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顾安安的胃口很好,可能和上辈子是胃癌去世的有关系,上辈子,到了癌症后期,她根本就无法进食,恶心、呕吐、食欲差,每天只能靠打葡萄糖勉强维持,对她来说,重生是上天的恩赐,每一次将香甜的饭菜吃下肚,她才会有更真实的感觉。
  她还活着,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那个顾安安了。
  因此几乎从出生起,除了最开始几天对喝母.乳不太习惯外,之后的日子,她的饭量一直都是同龄人当中偏大的。
  据顾雅琴偶尔和丈夫闲聊的时候透露,三四岁前,顾安安的饭量比她两个哥哥还大呢。所以说,胖也是有理由的,苗翠花觉得宝贝乖乖这样很好,能吃是福,胖乎乎的,那福气该有多大啊。
  现在五岁的每餐能喝一碗粥,如果是捞干饭也能吃大半碗,还要加一个馍馍或是蒸番薯,其他的配菜都不算,这还只是正餐,不包括平日里的零嘴和中午老太太专门给宝贝乖乖做的点心。
  顾安安屋里的矮柜里塞得全是吃的,都是顾建业从供销社买来的吃食,芝麻饼、桃酥、粒头硬糖,山楂片,甘草片......几乎只要她觉得饿了馋了,随手就能打开柜子翻出点东西来吃。
  顾向文几兄弟想吃零嘴了,也都是到自个儿妹妹的房间里去找的,反正家里也不缺那点东西,在这些吃食上,是从来就没有给几兄妹克扣过。
  这还是萧从衍来之前,在萧从衍来之后,顾安安的伙食还升级了好几个档次,他似乎对把胖丫头喂成大胖丫头有着强烈的兴趣,每次和萧老爷子发电报,总是会让他寄些黔西省城大商场才买的到的高级零食过来,有些还不是零食,是特供领导的高档食品。
  萧文忠估计也觉得亏欠这个孙子,只要是自己有的,全都寄到顾家来了,他也知道顾家有好几个孩子,每次寄零食,寄的都远远超出一个正常孩子的分量,当然,那些零食,多数也都是让萧从衍喂到顾安安的肚子里去了。
  顾安安听了萧从衍的疑问,哀怨地小眼神瞅了他一眼,郁闷地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软肉,觉得这些日子长出来的几斤肥膘,一定都是他喂得那些朱古力变化的。
  “我今天不想吃,没胃口。”
  顾安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其实这半碗粥,她压根就没吃饱,扭过头不去看一桌的饭菜,对自己催眠道。
  “没胃口,不会是病了吧?”顾建业用手背贴着闺女的额头,也没生病啊,“要不去王大夫那看看,是不是坏肚子了?”
  顾建业看闺女奄奄地小模样,有些担心的问道。
  “怕不是今天受了惊了,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苗翠花也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有些懊悔自己为啥立场那么不坚定,今天白天就不该带着乖乖去看二儿子的好戏。
  看着自己的一个小任性害的一家人都担心,顾安安心里不好受急了,怕家人多想,赶紧解释:“我没生病。”顾安安觉得死贫道不死道友,将矛头指向一旁的翠花鸟,“沃德说我太胖了,我就想着少吃点,我就能瘦下来了。”
  天降一口大锅!
  可惜翠花晚上吃的太饱,它已经在苗老太给它做的窝里睡熟了,没听见,不然凭它的个性,早就叽叽喳喳地抗议了。
  “你听大鸟瞎说,咱们安安一点都不胖,再说了,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就该吃的胖一些,这样还好有力气长大啊,等你再大几岁,自然就会慢慢瘦下来的。”
  顾建业瞪了那只睡熟的翠花鸟一眼,瞎说啥鬼话啊,要是饿着他闺女,他拔光它的毛。
  “就是,你现在这样多可爱啊,胖乎乎的,捏上去手感可好了。”顾向武拔了一大口粥,含含糊糊地说到,迎来了一家人的怒视,包括顾向文和萧从衍的,一口粥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咳嗽了好几声,喝了几口水,勉强才把饭给咽下去。
  “不,不是,二哥的意思就是你现在这样很好。”顾向武在全家人威胁的眼神下缩着脖子,小声地解释了一番,围绕着他的威胁视线这才撤走,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一背的汗。
  “就是,鸟的审美能和人一样吗,你看翠花那蠢——”
  苗翠花说了一半,觉得有些不太对,感觉骂鸟就和骂自己一样,赶紧换了个说法,“你看鸟蠢的吃饭都能把自己给撑死了,那能是有脑子的吗?”
