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一阵疑惑从诺雅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非要栖身在青楼?”
“锦娘子只是她的一个身份而已,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其实这是元宝设在京城的一个联络站,负责收集情报。锦娘就像你说的,她懂一点叫做摄魂术的功夫,配合着西域来的**,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说出深埋心底的秘密,醒来以后完全不留痕迹。”百里九耐心解释道。
说的倒也合情合理,诺雅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自己窥破了锦娘的身份,她竟然不由分说对自己生了杀意。原来百里九也只是用锦娘打个掩护而已,所以背了寻花问柳的浪荡名声。这只狐狸果真深藏不露,还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
“你今日带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情?”她疑惑地问:“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百里九一本正经地望着林诺雅,满是沮丧,幽幽地道:“难道闹了半晌,你还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诺雅果真不懂,懵懂摇头:“以后我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你尽管放心好了。”
百里九一脸挫败,将她不由分说抵在墙角,探过大半个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女人,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再在床上又哭又闹地说出那样煞风景的话来。毕竟,有些事情经常被打击,时间长了,或许真的会一蹶不振,一败涂地的。”
就说他百里九怎么这样好心,竟然带着自己到醉梦楼里来喝花酒,果然无利不起早,有阴谋!
她嫣然一笑:“除了锦娘还有花娘,媚娘,你百里九招惹的桃花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逐个解释给我听吗?”
“我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百里九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风流多情做辩解:“爷对那些女人没兴趣!”
林诺雅拍拍他的肩膀,极其宽宏大量地道:“男人家嘛,有些需求是正常的,我也没有要求你必须为我守身如玉。你若是实在觉得愧对于我,大不了,我也找个男倌儿尝尝味道,咱俩扯平不就得了,用得着那样大费周章吗?”
“你敢?!林诺雅,你给九爷我戴个绿帽子试试?”百里九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威胁道:“对付你这样的女人,看来,我是必须要霸王硬上弓,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吓得诺雅一个哆嗦,白了小脸,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九爷,咳咳,九爷,其实,我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今日委实不是黄道吉日,天雷地火相克,不适合大动干戈,您老息怒。”
百里九笑得淫、荡,瞄了一眼诺雅的前胸:“选个大凶的日子,也不错。”
诺雅望一眼四周,指指百里九身后,愁眉苦脸地央求道:“那你好歹挑一张风水好点的床行不?让我英勇就义的时候也顺风顺水,不要被人看了热闹去。”
百里九心里好笑,前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原本就是故意逗她而已,闻言靠得更近,恶狠狠地低头咬了她绯红的脸蛋一口:“又想故技重施,骗我回头不是?今天爷非要吃了你!骨头都不剩!”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孩童骤然嚎啕大哭的声音,尖利地撕裂了周围的空气:“娘亲,娘亲,这里有妖精吃人!”
简直吓死宝宝了,诺雅望着一脸石化的百里九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她还是挺怕百里九所谓的霸王硬上弓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要躲着他走,就像老鼠见了猫。
正好刚刚接管了百里府,一切全都陌生,诺雅需要投入极大的精力去熟悉和梳理。还好,将军府人丁简单,不像其他府邸那样关系错综复杂,需要顾虑太多。不过,正是大年将近,府里要提前备置年货,还有按照往年惯例,送往各个府上的年礼,谢礼,一进腊月中旬就有各个府上登门开始人情往来了。这原本都是需要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的,今年已经晚了。
诺雅让管事列了一个礼品清单,需要花费多少银两提前做了预算,交由老夫人过目。她一改往年府里专人采购的规矩,命人通知商铺老板拿着货品样品亲自登门,现场压价,择优成交,送货上门,至少两人以上共同验货,极大地减低了这一环节中贪墨的发生。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诺雅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两头吃行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少言语敲打两句罢了。这些人一向贪墨习惯了,猛然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不仅省了花销,办事效率也提高了很多。
唯一让她头疼的,也只有百里九请进来的那两尊菩萨,一文一武,双贱合璧,合起来寻衅闹事,委实令人气恼。
卧病在床的安若兮被诺雅趁机夺了掌家的权势,尤其是听闻老夫人竟然将印章都全权交托给了林诺雅,心中又气又恼又恨,背后花费了银钱,撺掇几个管事给诺雅添堵,处处生出是非来。
对于这样阴损的招数,诺雅并不怵头,俗话说心不狠,站不稳,对待这样要钱不要命的奴才,压根就不用留情面,学着百里九雷厉风行的练兵方法,找个破绽和令人信服的由头,杀一儆百,直接打上几十棒子,再掏出体己银子,赏给那些规规矩矩的管事。谁还会傻乎乎地迎风作案?
