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语气已经平稳了不少,但是,明显是山雨谷欠来风满楼,更怒了。
  陶贵妃淡定垂眼:“回禀皇上,臣妾这几日身子骨不适,素些心里也清净。”
  “是吗?”周帝一步步走近,逼得陶贵妃一步步后退。
  徐猫猫窝在陶贵妃怀里,强忍着爪子挠过去的冲动,忍了下来。
  他如今只是一个猫,就算什么也不知,可真的伤到了周帝,怕是陶贵妃也保不了他。
  给陶贵妃何时报仇都行,但是这时却对不能给陶贵妃惹麻烦。
  他迅速抬起小爪捂住了眼,卖萌喵喵叫了声。
  声音又细又软,乖巧的惹人心肝颤,周帝先前一直紧盯着陶贵妃的脸,听到声音,才低下头,就对上了徐猫猫不断抖动的毛茸茸的尖耳朵,还有捂着半张猫脸露出的鸳鸯眼,清澈透亮,乖巧地瞧着他喵喵叫。
  周帝原本沉冷的目光,对上这等萌物也愣了下,对方柔软又依赖的小眼神,让周帝莫名心情的抑郁散了些,难得纡尊降贵摸了摸徐猫猫的软耳朵,徐猫猫立刻乖乖蹭了蹭他手背。
  周帝动作僵了下,又忍不住多摸了一把,这才看向陶贵妃,语气缓和了不少:“爱妃当真没何事瞒着朕?”
  陶贵妃垂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身体一僵,也戏精上身:“没、没有……臣妾,并无任何事瞒着皇上。”
  可陶贵妃这模样,显然让周帝与徐妃不信。
  徐妃不喜地看了陶贵妃怀里的猫崽子一眼,这贱人都敢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皇上怎么还这般好声好气的?
  这猫有什么稀罕的?
  徐妃凑过去,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周帝的衣袖:“皇上?”
  周帝扯回衣袖,大概也懒得与陶贵妃过招,直接道:“朕听闻爱妃在后殿藏了东西,朕想一睹,不知如何?”
  陶贵妃头垂得更低的,身体晃了晃:“皇上……不知是听谁说的?臣妾并未藏任何东西。”
  徐妃憋不住了:“姐姐既然没心虚,为何不肯让皇上去瞧瞧?”
  如果是别的不确定的事,徐妃也不敢自己上来,可她这次可是听炜儿说了,这件事可是十成十跑不了的了,她如今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女人拉下来马。
  这十来年,她虽然极受周帝的宠爱,却也不过是个替身。
  刚开始的时候,替身也就替身了,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宠就好。
  可如今随着年岁的见长,她早就不甘心只当一个替身了,玉妃不仅是周帝心底的白月光,也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扎得只要想起来,就觉得蚀骨噬心。
  只要是与玉妃相关的一切,她都嫉妒厌恶的抓狂,那九皇子是一个,而这陶贵妃,又是另一个。
  陶贵妃却是抬眼,莫名看了徐妃一眼:“徐妃这话说得本宫就不明白了,你道本宫这里藏了东西,那么,你又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你还在本宫这里安插了眼线不成?”
  周帝闻言,也看了过来。
  徐妃心一抖:“姐姐你这话的,怎么就知道是妹妹说的了?”
  陶贵妃轻瞥了她一眼:“徐妃莫不是当本宫是傻的?”
  她跟着周帝前来,周帝还能听谁说的?
  周帝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他最不喜的就是后宫的女人手伸得太长,他深深看了徐妃一眼,看得徐妃心头一跳:“皇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办正事?”
  周帝这才收回视线,徐妃的事稍后再说:“爱妃,朕今日也没带别人,就如同徐妃说的,爱妃若是不怕,就带朕进去瞧一瞧。”
  陶贵妃抬眼,眼神带了悲伤:“皇上……你真的,非要看吗?”