  “而且它就那么大一点的脑子,很多问题它都看不明白,安安可不能相信鸟的话,你现在这样刚刚好,等年纪大了抽条了,自然就会瘦了,现在吃饱睡足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全家人都先围绕着已经睡熟了的翠花鸟批斗了一圈,然后重点就是安慰顾安安她很可爱,她将来一定会瘦的,现在吃饭才是最要紧的事,说了一大通。
  到头来,顾安安反倒很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现在年纪小了,心智反倒也回去了,为这点小事让家里人担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就是胖吗,大不了长大了再减肥呗,反正有这样疼爱她的家人,她以后就算真被喂成了一个大胖子又有啥大不了的呢。
  唾弃了一番自己忽如其来的矫情,真的是好日子过久了,全国还有多少人都吃不饱呢,她到是有心情想起减肥来了,顾安安郑重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想着什么减肥的事了,胃口大开将奶奶从新盛的一碗粥喝的精光光,洗完澡,挺着鼓鼓的小肚皮回到自己的房里,沉沉地睡去。
  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其中一间卧室里,忽然蹑手蹑脚走出来一个人影,看上去身量并不是很高,似乎是一个孩子。
  他悄悄靠近翠花鸟的小窝,手上不知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高高举起,在月光下,寒光一闪而过。
  ******
  “啊啊啊——”
  大清早的,顾家人还没醒呢,就被一声尖利的叫声闹醒,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赶紧都套上衣服,从自己的房间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刚刚的声音是谁在叫啊。”苗翠花看屋里也没人啊,现在站着的,都是刚刚一样和她听到响声,然后跑出来的。
  “难道是——”顾建业思索了一番,将疑惑地神情转向了一旁桌几上的鸟窝。
  一群人互看一眼,慢慢朝鸟窝靠近。
  没在鸟窝里,还是顾建业眼睛亮,在其他地方找着了翠花鸟。
  “噗嗤——”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就和传染病似得,一大家子都捂着肚子,笑的前倒后仰的。
  也不知是谁干的缺德事,翠花鸟的头顶的羽毛剪得光秃秃的,就和那地中海秃头似的。
  此时它正生无可恋的停在墙面镜子前的架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显然暂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啊。
  ☆、绿帽子
  “沃德, 你就吃点东西吧,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酸枣糕, 是奶特地让我拿来给你的。”顾安安看着那个一直对着镜子,已经一个早上没有说过话,没有吃过东西的翠花鸟,小声哄道。
  “鸟不吃。”翠花觉得自己的鸟生太悲惨了, 怎么就睡一觉的功夫,自己头顶上的毛就没了呢。它仔细地看着镜子中的那只秃头鸟, 浑身弥漫的悲怆都快实体化成黑雾了。
  “其实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丑,还挺可爱的。”顾安安尽量憋住笑,一脸真诚地看着翠花鸟说到。
  “真的?”翠花鸟扭过头,身上红绿色的羽毛依旧艳丽, 这更加突出了头顶那块肉粉色的肌肤的突兀,尤其是边上一圈羽毛毛茸茸的, 就头顶秃了一块, 着实滑稽可笑。
  “真, 噗——”顾安安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翠花鸟这模样, 实在是太有趣了。
  翠花鸟一句话都没将,默默转了个身, 用自己肥墩墩地屁股对着顾安安,表示自己的抗议。
  “要不我给你织一顶帽子,只要戴着帽子就看不到你的头顶了,到时候等羽毛长出来, 一切就都正常了。”
  顾安安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想的注意好极了,这些日子,她已经解锁了新的技能,那就是织毛衣,毛线都是旧毛衣上拆下来的,苗翠花给了宝贝孙女一个线团,让她自个儿在家里玩,顾安安现在也算是一个在织毛线上小有成就的姑娘了,觉得给鸟织一顶帽子,压根就不在话下。
  “帽子!”翠花鸟来了些许精神,作为一个学识渊博的鸟,它当然知道帽子是什么了,如果真能戴上帽子,那别人就看不到它头顶的模样了,而且作为一只鸟,能有一顶属于自己的帽子,那是以前即便现在郡王府里头,都没有过的待遇。
  主要是那个老郡王从来也没想过鸟要穿衣服,哪像顾安安,在黑胖和黑妞上已经有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这才一下子想到了这个主意。
  “那,那要好看点的。”翠花鸟还是觉得有些冤,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那么缺德,鸟头上那羽毛,可是全世界第一无二的。
  要是让鸟知道是谁干的,鸟绝对饶不了他。
  现在对于翠花鸟的请求,顾安安是一律满足,毕竟鸟现在也挺惨的了,何必和它对着来呢。
  “还要绿色的。”翠花以前头顶的羽毛就是绿色的,既然要织帽子,那自然也是绿色的。
  “绿——绿色的?”顾安安正要点头,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又问了一遍。
  “绿色的,必须是绿色的。”翠花鸟现在的小心肝特别脆弱,看顾安安有点不太愿意地意思,跳着脚直嚷嚷。
  “鸟本身的羽毛就是绿色的,那颜色多漂亮啊,坏安安不想鸟恢复原本的美貌,鸟都快委屈死了,你还不答应鸟的这点请求。”
  翠花将两只翅膀往头顶一盖,表示自己的绝望。
  “行行行,你要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顾安安想着,不就是绿帽子吗,人鸟界又没那个说法,再说了,如花虽然一直想要和翠花在一块,翠花也从头到尾没答应过,就是如花后头找了别的鸟,对翠花来说,也不能算是戴绿帽子吧。
  翠花满足了,高兴了,终于肯屈尊降贵地从霸占了一早上的镜子面前下来了。
  “等会儿我就给你织帽子,你现在先吃点东西吧。”顾安安看这五十多岁高龄的幼稚婴鸟给哄好了,总算松了口气,将手上切成一块块小丁的酸枣糕递到翠花鸟的面前。
  “鸟不吃——”
  翠花鸟还是和刚刚一样,高傲地扭过鸟头,表示自己的拒绝。
  不是已经哄好了吗,怎么还不肯吃饭啊?顾安安有些纳闷。
  “昨个吃的太多了,鸟现在还撑着呢。”翠花一脸平静地,慢悠悠地飞回了自己的鸟窝,就是那略显慌乱的姿势,体现出它现在那一丢丢的不平静。
  还,还撑着!