这次令诺雅觉得最难缠的反而是秦宠儿,她明目张胆地找茬,一会儿嫌弃府里供给的份例不合适,鸡蛋里头挑骨头,嫌好道歹,扬言林诺雅徇私有偏向了,一会儿又折腾说府里下人不听管教,背地里议论她什么闲话了,全都是无中生有,无理取闹。反正是不会让诺雅有一时半刻的清净。
她自从容貌被毁以后,就尤其的偏激,对待下人非打即骂,丫头婆子都哭哭啼啼地找管家诉苦,露出身上青紫的一片伤痕给诺雅看,谁都不愿意再回到锦年阁伺候。
管事试探着问:能不能跑一趟尚书府,请秦夫人给拨两个丫头过来?秦宠儿对于自己娘家的丫头应该会有所收敛。
诺雅想起被百里九赶走的小蛮,极坚决地拒绝了。若是尚书府再给调拨两个不省事的主儿进来,那秦宠儿无异于如虎添翼,岂不折腾得更加热闹。如今,她再闹腾,也反不下天来。
秦宠儿如今没有了丝毫的忌惮,也不再在乎老夫人对她的看法,说不得,骂不得,将所有的泼劲儿全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势必要将将军府折腾个鸡犬不宁。
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甘心的安若兮在一旁煽风点火?自从秦宠儿从尚书府回来以后,与安若兮两人好像不再那样针锋相对,走动得也亲密起来,经常关在屋子里嘁嘁喳喳地低声说话。
桔梗与暮四说是两人要联合起来,狼狈为奸,一起对付自家姨娘,要诺雅一定要小心了。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诺雅听那日跟随安若兮去尚书府的婆子说,她曾经与秦宠儿两人躲在屋子里,找个由头将她支使了出来,谁知道两人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一向都是安若兮的长项,断然不会荒废了。
秦宠儿唯一怕的是百里九,但是林诺雅不愿意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到他的跟前叨咕,他临近年关,本身事务就忙,再令他烦心,怕是生了厌。
她夜里自己捧着那本三十六计仔细琢磨,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好的计谋,对付这样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
暮四和云鹤就围在炭炉跟前做活计,一边低声细语地闲话长短。
“晚饭时,去厨房里端菜,遇到她,冷不丁地第一眼,差点就认错人。若非她穿了一件翠绿的褙子,十分地扎眼,是咱姨娘最不喜的风格,我那万福就拜下去了。”暮四小声嘀咕。
☆、第四十四章 无中生有
“可不就是,上次我在花园里见了个背影,还叫喊了好几声,人家头也不回地就过去了,让我纳闷半晌。等到一去前院,见到姨娘,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云鹤也附和道:“若非她换下了丫头的衣裳,还真没注意到啊。”
诺雅听她们提及自己,忍不住出声问道:“谁啊?”
暮四抬起头来,停了手里针线:“还不是浮世阁里的秋歌,就那个安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我和云鹤都觉得她的背影跟你很像,几次都差点闹出笑话来。”
诺雅心里一动,忽然就想起秦宠儿说过的话,起了心思:“你们可有谁和她比较熟悉?”
