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说是魔术工房，其实那也就只是一间平日里没有人使用的废弃仓库罢了，因为鲜少有人问津又坐落于十分偏僻的角落，我就向所长申请了这间房间的使用权，用来对方一些我平日里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虽然我在时钟塔的时候主修的是降灵专业，但实际上我更为擅长的应该是炼金术和结界术，这两项魔术都可以不依靠自己本身的魔术师品质来训练，又是我父母双方的家传绝技，所以身为继承了他们双方资质的我，对于这两样魔术的掌握程度是远远超过我后天所学的降灵术的。
  所以我当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去报名降灵科这种与我相性最差的魔术学科啊……
  我蹲在杂物堆里晃晃脑袋，把这些回忆清理出自己的大脑，转而专心地寻找我想要作为“回礼”送出的那个魔术制品。
  因为魔术工房特别小、我堆放的东西又很多的原因，里面只留下了仅供一人行走的过道，既然我已经在里面大肆翻找了，罗马尼就只能干瞪着眼睛站在门口。
  “迦勒底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踮着脚尖往房间里头张望，猝不及防地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引得打了一个打喷嚏。
  “啊，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来整理这边的东西了，可能积了很多灰。”我摆摆手让他稍稍往后退一点，自己拿着个小手电筒继续在房间里堆堆高高的箱子之间寻找着。
  “啊，找到了……原来被我放在那么里面啊。”
  我俯下身子把那个几乎压在最低层的小盒子抽出来，毫不意外地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坍塌事故，我被突然掉落下来的大块灰尘呛了个正着，眯着眼睛快速撤退的时候还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多个喷嚏。
  “好啦，就是这个。”我用手抹掉那个小盒子边缘的灰尘，把它递给罗马尼，同时解释道，“这两支钢笔本身就是很高档的牌子，又被我附加了一点小小的魔术效果……用起来应该不会比你送我的那支差。”
  那是一对定制钢笔，一黑一银，黑色的镶金，银色的镶钻，虽然装着它们的盒子已经有些破旧了，但是被好好保护在丝绒衬垫中两支笔却还依旧崭新如初。
  罗马尼拿着那只盒子，看上去有些惊讶。
  “这是情侣笔么？送这个给我也是在太……”说到这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啊，这个么……”我也突然感到有些尴尬，“其实，这个、这个已经被我改造成炼金术产物了啦……”
  “只要往笔头的宝石中输入魔力，黑色笔所书写出的字就会在银色的这支上显现出来，在一开始是作为通讯设备被设计出来的，但是炼金术阵似乎出了点问题，原本的双向传输最后却变成了单向……不过也没问题啦，反正罗马尼你只是一般人，把它当做普通的钢笔来用就好，这可是全新的、没有书写过的金笔哦，所以可以按照你自己的书写力度来自由塑造笔头的磨损度。”
  “原来是这样啊。”罗马尼了然。
  “是的，”我补充道，“因为是最容易书写的笔头类型，所以应该也会很好上手，黑色的这支是男士款，重量和你送我的这支差不多，我想你用起来大概不会感到太大的违和感。”
  罗马尼取出那支黑色的钢笔，仔细端详了一阵，感叹道：“还真的是一件十分精美的艺术品啊，当然，作为礼物来说它也十分贴心了。”
  “贴心还算不上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目光乱飘时落到了那支未被取出的银色钢笔上。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作为双向通讯装置来说，这对笔其实有些失败，但是嘛……一开始我其实是想把它作为更浪漫的礼物赠送出去的。”
  罗马尼正想把手中的黑色钢笔放回盒子里，闻言动作一顿，脸色不知怎么看上去突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更浪漫的礼物？”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
  “嗯，”我点头，“追求者单方面向被追求者展露爱意的渠道，只要用黑色的水笔书写，银色的那支就会自动传递出对方的思想……这样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吧？我本来还想留着自己用的，不过……嗯，感觉还是罗马尼更加适合用这样隐秘而又浪漫的示爱方式去追小姑娘呢……”
  我意味深长地瞥了突然脸红起来的罗马尼一眼，有些坏心眼地揶揄他道：“毕竟你很喜欢魔法☆梅莉呢，所以写信什么的也一定很在行吧？”
  “这、这算什么理由啊。”听了这话，罗马尼捧着钢笔盒子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梅莉是虚拟偶像，当然要用文字交流啊，但这又不代表我就很喜欢用书写的方式去追女生……”
  罗马尼的脸颊快要红到烧起来了，他双手捧着个小盒子，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整个人就这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额角都快要流下冷汗来。
  他这副脸红脖子粗的局促模样看得我忍俊不禁。
  “我的直觉告诉我啊……”我刻意拖长了语调，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将调侃的语句吐出。
  “罗马尼应该很适合写情书这样老土的表白方式呢，而且对方如果也是一个学者系的妹子的话，或许就会理解你《雅歌》式的爱意哦？哈哈哈……”
  “所以都说了我不是、我没有……”罗马尼难堪地捂住脸，看样子都已经害羞的想要钻到地底去了。
  “你不要乱说啊，雪见……”他哀求道。
