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他本来想去私人医院,他妈妈在那……但他冷静了半天,没有去。
  他又想到了言喻,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他攥紧了手指,一点点用力,掐着掌心的肉。
  陆承国已经去陆氏集团了,别墅里只有一些佣人,陆衍下了楼,看到那些佣人陌生的脸,有些恍惚,然后才反应过来,原先的佣人早已经被他替换掉了。
  他一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但在吃早餐的时候,脑海就没停止过转动,两人相处的这将近两年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经记住了言喻的喜好。
  她喜欢喝粥,最喜欢白粥,其次是秋葵虾仁粥,她还喜欢吃油条。
  她会做各式各样的早餐。
  只是,他再也吃不到了。
  一想起,未来不知道是谁,或许就是秦让,会一直吃到她亲手做的早餐,他的妒火就忍不住灼烧,心脏就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
  人的习惯很难改变,他暂时还不适应,言喻不在的日子。
  这半年在程家,他就像是自虐一般,很认真地翻阅着和程辞有关的一切,他慢慢地知道了程辞的成长经历,程辞的性格,程辞的想法和程辞对言喻的爱。
  他们相识于微时,相爱于年少,所有的少年时光都是彼此。
  程管家给了陆衍全部的权力,可以翻看程辞的所有东西。
  程辞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每一篇日记里提到的礼物,陆衍几乎都能在程辞的卧室里找到,程辞甚至保留了言喻小时候玩过的许多东西。
  程辞还给言喻拍了好几本相册的照片。
  照片里的言喻,从小小的面色冷淡的小女孩,一直到笑容甜甜的少女。
  从照片里,很好地看到了言喻的成长轨迹,也看到了她在程辞的照顾下,一点点地变得爱笑。
  程辞为人低调,但和言喻在一起,尽管程家不允许,但他的生活中仍旧充满了言喻的气息,他说他想跟言喻结婚生子,只生一个女儿就好,如果生了女儿,名字就取一个字,叫做——星,意味着她如明星般闪耀炫目着他的人生。
  就像那句话说的——所有的事情都很低调,唯独爱你这件事不会。
  浓烈的妒火带着毁天灭地的痛楚,缠绕着陆衍。
  他不敢去见言喻,却又不得不回去见言喻。
  他回到了陆家,也总是不想对上言喻的视线,他怕自己冲动,也怕看到她脸上的冷漠,和照片里的甜蜜全然不同的冷漠。
  他忍得全身的骨头发疼。
  回到了程家,他闲下来,还是会去看程辞眼中的言喻,去了解、认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言喻。
  有时候,他心脏疼得难受。
  他也会想,如果从小就认识言喻的那个人是他的话,又会怎么样……
  *
  第二天,陆衍漫不经心地在看着报表,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接听起了电话,眉间的痕迹褶了起来,脑海中的神经像是有尖刀割过。
  他抿紧了薄唇,握着手机的大手微紧:“什么?”
  他抓起桌面上的车钥匙。
  别墅外,传来了引擎轰鸣的声音,他猛地踩下了油门,打着方向盘,如同离弦的箭,离开了半山别墅。
  他的车子停在了婚后他和言喻居住的公寓下。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言喻和秦让从公寓大楼里走了出来。
  陆衍握着方向的手指用力得指节有些苍白,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变,眼眸幽黑深邃,脸庞冷冽,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言喻抱着小星星,小星星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肩头上,秦让的手里却搬了许多的东西,是言喻的行李。
  言喻的眼角眉梢流淌着的都是浓郁的笑意,她弯着唇,皮肤白皙,在夏日的晨光下,却仿佛像是盛开在春天的桃花,氤氲着潋滟的气息。
  其实脸色是苍白的,身材也是纤瘦的,但她琥珀色的眼眸荡漾出来的笑意却是妩媚多情的。
  秦让干净的眉目里含着笑意,他侧脸轮廓的线条流畅,映衬着淡蓝色的天空,更是透出了清爽。
  他大步地迈开,虽然搬着许多行李,却一点都不显得吃力,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弯腰替言喻和小星星打开了车门。
  言喻抱着小星星坐进了后车座,不知道秦让说了句什么,小星星忽然趴在了窗口上,仰着小脸蛋,黑眸亮晶晶的,“吧唧”一下,给秦让的侧脸落了一个吻,她亲完后,就笑了起来,甜得像是棉花糖一样。
  陆衍的心脏猛然地收缩了下,悸痛得让他一瞬间想弯下腰,还没吃早饭的胃空荡荡的,胃酸在腐蚀着胃壁,又酸又疼。
  秦让放好了行李之后,没有着急上车。
  没过一会,大楼里又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合身的西装,笑意如春风拂面,跟秦让握了握手,秦让弯腰对言喻说了几句什么之后,然后上了车,开车离开了这里。
  陆衍喉结无声地滚动,他看到言喻离开了之后,就打开车门,绷紧了下颔线条,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陆衍的眼神黑得几乎看不到光,有些可怖。
  他问:“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将公寓卖给你了是么?”
  那个男人明显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不太敢说:“怎么了?我是合法手段买到的,我们也签了过户协议,这些程序都是合法的!”
  陆衍垂眸,黑眸深深,让人看不出情绪:“多少钱买的?”
