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他正烦躁不安的时候,听到殿门被打开又关上,而后一个脚步声传来。他只当是福喜又进来了,开口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不用伺候么,出去。”
  脚步声顿了顿,而后继续朝他靠近。
  “我让你出去……”李越翻身起来,一见来人登时怔住了,来人是赵寻。
  赵寻手里拿着一个画卷,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见李越面露茫然,赵寻问道:“怎么这么凶?”
  李越这才回过神来,从矮榻上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见赵寻,满腹委屈便骤然涌上心头,眼圈一红,险些哭了,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毕竟也是个大男人了,总不好再哭鼻子吧。
  “不到半日没见,就想我想的哭了?”赵寻伸手刮了一下李越的鼻子。
  李越揉了揉鼻子,破涕为笑,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赵寻拉着李越走到书案旁,将画卷打开铺在案上,而后故作正经的道:“画了幅画,想让陛下帮忙提个字,来日我若是落魄了,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李越闻言又忍不住笑了,这时他看清了那幅画,画上是那日猎场上的他和赵寻,两人并肩立下夕阳下,虽然只有背影,但也十分神似。
  “你什么时候画的?”李越转头问道。
  “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画的,你的生辰贺礼。”赵寻道。
  原来说等李越生辰的时候把自己送给对方,可真到了这日,赵寻总觉得过于随意了,俩人即便情到浓处走到了那一步,占便宜的也是他。总觉得没点别的表示对不住李越,所以赵寻便画了幅画。
  “喜欢吗?”赵寻问道。
  “嗯。”李越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画不舍得挪开。
  这时李越仔细一看,发觉画中并肩而立的两人,在衣袖的掩映下,手指其实是勾在一起的,只是乍一看不太真切,非得仔细看才能发觉。
  那日他们穿的都是窄袖的武服,赵寻画画的时候将衣衫改成了广袖的长袍,但因为颜色与那日一样,李越初时并未发现,看到此时才发觉。
  少年望着画中两人交缠的手指,心中一暖,忍不住抬眼看向赵寻,恰好对方也在看他。只是这会儿赵寻的眼中,已经敛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心疼。
  “你是不是知道了?”李越哑声问道。
  “我来之前,见过赵统领一面。”赵寻如实道。
  李越闻言终于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只觉得悲从中来,倾身伏在赵寻肩膀,久久没有抬头。
  第54章
  李越满腹委屈,赵寻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不已。
  他伸手轻轻揉着对方后颈,开口道:“你原本可以继续蛰伏,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出手,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所以,你这些委屈都是因我而起。”
  李越忙抬头道:“这跟你没关系,他们早晚都会对我动手,你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赵寻望着少年眼睛道:“李越,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不只是你的软肋。”
  李越闻言心中一热,尚未来得及反应,赵寻便俯身吻住了少年。两人唇舌交缠,少年心中的郁结终于一点点散去,仿佛只要有赵寻在,再多的委屈于他而言都不算是什么。
  两日后,沈喧来宫里见了赵寻。
  赵寻也不跟他客气,寒暄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找他的来的用意。
  “找沈大人来,是想拜托沈大人一件事情。”赵寻道。
  “三王爷客气了。”沈喧忙道。
  “我记得冬狩之时,沈大人似乎和陈子明走的很近,所以想问问沈大人,你觉得陈子明这个人怎么样?”赵寻问道。
  沈喧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越,而后道:“他……不知三王爷为何会对他感兴趣?”
  赵寻也不隐瞒,道:“若是此人可信的话,想请他帮个忙,他父亲陈亮是吏部尚书,希望能让陈子明出面,给某个人在吏部谋个差事。”
  沈喧道:“这还需要陈子明出面?陛下直接吩咐,陈亮也不至于拒绝吧?”
  赵寻道:“要谋差事的人是严礼。”
  “我不太明白。”沈喧一脸疑惑道。
  “陈子明此人身份特殊,若是他能和咱们站在一边,对于陛下将大有助益。”赵寻道。
  陈子明的父亲陈亮是吏部尚书,吏部又由郑玉坤把持,所以陈家名义上算是郑玉坤的势力。若是陈子明能为李越所用,便等于是挖了郑玉坤的墙角。
  “可是我要怎么说,才能让陈子明不起疑呢?”沈喧道。
  “直说。”赵寻道。
  李越闻言忍不住问道:“陈子明那么聪明,他难道看不出咱们的算计吗?”
  “就是因为他能看得出,所以他帮与不帮,对咱们来说才有意义啊。”赵寻道。
  若是陈子明帮了,便说明陈子明做出了要和李越站在一边的选择,那么与此同时,陈家便也变相的和李越站到了一边。
  若是陈子明不帮,那么便说明此路不通。
  赵寻这是提前给陈子明一个站队的机会,看对方会如何选择。而陈子明这个选择,无论是对陈家还是对李越,都意义非凡。
  沈喧从宫里出来之后,还一直犯嘀咕。
  他此前一直对陈子明心存芥蒂,对于自己之前两次被陈子明袭击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可他心里又觉得陈子明不像坏人,于是一直没朝李越说这件事。
  一来他想先把事情弄明白,免得冤枉了人,二来他总觉得先前猎场之事,虽然自己落马造成了一些后果,可就目前来看,造成的后果并没有太严重,也就是说陈子明未必是恶意。
  既然不是恶意,那又是什么意呢?