暮四摇摇头:“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诺雅将目光转向云鹤,云鹤不知道诺雅什么意思,小心斟酌道:“以前她倒是向奴婢讨教过梳髻,不过并不相熟。”
诺雅略微沉吟片刻:“只要能说得上话就可以。明日你寻个合适的由头,把她叫到这里来,如此这般就好,但是记得千万要不着痕迹,莫让她起了疑心。”
云鹤连连颔首:“不是什么难事,没问题的。”
第二日,云鹤掐了午饭的点到厨房里端饭,与秋歌走了个对面,热情地招呼,却一个不小心将饭菜就扣到了秋歌身上,洒了她一身的油污。
云鹤拽着秋歌连声道歉,秋歌见是她自然不好埋怨,不过这一身的污渍是洗不下来了,平白浪费了一身的好衣服。她有点心疼,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了愠色。
云鹤很内疚,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回了一念堂,从自家的衣箱里翻找出一身九成新的锦缎褙子递给秋歌,说是自己长胖了许多,以前过年节添置的新衣服已经穿不下了,左右也是压箱底,不如就送给她穿。
秋歌见那衣服虽然不是簇新的,但是面料极好,花费银两定然也不少,百般推拒,让云鹤自己放开一条缝,还能凑合着穿。
云鹤佯装生气,说了几句激将的话,那秋歌才不好意思地将衣服接在手里,换在身上,正是合身,就舍不得脱下来。又再三谢了,才扭身回了浮世阁。
诺雅站在窗户里面,看着秋歌离开,疑惑地问暮四:“她背影真的像我吗?”
暮四肯定地点头:“她穿上您的衣服,不仅是背影像,就连走路好像都是刻意模仿的您的架势,简直像极了。”
诺雅沉吟片刻,冷冷一笑,心里有了计较,径直拢上披风,去了门房。
门房里都有府里人进出府的时间记录,诺雅直接翻到老夫人寿辰前一日,果然,上面有秋歌出府的记录,出府原因是给安若兮抓药。门房说,秋歌回府的时候,的确手里是掂了两包药的。
林诺雅知道,此事需要慎重,以免万一出了差错再狠狠地打自己的脸,所以又去了十剂汤那里。
十剂汤说,开给安若兮的药,原本是齐的,府中库房里都有。安若兮说其中一味药她天生不受,需要调换。正巧调换的那味药属于较为生僻的,府里不备,就差使秋歌出去了一趟。
末了,十剂汤盯着诺雅道:“林姨娘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最近可要好生休息,不要操劳过度了。”
诺雅不以为然,客气地感谢了,就转身回了一念堂。
难道,此事果真与安若兮逃不脱干系?安若兮在老夫人寿辰前一日突然病倒,原本就很蹊跷,毕竟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出风头的机会,她辛苦了许多时日,临到最后紧要关头,若是一般的小病小灾,就算是咬着牙也要顶上,断然不会将这样好的机会留给自己的。
若是果真是她做的手脚,倒的确是她一贯的风格,不过仅仅凭借自己的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想要揭发绝非易事。
不过,细想下来,秦宠儿如今可以说是草木皆兵,感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害她的心思,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只要能拿出可以令她信服的理由,也就成功了一半。
反正诺雅调查此事,主要也就是为了转移秦宠儿的仇恨,坏了两人的双贱合璧,让她与安若兮斗个你死我活,自己清闲几日,就万事大吉。
至于最后鹿死谁手,其中谁是谁非,她也就顾不得那样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安若兮不是一向擅于挑拨离间吗?我林诺雅一样也能玩得得心应手。
而且,我还会玩“无中生有”。
诺雅唤过冰魄,如此这般地交代一声,冰魄迟疑着去了,到晚间方才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的意外收获,令诺雅惊喜万分。
第二日,老将军从朝堂之上回来,领了许多皇上特赐的奖赏,阖府从上到下全都与有荣焉。诺雅提议,说是安若兮身子也已经大好,不若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也算是给老将军庆功洗尘。
老夫人欣然同意,也觉得一家人还从未在一起团聚,是应该好生聚在一起,庆祝一番。
诺雅如今杂事较多,所以宴席也只能交代下去,由厨房准备。等到午饭时分,百里九也回了府,方才差使下人请了秦宠儿与安若兮过来。
秦宠儿见了林诺雅依旧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着老将军与老夫人的面,冲着她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林诺雅皆笑着不还嘴。百里九也觉得秦宠儿过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将她叫至一旁,低声哄劝了几句,方才暂时安生下来。
还未开席,有府里下人进来禀报,说是济仁堂的伙计求见。
诺雅有些奇怪:“他有没有说是有什么事情,无关紧要的打发了就是。”
下人回禀道:“伙计说是药房里新进了几盒百年老参,成色都不错,想请您过过眼。”
诺雅沉吟片刻,对老夫人道:“正巧节礼还没有置办齐全,想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若是果真成色好的话,就让他们送些过来,给几位候爷还有尚书大人,侍郎大人府送去,您意下如何?”
