简直就是废物。
  紫宸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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