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娘娘,殿下那边现在也算安定下来了,您现在可放心了?”
卫太妃笑着点点头,又意识到一点,对她道,“阿婉,本宫记得你今日可以出宫。”
阿婉回应是,“不过,奴婢得伺候您,宫外人多,奴婢闲它太挤。”
卫太妃却摇头,吩咐她伺候笔墨,她不敢近身瞧,退到一边,卫太妃落笔封纸之后,才道,“不,本宫要你今日出去,将这衣服和信差人送出去,不用急着回宫,还有那两个丫头伺候。”
阿婉看她将书信和衣服用一方锦缎包裹好,不解道,“娘娘,宫中不是有专门送信物的差使么?”
卫太妃将东西塞进她怀里,脸上笑得仁慈,“本宫同嘉瑜说些贴心话,不想让人瞧了去。”
是了,她想起了,凡是宫中差使过手的东西都要由专人拆开查看的。
“送到卫府,那边自然有人会送往缙州。”卫太妃吩咐完,行至塌边,看样子是要歇息了,阿婉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小小的衡阳宫不过是皇宫一隅,冷清又安静,和外边的热闹自然是不同的。
这时候已经是晌午,宫女太监们在通往承英殿的小路上来来往往。
每年腊花节宫宴都是设在承英殿,想必宴席也已经开始了。
阿婉寻了条小道去往宫门,避开了御花园,水榭楼台这些人比较多的地方,这条小路平日里人是极少的,四周环着高低不平的假山,路面的石板夹缝里生出了许多杂草。
清幽小道,别有一番滋味。
她穿着银白色的绣花靴子,这还是中秋时卫太妃特意给她做的,仍旧披戴着上次那件红色的斗篷,衬得她皮肤格外白嫩,走几步,不时还蹦蹦跳跳几步。
“你干什么,你……你放开本公主,不然――”
安静的小路上,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阿婉敛起散开的眉眼,微微侧目。
是嘉宁公主,这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边传过来的,她定了定神,一时间脚步都挪不动了。
“放开?嘉宁,要真想让本公子放开,方才你又为何随我出来,嗯?”
“本公主――唔唔”
突然没了声音,阿婉有些失措,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抱着包袱,不知该如何做,脚下往假山那边挪了好几次,犹豫许久,眉间松开,正准备过去时,肩膀却忽然让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来人,乌黑的眸子瞬间变得澄亮,往后退了一步,刚想开口行礼,不料那人却抬了手,单指按在她的唇上,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阿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许砚行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了,唯一真实的是他压在自己唇上的食指,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却清晰地嗅到残留在他指尖的一抹酒香。
意识回笼,许砚行早已走在了小道前边,她瞧着他绯色的背影,高大挺拔,步伐稳重。
旁人没说错,许砚行最爱绯色,从前到现在,这色儿的衣裳他穿的最多次。
阿婉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斗篷,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随后紧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行至一片竹林处,许砚行才停下步子,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这才转了身子来,对她道,“方才听到的,不要透露出去。”
阿婉匆匆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您放心,奴婢懂得分寸,可是,公主真的――”
“那是魏国公府的公子,能有什么事。”
阿婉恍然,还好他拦住了自己,不然若她真过去了,场面倒不好收了。
许砚行轻描淡写地说了嘉宁公主的事,这才低眸打量她,瞧她胳膊肘里窝着个包袱,身上穿的又是私服,道,“这是准备出宫?”
“今日腊花节,奴婢按着品级,今日可以出宫一趟。”
许砚行好久没说话,阿婉抬头,却见他那双锐利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怀里的包裹,她抿了抿唇,自觉道,“今日过节,太妃娘娘见奴婢能出宫,便让奴婢给卫府捎点东西过去。”
“听说安王给你写了书信?”他忽然问。
阿婉心想这宫里事看来一件都瞒不过他,又奇怪他怎会觉得是写给自己的,于是赶紧摇头,“哪里是写给奴婢的,是给太妃的。”
许砚行看她乌黑的眼珠子转悠着,那张小脸本就冻得有些苍白,这会在红衣衬托下,更加白润,嫩条初抽般,哪里还有八年前那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的痕迹,他收回思绪,又重新转过身去,走之前,突然嘱咐她,“今日宫外边人多,易生乱,宫禁也提前了,你办完事便回宫,莫要贪玩耽误,别误了宫里规规矩,可听明白了?”
“奴婢知道。”阿婉抬起头,眼前已经没了那抹颜色,只剩满眼枯黄的竹枝,她深吸了一口气,赶忙出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额,女主心思很容易晓得,你们猜猜男主的心思。*^o^*
回忆不会写太多,因为回忆也没多少啦,慢慢穿插着写。^v^
第6章 花灯
这日的皇城果真是热闹,出了宫门,进入长门街,这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道上来往是人,路两边叫卖各种玩意的摊贩挨个排着,阿婉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看着卖胭脂水粉的、卖针线布料的小摊也会驻足瞧上一眼,心里思量着一会办完事索性转转,只是忽然又想起就在不久前许砚行的话,于是这点心思便掐了去。
还是办了差事便回宫算了,想到这,脚下跟生了风似的,没一会便到了卫府,她陪卫太妃回来过几次,管家下人们也都认识她,见她来了,便知是衡阳宫那边有事,于是自觉引她去见卫老爷。
卫太妃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不过,自从先帝驾崩后,就开始告病在家,已经接连一个月未曾出过门上过朝,阿婉以为他病的重了,不想见到卫老爷时,他瞧着倒是精神好得很。
“奴婢见过卫大人。”行了礼,又将包裹递过去,“娘娘让您派人将这东西送到缙州去。”
卫老爷眯眼打量那包裹,良久才让下人接过去,“劳烦阿婉姑娘跑一趟了,来人,看赏。”
阿婉忙摆手,“卫大人,奴婢替娘娘办事,您又是娘娘的父亲,奴婢可不敢要赏,”她又弯身告辞,“这宫里还有事,既然东西已送到,奴婢便回宫里去了。”
卫老爷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宫里有事,本官便不多留了,只是,如今娘娘在宫里也没了依靠,若是娘娘那边有事,你可要立刻通知本官这边。”
“大人放心,娘娘现在好的很,有事奴婢定会来禀明的,”她想了想,又道,“另外,娘娘让奴婢转告您,多注意着身子,不必为她忧心。”
“好好好,本官这身子呀,时好时坏,”卫老爷叹口气,“这不,昨日里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今儿个还能在院子里打打拳,老了,不中用了。”
阿婉听他这般调侃,只是笑笑,未再说什么。
离开卫府后,走在大街上,她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出来。
这时一个贩子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过来看一看,瞧一瞧,今日腊花节,各种款式的花灯任你选。”
阿婉看过去,前边一个摊铺周围站了许多人,听着是卖花灯,她怎么不知道腊花节还要放花灯?
