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不是说让小陈前三跳全力以赴吗?你怎么又叫她保守了。”刘鑫源见陈焕之已经走了,觉得她听不到,立刻在田有利旁边开始八卦了。
  “那时候又不知道她第一跳这么可惜犯规了,”田有利怨念地看了一眼沙坑,陈焕之留下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平了三次了,他还是仿佛能看到似的,“要是第三跳轮到她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咱们定的时间了,那她实际上剩下的可就第二跳这一次了,别管等她跑完了回来还有没有力气跳,那都是之后的事儿了,不弄出个成绩来连进入后三跳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也有道理。”刘鑫源说,但他觉得陈焕之是不会服从的,这几年他自认为还是比外人更了解陈焕之一点。现在第一轮12个人都没跳完,如果第一轮过后有人让陈焕之觉得有威胁,那她在“保守跳进前八很可能排名不佳”和“拼一把要么没成绩要么直接奠定胜局”二者之间,选择冒险的可能性更大。
  他又看了一眼田有利,也聚精会神地看着选手们比赛呢,刘鑫源难得有点同情他。还是短跑好啊,不像跳远跳高之类的有那么多策略要考虑,100米、200米反正就是一句话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除了个别极端情况根本不用做出两难选择,否则当他和陈焕之判断不一致的时候,看着拒不服从命令的小弟子,得多生气啊。
  第一轮进行得非常慢,也许是因为12个人里得有一多半要么是真正的业余大学生选手、要么是初出茅庐的赛场新人,她们总是会在跑道前做准备动作做很久,好几个都压到倒计时牌上只有十几秒的时候才开始起跑。
  陈焕之一一地判断:没有威胁、没有威胁和没有威胁。包括蒙特莱恩,她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第一跳只有6米57,跟一个月前的她可差远了。
  但跳远这个事情真的很难说,不到第六跳的成绩出来,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对手会抽什么样的疯。好多人会在一场或者重要或者不重要的比赛中跳出远超自己平日水准的个人最佳战绩,然后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再跳到这个地步,但最少在当时,他们会凭借这种抽风的发挥取得意外的胜利。那种全场压制最后一跳反胜为败的血泪故事太多了,比如连续四届奥运跳远冠军的刘易斯,赢得了他和鲍威尔之间的绝大多数比赛,但鲍威尔那抽风一跳8米95,却不只是他、人类至今都尚未企及。
  陈焕之并不想成为赛场上奇闻异事中的那个失败者。
  第一轮跳完了,又该陈焕之出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写到一多半的时候在椅子上睡着了,一睁眼六点多了,把尾巴补完发给大家,上班去了,来不及看评论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在等,抱歉抱歉!
  第164章 164
  164
  陈焕之一步步地走上跑道, 她刚跑了两步, 看台上田有利就“啧”了一声,光看开头这个节奏他就知道陈焕之没打算听他的了, 这又是一次拉到极限的一跳。
  如果这么干的不是陈焕之这样已经凭借成绩能说一声“地位超然”的运动员、或者不是金一鸣这样他心爱的弟子, 那这种无视教练指示自作主张的行为, 如果最后效果好,赢了那还行,如果输了,那就等着队内处罚吧。
  当然, 田有利这样已经算是很实用主义、很公平合理的了,还有个别教练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性和专业性,即使事实证明运动员自己的主意更好, 那也一样要接受处罚, 有的还会被穿小鞋呢。
  也不光是体育届、不光是教练员运动员之间, 社会上各行各业都充斥着这样的事情。田有利觉得自己已经挺“清流”那种了,他不克扣运动员的工资津贴和奖金, 没有不合理和过于严厉的体罚, 而且他的体罚也就是跑跑圈、举举铁之类的,什么打人之类的也没有,有以前教过的运动员经济困难了他还能支援点,因此一向觉得自己在道德上毫无瑕疵了。
  不过现在眼见得陈焕之自作主张, 田有利心里不是不气,不过他也只能“啧啧”两声了。
  人家陈焕之现在就是田径队的熊猫,别说是让她连跑50圈, 连她自己想加大训练量了都得多方讨论是否有必要、有效果以及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体罚?不存在的。
  刘鑫源在旁边笑,安慰田有利,“这孩子从小就倔,她刚到我那儿的时候不听话,什么不让吃饭、跑圈之类的办法我都用遍了,没用,最后只能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唉,给她养了个坏习惯。”
  哦,原来从根子上就没矫正过来啊。田有利看刘鑫源一眼,不吭声,现在再说什么也晚啦,说不好听点,是他求着人家来跳远的,说得不高兴了不跟这儿玩儿了就不好办了。他现在也只能盯着陈焕之留下的沙坑痕迹,期待着结果。
  很快第一个裁判就举起了白旗示意她没有犯规,成绩有效。陈焕之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只要成绩有效,凭目测也能看得出来她要比刚刚卡拉德诺娃的第一跳更远了。
  在等候区旁观的卡拉德诺娃也沮丧地摇了摇头,虽然她离得远看不清沙坑,但是大屏幕上有回放呀,而且还给在沙坑上标上了虚拟的标尺呢,不光标出来六米七米,还把当前排名第一的成绩拉了条线,谁远谁近一目了然。
  成绩测量很快就出来了,6米78,比卡拉德诺娃的成绩多了9厘米。
  陈焕之回到自己座位上拿上衣服,一边翻着t恤的袖子一边去找田有利,她把t恤套上正想说话,又回头看了一眼等候区,觉得距离有点近,看看也没有志愿者在附近,干脆从广告牌上翻过去直接跑到看台跟前,“田教练,我想第三跳免跳。”
