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明明只有简单的两种颜色,水墨山水一样的苍茫,却让贺言舒死灰般的世界丰沛了起来。
  纪沉鱼是,鲜活得像生命一样的、他想成为的那种人。
  是那种笑着说一句一起走吧!就会让人不假思索地跟上的那种人。
  纪沉鱼。你能救我吗?
  我想找一个人,把我从那个糟糕的地方带出去。
  我可以寄希望于你吗?用你的能量,给我第二次生命。
  你看,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纪沉鱼笑着,温柔从眼睛里都能溢出来。
  贺言舒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了纪沉鱼,吓得纪沉鱼忙松他的手:我衣服上都是雪,等我解开啊!
  没事,让我抱一会儿。贺言舒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那是纪沉鱼第一次看到贺言舒的脆弱。
  烈日炎炎,空旷的球场上,两拨人在对峙。一边人比较多,一群人围着个胖子男生,另一边人比较少,只有两个。
  纪沉鱼蔑视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卷起袖子冲上去就给了胖子男生一拳:打球儿不行,比赛小动作还挺多啊,你那猪肘子往谁肚子上顶呢?要不要我帮你下了晚上炖红烧猪蹄?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猪?胖子怒道。
  谁理亏谁是猪!
  我打死你!
  我才要打死你!
  胖子和纪沉鱼推搡了起来,由于身形笨重,胖子完全落于下风。
  纪沉鱼一个扫堂腿就让胖子跪下了,正要继续打,童小谣在身边拉他的衣服:纪哥,纪哥,别打了,言舒学长来了。
  纪沉鱼分神回头,胖子把他往下一扯,纪沉鱼便摔了个底朝天。
  哎哟。
  贺言舒从医务室回来,正好看到纪沉鱼受欺负、被人打趴下的场景。
  他飞快地走过去把压在纪沉鱼身上的胖子用力推开,冷声说了句走开,便低头去查看纪沉鱼:沉鱼,有没有事?
  有,很大的事。纪沉鱼指着自己腿上的大片擦伤,瘪着嘴道。
  他的皮肤很嫩,平时稍微用力掐掐都能留下红痕,更别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贺言舒垂眸看着,满脸心疼。
  你为什么替我出头?贺言舒问,他犯规,已经被裁判罚下了,得到了惩罚。
  裁判是裁判,我是我。我打他,是因为他暗算你。纪沉鱼倔强道。
  贺言舒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身后的人道:同学,故意伤人,殴打同学,按照校规需要记过。
  胖子满脸震惊:殴打同学?谁打谁啊?再怎么也是互殴吧!这这这人,怎么倒地上不起来了啊,碰瓷吗?
  言舒哥,我没有打他。纪沉鱼低敛眉目,摸着伤口委屈巴巴道。
  念在初犯,我不会告到你们辅导员那里去。贺言舒声音清冷,走近几步,扯过胖子的领子道:不过,下次再动我男朋友,我不会放过你。
  知,知道了。胖子怪异地看了眼学生会主席和那个碰瓷的学弟,跟同学们一起走了。
  男......朋友?纪沉鱼语无伦次,言舒哥你不是说......不让他在外面说明他们的关系吗?
  对不起沉鱼,以前因为我好面子,伤害到你。以后你想说就说,我不介意的。
  你。你说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用来迷惑我的吗?纪沉鱼道。
  嗯?贺言舒不明白了。
  你想删了我的照片,不让我留下一丁点你的把柄。
  啊?贺言舒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笑道:你以为我是故意去你实习的地方找你,故意说在一起,就为了趁你洗澡删你的照片。
  ......难道不是吗?
  沉鱼啊沉鱼。
  贺言舒倾身,拥住了纪沉鱼的脖子,纪沉鱼忽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湿漉漉的一片。
  言舒哥?贺言舒,为什么哭啊。
  贺言舒也解释不了。
  汹涌的爱意就像暖流,布满全身仍装不下,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从眼睛里溢出来一些。
  他不知怎么疼他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先生出来串了个场。
  言舒的感情大概就是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哭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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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和他同回国
  纪沉鱼那天没去医务室, 只胡乱地拿纸巾擦了擦,结果伤口沾了灰尘和汗水,很快感染发炎, 他当晚就发烧了。
  他烧得什么都不清楚, 只依稀记得贺言舒替他盖被子, 手心凉凉的。
  他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像置身火里, 又像在沙漠中久行, 干渴难耐。而贺言舒的触碰就像一汪清泉, 贴上去舒服至极, 能够抚平那份燥热。
  他伸手便把人拽上了床, 往上坐了坐,听到一声闷响,脑袋晕晕的。
  然后是贺言舒着急的声音:沉鱼, 撞哪儿了?痛不痛?