  顾安安一脸黑线,心中暗笑,也不再说些什么,省的这只傲娇鸟到时候恼羞成怒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
  “苗婶,听说你家那两只鸟要上报纸了,恭喜恭喜啊。”
  “顾叔,听说你们全家都要上报纸表彰了,恭喜恭喜啊。”
  “队长,听说......”
  .......
  村子就那么一点大,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几乎一两天的功夫,全村子都传遍了报社同志要来顾家采访的消息,连临近的几个村子都有耳闻,没到下工的点,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顾家,想要见识见识那两只会说话的鸟,尤其是那些天没有去顾建党家凑热闹的村民,更是毁到肠胃痛。
  那可是要上报纸的神鸟,错过了多可惜啊。
  可惜现在顾安安的帽子还没织完呢,翠花鸟都是躲在顾安安的房间里不肯出来的,如花心疼自己将来的蛋它爸,也不肯出门,宅在屋子里配着它,而且如花没有翠花那样的表演欲望,平日里除了顾安安也不太爱搭理人,因此,这些日子上门的村民,都还有见到过那两只传闻中被捧上了天的鸟。
  “你家建党你还真不打算认了?”
  黄秀花来小姑子家里唠嗑,顺便拿了一篓子的烧饼过来,还热腾腾的,上头撒了足足的芝麻,喷喷香的,足足有十几张,每张都有两个巴掌大,今个晚上家里都不需要做主食了,有这一篓烧饼就足够了。
  苗翠花知道自家大哥家的粮食并不充裕,烧饼也不是什么常吃的东西,肯定是他和大嫂说了关于上报纸那事,大嫂为了表示感激,特地做的。
  苗翠花也没有推拒,这要是推了,反倒是生分了,等自家以后做了什么好东西,也揣上一篮子送过去就成了,有来有往的,感情才能越来越深厚。
  “再晾他些日子,让他长长记性。”苗翠花把烧饼放到灶房的柜子里,插上插梢。
  顾建党从县城和田芳扯了离婚证回来,就消沉了许多,比以往还不爱说话了,不过大家也都理解,谁遇到那样一个婆娘,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因为这件事,大伙对他都多有同情,往日里也常会多找他唠唠嗑喝喝小酒,帮他开解开解,和村里人的关系,算是融洽了不少。
  这些日子,顾建党依旧还住在那个破旧的泥坯房里头,因为苗翠花还没松口让他回去,顾建党每天除了下地,还有就是回顾家的老宅子,帮几个闺女把水缸里的水挑好,让后把家里要用的柴胡给劈了,除此之外,每天还来趟顾建业家里,问问顾保田老两口有没有啥要干的活让他干。
  黄秀花作为舅母吧,觉得这外甥做的已经够可以了,看样子似乎也真的是悔改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小姑子为啥还不让人回来,做的事怪让人捉摸不透的。
  “随你,反正是你儿子,只要你自己不心疼就够了。”
  黄秀花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家小姑子也没有多劝,左右这些年小姑子的决定从来也没有错过,这么做,总有她自己的理由。
  到了第三天,万爱国终于来了,还带来了报社的几个同志,他们是开着一辆军绿色的中型军用车过来的,好家伙,那车一进小丰村,就被赶来看好戏的村民围的水泄不通。
  那可是车啊,四个轮子的,在一个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四个轮子的车得稀罕成什么样啊。
  “欢迎欢迎。”
  昨个儿万爱国就派人来传过话了,今个家里人都在家呆着呢,包括顾建业,也难得请假了一天,反正这些日子也没有车要出,顶多就是在附近几个县城的运输任务,留余坤城一个也就够了。
  原先老太太想着的是全家家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争取拍照的时候,拍得好一些,后来顾建党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今天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很新,布料原本的颜色已经有泛白,但是胜在洗得干净,没有一件衣服在显眼的地方打了补丁。
  苗翠花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儿子的用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对于不能把自家宝贝乖乖打扮成一个小仙童还有些遗憾。
  顾安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小碎花的衬衫,还有一条牛仔蓝的背带裤,裤子在胸口的位置缝了一个大口袋,这是现在最受女工人欢迎的工装背带裤,顾安安这个是小号的,是顾雅琴自己在家给闺女做的。
  顾安安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膀下面一点点的长度,苗翠花巧手帮孙女扎了两个麻花辫,分别垂在脸颊的两侧,还绑了红头绳,衬的小脸更加白嫩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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