  周帝被这一眼看得皱皱眉,但是想到对方的所作所为,那股子疑虑被愤怒压下来占了上风:“带路。”
  简单的两个字,却不容反驳。
  陶贵妃垂下眼,摇摇谷欠坠地行礼,轻应了声:“臣妾……知道了。”
  陶贵妃抱着徐猫猫,带着周帝与徐妃进了后殿,只留下一个曹嬷嬷跟随。
  一进去寝殿,徐妃就先一步跑进了后殿,按照周玉炜告诉她的位置,惊讶捂着嘴故作姿态地喊出声:“呀,这是什么呀?皇上您快来看啊。”
  周帝本来想到先前陶贵妃的模样,心里已经开始忧虑了,可这点子犹豫被徐妃这话彻底打断了。
  他深深看了陶贵妃一眼,这才大步迈了进去,一身龙袍甩得猎猎生风。
  陶贵妃盯着两人的身影,朝着心神不宁的曹嬷嬷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垂着眼,抱着徐猫猫走了进去。
  一踏进后殿单独设置的内室,就看到徐妃得意洋洋地站在两个关上的镂空箱笼前,里面的牌位若隐若现,极为显眼。
  周帝的一张脸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大概是怒到了极致,反倒冷笑出声:“爱妃,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陶贵妃这时也戏精上身,神情并不见惊慌,只是幽怨,反问道:“皇上,您想让臣妾解释什么?”
  “这是什么?”周帝冷戾的眉眼,像是刀子一般扫向陶贵妃。
  徐妃在一旁添油加醋:“皇上,姐姐在自己的寝殿里供着这牌位,怕是……”意犹未尽的话,让周帝的怒意更上了一层。
  徐猫猫瞧着徐妃得意的目光,差点没忍不住翻了个萌哒哒的白眼:如今有多嘚瑟,等下哭得就有多惨啊徐妃。
  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啊娘娘!
  陶贵妃因为是背对着徐妃,徐妃并未看到她的神情,看她不动弹,只以为她心虚,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皇上,既然不知道是何物,那臣妾替皇上打开瞧瞧好了。”
  说罢,根本不等人动作,直接就打开了。
  只是徐妃眼底得意的笑在突然看到牌位上的名讳时,骤然消失不见了。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牌位上的名字,揉了揉眼,“怎、怎么可能?”
  周帝也随着徐妃的动作看了过来,等看到牌位上名字,高大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许久都未动弹一下,原本震怒的目光却在看到那牌位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恍惚的茫然……
  徐妃压根没想到会看到玉妃的牌位,炜儿明明告诉她的是“董俞柏”那野男人的,怎么突然就成了“安玉莲”那贱人?
  徐妃身体晃了晃,突然看向那个紧闭着的另一个箱笼,眼底迸射出希冀的光,猛地扯开了,可这里面,除了一盏灯,什么都没有。
  而曹嬷嬷看到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忽闪忽闪的烛火,猛地扑了过去,跪下拢着箱笼里的灯盏,等终于平稳下来,没有熄灭才松了一口气。
  “大胆!”徐妃差点被曹嬷嬷扑倒,又加上并未看到预料中的东西,一怒之下,直接一脚踹向了曹嬷嬷。
  陶贵妃看到这,大步走过去,扯住了徐妃的手臂,阻止了徐妃的动作:“徐妃,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敢再打一次试试?”
  徐妃心气儿不顺,回嘴:“她一个奴婢竟然敢冲撞了本宫,别说是打,就是拉出去打死了也不为过。”
  陶贵妃冷笑一声:“是吗?可本宫却不觉得是冲撞,只觉得对方是在忠心护主,还是说,在徐妃的心里,你宁愿本宫为皇上供奉的长寿灯熄灭了,也不愿这小小的‘被冲撞’?”
  陶贵妃一字一句,简直将徐妃怼的毫无回还之力,后者刚想回击过去,突然抓到了重点,皱眉:“长寿灯,什么意思?”
  周帝这时也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向陶贵妃。
  陶贵妃却是并未说话。
  被踹了一脚的曹嬷嬷这时跪爬在那里,伤心的解释道:“皇上,虽然老奴地位低下,不该多嘴。但是拼着一死,也不愿娘娘受了这等委屈,实在是忍不住说句话。老奴虽然不知徐妃是从何处听了闲言碎语告到了皇上这里。娘娘从十年前就立了这个牌位还有这盏长寿灯,一则是念着当年与玉妃娘娘的交情,娘娘心善不愿对方死后连个牌位也没有,孤苦伶仃;二则,是心中有皇上,但娘娘不善言辞,只能默默给皇上求了一盏长寿灯,供奉在这里,与玉妃娘娘的长明灯一起,只希望,下一世,也许玉妃娘娘与皇上……先前是老奴该死,怕这长寿灯灭了,才惊慌失措之下冲撞了徐妃娘娘,是老奴该死!但是皇上……娘娘不该受这等欺辱啊。”
  随着曹嬷嬷这句话,周帝愣住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下一世”“那一句孤苦伶仃”,突然心像是被戳中了一样,身体踉跄了一下。
  徐妃瞧着周帝这模样,脸色骤然惨白了下来:完了……
  第11章 徐猫猫:……厉害了喵的小暴君!