  “嗯嗯，我知道……”我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对笔里还没有输入魔力啦，所以现在只是普通的钢笔而已，你要是真的准备用作表白用的话，欢迎来我这里调试哦。”
  “哇，我才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罗马尼长长地哀嚎一声，竟然真的蜷起身来蹲了下去，我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地看他，发现他掩盖在刘海后的耳朵尖都羞红了。
  为什么快要三十岁的大叔还那么会卖萌……我看着卷成一团的罗马尼，突然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性，而是一只会害羞的胆小鬼兔子。
  以前调侃他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啊，这家伙越活越回去了吗？还是应该感叹说三十路童贞真可怕？
  情不自禁地陪同着蹲下身去，揉着对方头发以示安慰的时候，我心中这样想到：
  竟然会觉得他可爱，相叶雪见你没救了。
  第34章 王的慷慨
  自上次互赠钢笔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罗马尼却不知抽了什么疯，最近几天都在拼命地躲着我走，甚至于因为前一段时间我把需要整理的材料都搬到了他的医务室的缘故，他连自己的办公室都不要了，整日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彻底地做回了一个“家里蹲”。
  英雄王对医务室似乎没什么好感，罗马尼又给我玩失踪，想要找我的和我想要找的都不在身边，所以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在不知不觉中独占了迦勒底偌大的一个医疗部。
  其实对于罗马尼近日的异状，我在心底其实有那么几分了然，无非也不过是觉得当时在我面前出了洋相，事后觉得太过羞耻，以至于无法面对自己的行为罢了。
  讲真，他那天突然示弱的表现的确把我吓了一跳，虽然罗马尼一向是作为迦勒底食物链底层的一环而存在，性格过分轻松又容易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我之前却从未见过他被逼到那种……需要靠“卖萌”才能勉强度过境况的表现。
  啊，最近一段时间我对罗马尼的新印象是不是意外地有点多啊？看他因为我的屡教不改而发怒，又看他被我轻描淡写地几句调侃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随手转动着先前被握在手中的钢笔，思绪慢慢地从眼前的成堆材料上飘离。
  如果说，被他人特别的关照会带来安全感和被爱的错觉的话，那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对方不曾在其他人前外露的一面，那又代表着什么？
  “……应该可以算是彼此比较亲近的朋友了吧？毕竟就我而言……”我把最后一半自问自答的话语重新吃进了肚子里。
  虽然决定对罗马尼交付信任这种事情是既定的事实，但是如果就这么大喇喇地将它说出来的话，我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交付信任’什么的听起来太中二了，应该说是谨遵医嘱或者是平等交往才比较正常吧？”
  虽然空旷的医疗部内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也不会有谁听到我的心音，但是我还是掩饰性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补救的话，好像那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内心对于这种服软与示弱的做法稍稍接受一点。
  “毕竟信任这种东西太虚浮啦，我都相信他是个好人了，还要我再怎么相信他嘛？”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但因为想要尽快安抚慌乱的内心以至于太过于想要让自己营造出一种“洒脱”的感觉，我竟然一不小心把本来握在手中把玩的钢笔给甩了出去，等到我后知后觉发现手中似乎少了一个重量的时候，那支银色的钢笔已经在地板上滚出了老远。
  是的，银色镶钻，不是罗马尼当初赠送给我的那支，而是本应被我送出去的那对钢笔之中的子笔。
  我有些心疼地扑过去把那只定制女士金笔捡回来的时候，又不禁想起了这支笔最终为何会被留在我身边的缘由。
  “说什么‘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所以只拿走男士笔以作最普通的书写功用’……”我回忆了一下之前罗马尼信誓旦旦的模样，先前所有内心的不堪和慌乱全部化作了一腔好笑与无奈。
  我要这女士笔有什么用啊？要不是当时罗马尼逃得太快，我简直想笑着把这支笔扔到他的脸上，因为想要表现自己的正直、所以只收下黑色的母笔而留下银色的子笔什么的……说出这种理由你真的是认真的吗？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一个没有魔术回路的普通人、根本驱动不了魔力去激活钢笔中的炼金术阵，我简直以为罗马尼是特地要把这支银色的钢笔留给我，好以后偷偷摸摸给我写些什么明面上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了。
  我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支被我失手扔出去的笔，再三确认了它并没有遭到特别大的损伤后，我才释然地松了口气，毕竟这还算是罗马尼的东西，虽然他现在拒绝接受这份礼物，但是万一他今后真的想通了、又找到了那么个愿意和他相伴一生的伴侣呢？我作为娘家人总不能送一支旧笔吧？所以还是得好好代替对方保管才对。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在迦勒底的广播通知我赶紧到管制室待机的时候，我还是忽略了本能的作祟，顺手把那只钢笔往胸前的口袋里一插就走了，直到走到了迦勒底亚斯下的时候，看到了几天未见的罗马尼朝我抛来的直勾勾的目光，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这支本应被好好保护起来的钢笔给随身带在了身边。