  田有利挑起眉毛,他下意识看了眼表,“这会儿才7点18,也不一定到第三跳就一定超时吧。”说完自己也懊恼地撇撇嘴,显然超过约定的7点30分已经是必然了,之前13个人是18分钟,要再次轮到陈焕之中间还有11个人呢,“如果不超过7点35,你可以短距离助跑一下。”
  “那样速度起不来,我是靠速度吃饭的,弹跳和技术都没优势,短距离助跑不会比现在成绩更好的。”陈焕之说,“如果第二跳成绩还不好就算了,既然现在排名第一,这样就没什么意义,不如节省点体力让我先通过百米复赛。”
  刘鑫源在一边听了立刻帮腔,“是啊,老田,咱们赛场上尽力而为也得分时机啊,这意义不大的事儿就别干了吧。”
  的确是意义不大,可我怎么那么不舒服呢。田有利想。
  “而且,这样多保留点体力,万一有人成绩超过去了我还有一跳的能力。”陈焕之补充。
  田有利还能说什么,“那你等会儿再去申请免跳,别让其他人现在知道了没压力了。”
  这也正是陈焕之特意翻广告牌过来小声说的用意,她点点头,正好看到有挂着工作人员胸牌的人向这边走来,连忙笑笑又翻了回去。
  说这会儿话的工夫卡拉德诺娃已经跳完了,陈焕之只能看大屏幕上的回放。
  她起跳失误了,根本没跳起来,一脚踩在沙坑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也只能无奈地离开,留下一个2米33的成绩。
  这绝对是心态有问题了。陈焕之想,不过她现在仍然排行第二,这才第二跳,怎么心态这么快就崩了,这也太脆弱了。
  接着一个一个看过去,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一半比陈焕之小,大部分有成绩的,也就是维持在6米1到6米4这个水平区间,看来里面还是有不少真正的大学生的。
  蒙特莱恩的跳次是第十个,等轮到她的时候,连演播室的沈文斌都兴奋起来了:可算是又有一个他认识的了,之前那些运动员里十个倒有八个没听过,虽然有报名时候提供的资料,可那也就是个基本资料,她们又都没什么历史获奖经历,哪怕标上了报名成绩、赛季成绩、个人最好成绩之类的,也不够聊啊。
  蒙特莱恩在上个月之前也没名气,不过对中国的观众们重要的是:“法国选手蒙特莱恩这是第二次和陈焕之交手。在上个月的法国奥尔良特许赛上陈焕之拿了冠军,而蒙特莱恩就是当时的亚军,她的个人最好成绩6米80也来源于那一场比赛,事实上那不光是陈焕之的第一场正式跳远比赛,最少我们在国际田联的网站上可以查到的范围内,那次也同样是蒙特莱恩的第一场正式比赛。”沈文斌巴拉巴拉说了个过瘾,蒙特莱恩的第一跳动作太快了,光介绍了一下历史成绩什么的基本资料她就准备完毕开跳了,这次时间就比较长,还方便他八卦一下,“好,她开始助跑了,让我们一起看一下她的第二跳能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水平。”
  沈文斌一边看着蒙特莱恩助跑的步伐一边说,“我们可以看到她的加速方式是比较平缓的,这样加速会比较均匀容易控制……好的,大家可以看到她跳得相对其他选手来说更高一些,一般我们认为这样的选手她的跑跳结合技术更成熟一点,更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裁判已经示意成绩有效了,让我们来看一下她的落地回放。”
  回放就有虚拟标线了,沈文斌目测了一下,“应该有6米6左右,这也是肯定能进入后三跳的成绩了,让我们一起来期待她有更精彩的发挥。”
  实际测量结果是6米62,排名第三。
  蒙特莱恩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有些失望,这并不是她训练中的真实水平表现,但成绩如此也只能接受现实,想办法后面拼一拼了。
  陈焕之友好地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蒙特莱恩,这算是她在国际跳远项目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了,“冷静点,加油,你的实力可不止于此。”
  蒙特莱恩一时间看起来有点懵,她点点头,过了几秒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扭头说,“你……”
  陈焕之也看她,“嗯?”
  蒙特莱恩本来想问待会儿的100米复赛她感觉怎么样,后来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对陈焕之很没有信心?事实上她对她超级有信心啊,世界纪录保持者对应大学生运动会的复赛,怎么想都毫无问题——正常情况下,现在别说跳,光助跑距离两次加起来就快一百米了,而陈焕之的助跑速度光目测就觉得肯定是超级消耗体力的。
  “没什么,”蒙特莱恩说,“我之前感冒了,有一个多礼拜没训练,后面肯定就能调整过来了。”
  “哦哦,怪不得,你加油,该我了。”陈焕之一看第十一跳次的选手已经在往回走了,赶紧过去跟裁判申请免跳。
  “我们可以看到陈焕之已经在上跑道开始准备……咦?她直接去找裁判了。”沈文斌几乎是在裁判接受免跳申请的同时收到了消息,“是这样,陈焕之的第三跳第四跳申请免跳了。对了,现在100米复赛的第一组已经快开始了,陈焕之是第三组,还有一些时间,不过也要早做准备。目前来看她的成绩排在第一位进入后三跳肯定没问题,如果在第三跳过后仍然能保持这个名次,那她将在八位选手中跳次排到最后,这样当她复赛回来如果她仍有余力,那么还可以再试一下冲击更好的成绩。”
  说归说,沈文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不过这样对她的体力要求太高了,而且人在疲劳状态下很容易动作变形——尤其是对那些技术动作还不太成熟的选手来说——而技术变形就很容易带来额外的风险,比如肌肉拉伤或者肌肉疲劳发炎等等,希望田径队的教练们还是要考虑到这一点。好的,陈焕之已经背包离开了赛场,她应该是去检录了,让我们继续关注其他选手的比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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