  徐猫猫也猫脸懵逼,他虽然早就知道陶贵妃不会有事,但是反转的这么漂亮还是让他蒙圈了。
  尤其是曹嬷嬷这一招忠心护主,让徐猫猫默默用小爪子捂住了眼:这要不是他提前知道是假的,怕是也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多么情真意切的主仆情意啊,这么一对比,徐妃简直就是人神共愤了。
  徐猫猫眯缝着小爪,从肉垫指缝间,一双鸳鸯眼看向虚软倒在地上的徐妃,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徐妃虽然是他的小姑姑,但是他与这个小姑姑并不亲近,上一世见周玉炜的倒是有几次,更何况后来他还当了周玉炜几个月的伴读,不过他那时心思都在逗猫遛狗上,加上受祖父的宠爱,想去就去,不去周玉炜看在祖父的面上也不会说什么。
  加上祖父事事依着他,他后来直接就从宫里出来了,也就没再掺和宫里的事了。
  若不是上一世最后徐家站错了队被灭族,他也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重生了之后,他一直都想改变这种局面,上一世祖父他们做了这么多都失败了,他不敢再尝试,如今瞧着徐妃这模样,却是松了口气。
  也许,让她吃吃苦头,她会更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徐家也该好好思量思量了,上一世小暴君最终能登上大宝,除了有小暴君自身的实力与隐忍之外,真的没有周帝其实最终还是松了口的原因吗?
  而另一边,徐妃是被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
  明明炜儿说的是这箱笼里是“董俞柏”的牌位,怎么就变成了安玉莲的了?
  明明不存在的长寿灯,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尤其是这曹嬷嬷的话,明面上看是在为陶贵妃打抱不平,却字字诛心都在告诉周帝,她心怀不轨,为了一己之私乱嚼舌头,想要陷害陶贵妃!
  怕是更会上升到徐家想要借着她的手,压制陶家。
  徐妃垂下眼,一张脸狰狞可怖,该死的,她中了陶月珠这贱人的圈套了!
  什么陶良沐告诉的炜儿?
  莫不是,这一切都是他们一开始设置好的圈套,就是为了陷害她?她还傻傻中了圈套?
  想到从始至终这可能就是一个局,徐妃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想质问陶贵妃这长寿灯到底从何而来,可此刻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
  如今不管她说什么,怕是皇上都听不进去了。
  只要是有关那个女人的,对对方来说,都凌驾于一切之上。
  徐妃聪明的没有再开口,只是跪好,甚至都不敢多嘴。
  只要她还有这张脸,皇上就不可能真的忍心惩罚于她。
  陶贵妃余光扫了眼徐妃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会儿想要当鹌鹑了?晚了。
  陶贵妃这时也跪了下来,一张素白的小脸悲伤哀切,缓缓开口道:“皇上,这件事与曹嬷嬷无关,都是臣妾一人所为。
  这牌位,这长寿灯,都是臣妾的命令,她不过是个奴婢,根本做不了主。
  皇上,臣妾知道,这些年皇上不愿意让人提起玉妃,臣妾却也知道,这不是皇上的本意,皇上不是一个寡情薄意之人,只是皇上心里太痛。一旦提起,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但是,十年了……皇上,您不许人提起她,安家不敢立牌位,臣妾只是当年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就觉得她让臣妾心疼,加上后来又有缘被一起封为‘大周双姝’,时隔十年……臣妾还记得她当年的风姿,只可惜,红颜薄命,臣妾一想到,就觉得可惜可怜,又不愿她成了这宫中的孤魂野鬼,就……是臣妾自作主张了。皇上,您惩罚臣妾吧。”
  陶贵妃垂着眼,这一招以退为进,漂亮至极,又生生戳了周帝一刀,顺便踩了徐妃一脚。
  徐妃差点气疯了,就差冲出去不顾一切撕烂这女人的嘴,她一张嘴说得倒是好听,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心机这么深,竟然借着陶良沐,借着她的炜儿害她!
  不过不管徐妃如何想,周帝是真的被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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