  那个男人沉默,紧紧地盯着陆衍,没有回答。
  陆衍没有加大声音,只是放缓了语气:“多少钱买的?”却隐隐约约透出了浓郁的压力感。
  陆衍继续道:“你花了多少钱,我花三倍的价格买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地握紧。
  那个男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眸,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价格。
  陆衍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那个男人补充道:“人家夫妻俩急着出国,所以才匆忙地低价甩掉了这个公寓,你该不会是嫌弃三倍价格贵吧?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啊!你要是不买算了,这个地段,这么好的房子多的是人要买。”
  陆衍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他怒极反倒浅淡地笑了出声,仿佛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着一般。
  “夫妻俩”和“出国”两个词直接钻入了他的听觉神经里,带来了一阵刺痛,疼痛如电流,迅速地在四肢百骸里流窜了过去。
  他嗓子低低哑哑:“他们不是夫妻……”
  声音太低了,低到对面的人都没听到,拧了下眉头:“你说什么?”
  陆衍:“我说,你出个协议,我仍旧会花三倍的价格,买下这个公寓,现在就过户。”
  他没带现金,也刷不了卡,他直接让对方去陆氏集团要钱。
  陆衍很快就拿到了公寓的钥匙,他一个人上去了公寓,打开了房门,言喻收拾得很干净,整个房子都被铺盖上了白布,所有具有主人风格的装饰都被收了起来,房子里散发着冷漠无情的气息。
  陆衍去了厨房,靠在了门框上,眸光懒淡地扫视了厨房一圈。
  所有的厨房器具都已经不见了。
  言喻在这个厨房里,给他做过饭,熬过粥,下过面,他也曾用过这个厨房,给言喻煮了一次生日的长寿面。
  言喻所有的温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挥洒得淋漓尽致,宛如丝履,缠绕着他。
  陆衍出了厨房,眸光落在客厅的沙发旁,原本这里有小星星专用的小地毯,言喻在看剧或者工作的时候,小星星就趴着玩洋娃娃或者积木。当他回来的时候,小星星就会抬起眼眸,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他,软软地喊他:“爸爸。”
  卧室里,所有的床单都已经收了起来,枕头也不在了,但毕竟这里是言喻和他生活过最久的地方。
  他深呼吸了下,仿佛还能闻到属于言喻的气息。
  衣柜里空旷,言喻收拾得很干净,她没给他留下任何一点可以怀念的东西,就连旁边的婴儿房,也什么都不剩下了。
  陆衍周身的气息有些凛然,透着寒气。
  他把这个公寓给了言喻,想过她不会住进来,但也从未想过她会直接低价、就像是丢了一个垃圾一般,直接卖掉了这个公寓,不带一丝犹豫。
  陆衍在公寓里安静地坐了一早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下楼,公寓外的垃圾桶正好在清倒垃圾,他眼尖地发现,他曾送给言喻的一条裙子也赫然在垃圾堆里。
  他眉目浮冰沉沉,心尖如同刀割,口腔里隐隐有了血腥的味道。
  *
  南北的工作在国内,她不可能抛下工作,陪着言喻一同去英国。
  言喻身体还没有恢复,没有上妆的脸色有些淡,她笑:“你好好工作,我休息一段时间,也跟你一起努力赚钱,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照顾小星星的。”
  南北软着嗓音:“你这个女土豪,求包养,你把陆衍给的房子都贱卖了,心疼不心疼?”
  言喻唇色淡淡:“有什么好心疼的,这几个房子的地理位置都很好,就算贱卖,也是一大笔收入,不要白不要。”
  南北说:“也是,蹭蹭土豪的大腿,明天我开七座,送你们去机场吧?”
  “好啊。”言喻捏了下南北的耳垂,“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跟宋清然好好的,当然,如果有任何不开心的,欢迎你去英国投奔我。”
  “肯定的,等十一假期我就去找你玩。”
  言喻的行李不多,秦让一个大男人更是少,7人座还有很多空余,南北往后视镜看了眼,跟他们道:“我准备启动了,孩子们都戴好安全带了吗?”
  小星星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笑容灿烂:“阿姨,我坐好了哦。”
  她就坐在儿童座椅里。
  隔壁的秦南风也坐在了儿童座椅里,他也举起手,大声道:“坐好了。”
  小星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就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她软着嗓音道:“南风哥哥,牵手手。”
  秦南风的脸一下就红了。
  秦让眼尾的笑意荡漾开来,他眉目清朗,笑意干净,眸光从孩子们身上,略到了言喻的身上,只是一会,又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言喻不太舒服,上了车,就闭目养神了。
  明明是盛夏,但她却穿着长衣长裤,微微抿着唇,睫毛轻轻地翕动着。
  阳光从她的脸上缓缓地略过,留下了斑驳的光影,衬托得她肤色白净,让人心疼。
  *
  陆衍也在同一天要去英国,但他是晚上起飞的飞机。
  他正在收拾行李,傅峥来了电话,傅峥说:“阿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怕你会后悔,言喻今天要出国了,只知道是早上的航班,不知道是去哪里。只不过,有小媒体倒是说,言喻是和之前那个……秦让,就是她的上司,一起出去机场的。”
  傅峥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小报上可是直接说陆衍太太不知廉耻,给陆衍戴了绿帽,还和奸夫一同离开,甚至还绘声绘色地描写,陆衍太太和奸夫的各种亲密举动,还有小报猜测陆衍放弃了女儿抚养权,肯定是因为陆衍测dna知道了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傅峥继续道:“阿衍……”
  他话还没说完,陆衍就一下挂断了他的电话,没过一会,一辆黑色的跑车从陆家老宅的车库里驾驶了出来,一路上了高架,直直地朝着机场飞奔而去。
  陆衍不知道一路上闯了多少个红灯,喇叭摁得震天响,他不停地加着油门,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的手表。
  时间在一滴滴地流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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