老夫人正在跟安若兮说话,随口道:“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不用问我。”
诺雅就站起身子,去衣架上面拿披风,被百里九一把拽住:“外面这样冷,你出来进去的难免着凉。干脆就让那伙计进来吧,我也正好看看。”
诺雅也就不再坚持,命人将那伙计传唤进来。伙计提前得了管事叮嘱,进来不敢四处张望,恭敬地将手里的一个参盒递给诺雅过目。
那参果真不错,全须全尾的,成色也好。诺雅拿给老夫人看了,最后轮到安若兮手里,她也交口称赞,命身后的秋歌交还给诺雅,大家就合计着定了数目下来。
伙计一抬头的功夫,正好看到秋歌,就多嘴说了一句:“这不是那日到我们济仁堂抓药的姑娘吗?那日碰巧天蛇毒缺货,您若是还需要的话,我一并给您送过来。”
大家都未在意,秦宠儿耳朵却是尖的,对“天蛇毒”几个字特别敏感,“噌”的一声站起身子,冲到跟前,一把揪起伙计的衣领,急切地追问:“你说什么?谁去你那买天蛇毒了?”
伙计莫名其妙,一指秋歌:“就这位姑娘啊。”
“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四天以前吧,喔,对了,就贵府老夫人寿辰前一日。”
“胡说八道!”秋歌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是去你济仁堂抓过药不假,可是我什么时候寻过天蛇毒?”
伙计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缩回脖子,小声嘀咕道:“我就随口一问,不要就算了。”
秦宠儿一把将秋歌拨拉至一旁,盯着伙计,一脸紧张地问:“你给我把话一点一点说清楚,一字不落!”
一旁的安若兮再也坐不住,走到近前,也冲着那伙计一本正经地道:“你睁眼看清楚了,可不要胡说八道,冤枉无辜。”
伙计不明所以,大概是不想招惹祸端,磕磕巴巴道:“我,我大概是认错人了。”
秦宠儿压根就不理安若兮,揪着小伙计的衣领几乎将他掂起来:“敢说半句假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伙计被吓得抖若筛糠,连声告饶:“就那日,这位姑娘到我们济仁堂抓了两服药,一味说是自己的方子,府里药材不齐,过来补上的,另一味是金疮药,直接外敷。然后小的将药给了她之后,她就悄声问我,有没有天蛇毒?正巧那日府里缺货,姑娘就拿着另外两包药走了。”
“我没有找什么天蛇毒,他在诬赖我!”秋歌焦急地驳斥道。
秦宠儿放过伙计,那伙计立即忙不迭地溜走了。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秋歌:“他认识你?”
秋歌摇摇头。
“既然不认识,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诬赖你?你又找天蛇毒做什么?”
秋歌急得红了脸:“我的确是抓了两味药不假,但是天蛇毒乃是害人剧毒,又不能入药,我怎么会傻到去药房里买?”
秦宠儿冷冷一笑:“呵呵,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一个小小的陪嫁丫头,懂的还真不少?竟然还知道天蛇毒可以害人,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天蛇毒一接触人的皮肤,尤其是伤口,可以引起皮肤溃烂,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