一时兴起,她也去凑了个热闹,摊架上挂着堆着色彩不一的花灯,样式也不单一,阿婉一眼便瞧中了放在角落里的一盏。
那是一盏红色花灯,中间白色罩子作花蕊,四周灯瓣一层叠着一层,外边还雕刻着精致细腻的纹路,整体小巧玲珑,差不多一只拳头大小。
老板见她直盯着那,于是寻着她的视线将它取了出来,递到她眼前,“姑娘可是相中了这个?”
花灯落入她掌中,阿婉越瞧越觉得喜欢,“瞧着同其他的大不一样,这是什么品种的?”
“海棠花,”老板见她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又道,“姑娘,就此一盏呀,赶紧买了,然后今晚,去护城河放花灯,许的愿呀,来年这时候都会实现的。”
听他这么一说,阿婉又问,“去护城河放?”
旁边有人道,“姑娘,你不会不晓得这民间的腊花节,就是晚上到护城河放花灯许愿吧?而且呀,这年轻姑娘要是能约着心上人一道去,来年你们婚事便能成咯。”
阿婉听了,只觉好笑,民间习俗固然是习俗,若真有用,那这世间便不会有众多分分合合了。
这般想着,又将花灯放了回去。
老板一张嘴皮子倒是会说,“诶,姑娘,就这么一盏了,瞧你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定是有心上人了,今日这般好日子,莫要错过了。”
心上人,她扯唇笑笑,随后摇头。
转身便要走,后边老板跟看穿她心事似的,大声道,“姑娘,凡事得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 * * * * *
已经过了午时,下午的天不似上午那般温和,冷风骤起,阿婉将帽子戴上,小脸掩去了一大半。
从花灯铺子那离开后,她没有立刻回宫,鬼使神差地,转悠到了一处府邸前,朱红色大门紧紧闭着,她躲在门前的巨大石狮后边,两只乌黑分明的眸子看向那金底匾额――许府。
宫宴该是散了,这会群臣们应是陪圣上太后在御花园赏花,他定然也是在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就为远远看那一眼牌匾吗?她苦笑,今日她到底还是太过放纵了。
想到这,便收敛了心思,决定回宫去。
“阿婉姑娘,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肖参的声音,阿婉觉得四肢瞬间变得僵硬。
她木讷地转过身,见他身后没人,这才开口,语气淡定,“奴婢准备回宫,刚巧路过这里,肖侍卫,有事吗?”
肖参倒是愣了一会,随后笑道,“我家大人有请。”
阿婉这回不淡定了,他……他怎会知道自己在这?
肖参瞧她一脸震惊与疑惑,好心解释道,“阿婉姑娘没来过许府,自然不晓得府中有一处高阁,我家大人平日里无事便喜欢待在那,您瞧,”他指了一个方向,“从那里能俯瞰整个许府,自然也包括这里。”
阿婉望过去,那边果然有一处高达三层的楼阁。
“姑娘怎么还买了花灯?”肖参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我记得这是民间作兴的玩意。”
他这么一说,她赶紧将手里东西往斗篷里藏了藏,“瞧它好看,就买了。”
“这东西就讨你们姑娘家喜欢,阿婉姑娘,请吧。”
她这会倒是生了退意,原想着看一眼就走,现在说让她进去,她忙道,“不了,太妃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呢,劳肖侍卫替奴婢传达一下。”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脚下步子又急又乱,恨不得立刻消失了才行。
“阿婉姑娘,姑娘――”肖参在后边喊了几声,阿婉全当没听见,过了一个道口,进了长门街。
肖参叹口气,最终无奈地回府里复命。
“跑的可快了,小的叫也叫不住。”
许砚行躺在楼阁里的长榻里,眸子半合着,听到这里,睁了眼,嗤了声,“没了?”
肖参想了想,又道,“有是有,不过是姑娘家的一些事,还不足以在大人您面前说弄。”
“说。”
“小的还瞧见她揣着个红色花灯,见小的盯着,便跟个宝似的不知道往哪藏好。”
许砚行起身,走到楼阁的窗台边,望着许府大门方向,“本官记得民间这日有放花灯的习俗?”
“大人,您真是什么都晓得,”肖参还打算晚上去看看,这会说上了便继续道,“在护城河那边,民间姑娘小伙子今晚都在那聚着一起放花灯许愿。”
“行了,退下吧。”他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其实名叫“阿婉出宫游记”。嘿嘿
第7章 心软
“快点灯咯,快点灯咯。”岸上的老朽大着嗓门提醒着围在河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