  他摇摇头,说不痛, 眸子泛红蓄着水,倾身贴上了那片凉薄的唇。
  别的就再记不得了。
  第二天醒来, 看到贺言舒在自己枕边,近乎昏迷地睡着。额发濡湿, 呼吸不匀,精疲力尽的样子。
  感受到纪沉鱼的翻身, 贺言舒很快睁开了眼睛其实他也并不浅眠,只是因为纪沉鱼在身边, 总害怕纪沉鱼需要什么,他没办法及时帮他去拿。
  早啊沉鱼。贺言舒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探纪沉鱼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后虚弱地笑笑, 沉鱼宝宝很棒,烧退下来了。
  纪沉鱼看着对方满身狼狈,惊惶又愧疚,几乎说不出话。
  他昨晚干了什么啊!
  贺言舒挪过来,隔着被子轻轻抱他: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只要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就行。
  为什么。纪沉鱼想,是他失去了控制。他不该碰贺言舒的。
  但贺言舒竟然也没有推开他。这解释不通。
  贺言舒却以为纪沉鱼是在纠结谁占主导的问题,望着天花板,淡淡道:我听说会很疼。
  纪沉鱼怔了怔,敛眸:也只是听说而已,真正是怎么样你又不清楚。至少昨晚之前不清楚。
  贺言舒没说话,只是回头摸摸纪沉鱼的眉骨。
  即使是听说的风险,我也不想你承受。他想。
  所以疼吗?纪沉鱼关心之余,带着好奇。
  原来不疼。贺言舒笑着说。
  十七小时的国际航班,坐得人头晕眼花。贺言舒庆幸自己没听纪沉鱼的一起买票,不然一路光应付他的叽叽喳喳,就够心烦的。
  贺言舒本来甚至都不想和纪沉鱼买一趟航班的,但纪沉鱼坚持说那边会有人来接他们,让接两趟太麻烦人了,贺言舒只好和他买了同一班的飞机回国。
  一个坐头等舱、一个坐商务舱,隔了很多排座位,中间还拉了张帘子,很好。
  下了飞机,外面正在下雨,纪氏国内子公司派了个经理、开着高档车来接他们,足见重视。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变化真大啊。纪沉鱼望了眼机场,感叹道。
  您这还只是机场,等出去了,那变化才大呢。看您哪几天有空,我陪您到处转转?经理谄媚道。
  纪沉鱼本想一口答应,看了眼身旁的贺言舒,道:好是好,但我这次回国有公务在,玩不了。
  您忙您忙,反正任何时候您有需要,直接叫我就行,一句话的事儿。
  哎。
  行李箱被经理提到了后备箱,贺言舒打开后座坐下去,没几秒就感受到一股怪异。
  这座位,怎么是湿的?
  他的裤子不是吸水面料,不至于完全湿透,但能从外面摸到一点潮意。
  纪沉鱼也紧跟着他坐了进去,看贺言舒要坐不坐、怪模怪样的,侧头关切道:怎么了?