  沈喧尚未来得及想明白,便到了家门口,而他一进门家丁便来报说府上来了客人,已经等候多时,再一问,来人竟是陈子明。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倒是免了他再去跑一趟!沈喧到了前厅,陈子明正坐在那里喝茶,对方穿着一袭白衣,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出尘之感。
  “陈兄怎么会突然登门?”沈喧上前打招呼道。
  “来看看上回送你的花草。”陈子明道。
  沈喧闻言一脸尴尬道:“说来惭愧,我不善于打理这些东西,家里又养了猫,所以都……呃……”
  陈子明在等着沈喧回府的当口,已经去看过那些花草了,早已得知了下场如何,自然无需沈喧再赘述。
  “无妨,改日我在着人弄些新的来送你便是。”陈子明道。
  “算了,我就是个粗人,陈兄不要枉费了心思才好?”沈喧忙推辞,他可不想再平白糟蹋东西了。这些花花草草,他看看还好,打理起来却是完全不会。
  陈子明笑了笑道:“有没有枉费,沈兄说了可不算。”
  沈喧哪好意思接话,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有事儿想托陈兄帮个忙,只是不知方便不方便。”
  “沈兄但说无妨。”陈子明道。
  “有个……人,想让令尊帮忙在吏部推荐个差事,但是此事呢,又不想让那个人知道。”沈喧果真直说了。
  “谁?”陈子明问。
  “严礼。”沈喧道。
  陈子明当即便答应了:“好说。”
  沈喧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不问缘由便答应了。
  “小事一桩罢了,不过结果如何,就要看我父亲的意思了。”陈子明道。
  沈喧没想到事儿这么容易就办成了,当即高兴的不得了,忙让人张罗了饭菜,非要留陈子明在府里用饭。
  陈子明推脱不得,只得半推半就的应了。沈喧心情好,倒是把过去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拉着陈子明喝了些酒,不过这次倒是估摸着量,没敢喝多。
  从沈府出来回了尚书府,陈子明便直接被叫到了前厅,陈亮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子明对父亲的态度有些淡淡的,只打了个招呼,连话也不愿多说,只等着对方问。
  “怎么样?”陈亮道。
  “很好,沈喧很信任我。”陈子明冷声道。
  陈子明情绪都挂在脸上,陈亮一看便知,好言相劝道:“你不要这么抵触,我让你和他接近又没有要害他,他与陛下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与他交好便是与陛下交好。咱们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郑太傅一直把持着吏部,朝中人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人,若是他真有和陛下决裂的那一日,我总要为你留个后路。”
  虽说如今小皇帝占了下风,可真到了后来大家把底牌都亮完了,谁输谁赢还真是未知数。尤其是冬狩一事,李越在年轻的王公贵族间,已经刷足了好感,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
  聪明的朝臣,这个时候就要开始站队了。而更聪明的人,表面上站一队,背地里再站一队也是常有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不说罢了。
  陈亮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去站另一队,可很显然,陈子明不太愿意搅入这烂摊子中去。
  “后路不后路的我不在乎,是你要留,不要拿我当幌子。”陈子明道。
  陈亮叹气道:“好吧,就算是为了陈家。”
  陈子明见对方无事便要走,临走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给严礼在吏部谋个差事吧。”
  “你怎么突然管起了严礼的事情?而且他和陛下刚起过冲突,陛下在他那里吃了亏,我若帮他谋了差事,岂不是得罪陛下?”陈亮道。
  陈子明道:“严家一直徘徊在太傅和太保中间,严礼一旦进了吏部便算是太傅的人,就此便与潘太保划清界限了。陛下是个聪明人,此举表面上抬举严礼,实际上是帮了陛下大忙,他会承这份情的。”
  而且严礼与潘文斌原来是师兄弟,众人都道严家会投靠潘太保,可这么多年来严家却一直两边游走,结果呢,两边都没讨到好。
  “可严家若是看清了这个,不来吏部任职呢?”陈亮问。
  “那他便间接得罪了郑太傅,一样的道理。”陈子明道。
  陈亮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多看了儿子两眼,这步棋不管是谁的主意,都够狡猾的。
  不过陈子明没有提过沈喧的拜托,而且其中的厉害关系也都是他自己推导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赵寻当初做这个安排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么考虑的。
  “若是父亲还有顾虑,等严礼到了吏部之后,随便给他穿穿小鞋也够他受的,到时候陛下自然也该知道咱们的心意了。”陈子明道。
  陈亮闻言总算是放心了,陈子明提步欲走,他突然叫住对方道:“我听说沈侍郎喜欢养猫,所以托人在西域弄了一只稀罕的品种,改日你给他送过去,往后也多走动走动。”
  陈子明闻言皱了皱眉,而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第55章
  陈亮办事倒是利索,不过几日的功夫,便给严礼在吏部安排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差事,待严礼伤好后便可上任。
  严家自严明仁那一代便不在六部任职了,如今严礼可以重新加入吏部,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严家人甚至都没想过这其中的弯弯绕。
  不日便到李越的生辰了,这日一早安亲王便进宫朝李越说了生辰设宴的事情。安亲王在工部任职,而寿宴一般会牵扯到搭台唱戏之类的工事,所以工部都会参与。
  今年是李越的十八岁生辰,所以理应办得与往年有些不同。而依着李越的意思,今年并没有兴土木,只是安排京城许多青年才俊一同进宫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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