  “博士去到特异点的时候都要带着钢笔么？”
  藤丸立香也在管制室内，他顺着罗马尼的目光朝我望过来，在看到了我胸前口袋边缘露出的钢笔笔夹的时候，脸上霎时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闻言，早我一步就在出发地点等候的吉尔伽美什哼了一声，施舍给我一个调侃的眼神，这位英灵虽然一直都窝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打游戏，但是我丝毫不怀疑，他会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近是都很流行用钢笔么？我注意到罗曼医生似乎也换了一支新的笔。”
  站在一旁玛修已经换上了从者的概念武装，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笑着补充道：“而且我还注意到，相叶博士的钢笔和罗曼医生的似乎是一对，因为裸露在外面笔夹部分有着相似的装饰。”
  “同一个牌子会有类似的设计也不足为奇吧。”罗马尼听了这话，立马抢在我面前开口向一众人解释，但是他为了增强气势而特意选择的叉腰姿势，在此时此刻此景下却成了底气不足的表现。
  你这是不打自招吧？我看着藤丸立香和玛修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无奈地瞥了自以为很好地解释清楚了情况的罗马尼一眼。
  然而正当我想要开口对于这一番误解做出一些补救的时候，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英雄王发话了。
  “哼，这般闹剧还要持续多久？如果这种程度的承认都无法奉上的话，那还真是一个没有气量的男人啊，医生。”
  “吉、吉尔伽美什王！”
  罗马尼立刻露出了一副谎言被戳穿了的羞愤模样，然而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对着因为口头上占了便宜而得意洋洋的英雄王干瞪眼。
  “……好啦，别让其他工作人员等太久了，英雄王你也别再煽风点火了，找乐子什么的也别往罗马尼身上去啊。”
  眼见着势态似乎要往着八卦的方向发展，我连忙出口阻拦。
  吉尔伽美什瞥了我一眼，弯起嘴角：“胆子越来越大了嘛，雪见？虽然你对本王态度十分不敬，但这次也照例赦你无罪。”
  “那还真是谢谢了。”我敷衍了一句，转而又去问站在一旁不知怎么有些惊讶的罗马尼。
  “怎么样？转移用的框架都准备好了吧？”
  罗马尼被我问的一怔，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对对，已经准备好了，这次是的特异点是罗马，先前的预备知识也已经给立香他们教授过了吧，雪见？”
  “是，”我对罗马尼的说话方式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跟着一起去么？”
  藤丸立香他们没有我的反应那么快，但在听了我的疑问后也迅速地反应出了罗马尼的话中话。
  “博士不和我们一起吗，医生？”玛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啊……雪见的话要安排他去另一个特异点啦，我相信立香和玛修你们一定能独立完成罗马的特异点修复任务的……”罗马尼说完这话，立马转头看向我。
  我也没料到自己会被安排单独的行动，正想要开口询问，看向罗马尼的目光就和对方的撞上了。
  “当然，我也是因为放心雪见你的实力，所以才决定让你和吉尔伽美什王去到第三特异点的。”他飞快地说完这话，又朝我眨巴了几下眼睛，眉眼间多了些莫名的紧张。
  我已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些小动作中的含义，过了几秒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在工作上所交付于我的信任，他相信我作为一名御主，可以担负起独立修复一个特异点的责任……
  把信任放在这样严峻的工作上是不是有些轻率了啊？我突然就有些慌张了起来，万一我在修复特异点到时候出了差错……
  “雪见，先前幼年时期的我交给你的东西，你有带在身边么？”吉尔伽美什突然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有的……”我以为他终于要收回那份过于贵重的礼物，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自己的口袋。
  然而事实看上去并不是这样。
  “好好收着。”他瞥了我一眼，突然伸手过来抽走了我先前好好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钢笔，转手就将其扔进了自己的王之财宝里。
  “喂……”
  “只是一件普通的书写工具罢了，本王的宝库里比它更为珍贵的金笔要多少有多少，怎么能给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以同等于王律键的待遇？特异点修复后自己拿钥匙去取。”
  “吉尔伽美什王，你这话说的也太……”
  罗马尼似乎看不下去吉尔伽美什的所作所为了，竟然破天荒地想要去指责对方，却被对方的下一句话给噎到满脸通红。
  英雄王是这么说的：“用区区两支笔作为定情信物未必太过于寒酸，本王的宝库里有数不尽的珍贵宝石，等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就特许你从中为本王的master挑选一件合适的作为礼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吉尔伽美什（绊十）：本王所承认的master当然值得最好的
  罗马尼（崩溃）：不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啊
  立香玛修（鼓掌）：祝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