  座位有点湿。贺言舒皱眉。
  哎吆吆对不住,我来之前把茶水杯子放到后面,没盖紧,全洒完了。您要不挪个座儿?经理的视线往纪沉鱼和贺言舒之间的空位上瞟。
  你怎么搞的,会不会办事啊!不行换人。刚下飞机就给我惹这种事,你叫人贺医生怎么看我?纪沉鱼厉声斥责道。
  对不起纪总,这回真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贺言舒不想听两人继续说下去,揉揉太阳穴,挪到纪沉鱼的身边,坐哪里都是一样。
  嗯,贺医生还是挨着我坐好。纪沉鱼冲他笑笑,不经意给经理递了个眼神。
  算你上道。
  那是那是,这点吩咐小的还是懂的。经理低着头转回了前面。
  纪氏这次要开发的新产品,是通过微型的感应仪器连通医疗app,实现远程监测。
  仅有贺言舒一个顾问当然不够,还得需要海量的数据作为支撑。
  其实任何跟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做到最后说穿了就是卖数据。挖掘出的大数据中的潜在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纪沉鱼在美国的业务系统本身也具备规模可观的数据库,但不一定适合国内人群,所以就需要国内的病患配合测试。
  这事儿贺言舒一个人搞不定,在贺念秋的提议下,纪安吉联系上了贺言舒的父亲贺霆东。
  自从贺霆东和言宴离婚后,言宴的事业一落千丈,贺霆东的医院却做得风生水起。
  除了社区医院、疫控中心、卫生站等完全公立的医疗机构,各地的连锁私人医院、公私合营的综合医院很多都有贺家公司的管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盈利之余,公司也需要在特定的时刻发挥自己的作用和义务。
  贺言舒不想评判他爸爸的私德如何,但至少三十年的以身作则,证明他爸爸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同意贺念秋叫他们和贺霆东合作的提议他愿意和贺霆东平等的共事,一如他和纪沉鱼的关系一样,但也仅限于此。
  今天到得有些晚,项目的事明天再说不迟。
  纪沉鱼让经理把车开到他家在国内的老宅子,兴奋地对贺言舒道:我帮你布置了你的房间,家具全都是我自己搭配的。你不是喜欢白色吗?纯白的蚕丝被,白纱的窗帘,上面还有蝴蝶......
  我租房子住。贺言舒眼皮都没抬,言简意赅地打断他。
  租房子?有现成的地方,为什么不住?我家很大,比费城那个别墅还大,我们可以挨着住。或者如果你更喜欢上下楼,我也可以搬上去,就像在费城的时候一样。纪沉鱼眼睛亮亮的,描述自己的畅想。
  美好的同居生活就要来了!
  贺言舒的眼睫低敛,复又抬起,眼神清明又带着疏离:纪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回国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除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有选择住哪里的权利。
  那你要住哪里?纪沉鱼有点泄气。
  我没有必要告知你吧。
  两人在车上僵持着,司机将车停在纪家大门口好半天没得到下一个指令,经理也是战战兢兢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最终,是他们那个跋扈、说一不二的老板让了步。
  纪沉鱼倾身帮贺言舒按开安全带,把贺言舒那一侧的门打开,抬手挥了挥:那拜拜。
  ......贺言舒下了车,接过司机手上的行李箱。
  走了几步,贺言舒就听到纪沉鱼在大喊,皱着眉回头,便看到他半个身子探出车门:今天租房子来不及,你找个酒店住吧!到了给我发信息还有,我家就在这里,你记着门牌号,有事随时来找我
  贺言舒本想把纪沉鱼的话当耳旁风,可找好酒店打开手机,已经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了,都是纪沉鱼发来的,问他在哪儿、安置好了没、要不要过来接他。
  他随便看了看,转手丢进回收站,删除全部。
  [到了,别再发消息。]怕纪沉鱼继续发一夜,贺言舒回了一条。
  [好的好的,言舒哥辛苦了~晚安明天见!]
  贺言舒面无表情,把这条也滑了一下,删掉。
  第二天,贺言舒动身去贺霆东的泽爱医院,因为他们之前约好了在院长办公室碰面。
  一路坐公交转地铁,城市变化是大,但贺言舒没有太大的感觉。
  和断断续续短暂停留的纪沉鱼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即使离开了几年,也能很快找回之前的那种状态。
  这座城市是和他呼吸同步的,即使换了新衣装、新面貌,内里的瓤子还是一样,人情风物也没变。
  他不想去探究心境变没变的问题,他当年算是逃走的,难堪又失魂落魄,他习惯了回避这个事实,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也很好,首要的事,只有他的病患和研究而已。
  旧金山的诊所暂时关了门,贺言舒倒不觉得可惜,他本来就只是想治病救人而已,不拘于一时一地。
  离开了美国,回中国照样可以继续,有些医师执照国际通用,只是在哪里挂诊是个问题。
  纪沉鱼那边的咨询,除了前期调研可能工作量会大,后面会渐渐用不上他。贺言舒觉得自己回来的意义,主要还是充当纪沉鱼和贺霆东之间的桥梁。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不纯粹,有些人只看到感情,而有些人能看到资源和利益。
  贺言舒不擅长这种东西,他觉得等他空闲下来,能想点办法重新开门问诊当然不会是在贺霆东的医院。
  到了院长办公室,纪沉鱼和他爸都已经到了。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茶,相谈甚欢。
  他爸是个老好人,谈得好不代表真的觉得好,也有可能只出于礼貌,而纪沉鱼也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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