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他并非不喜阿遥当他儿媳,只是阿遥终究不是人,等萧翎暮年之时,她还是风华正茂,到那时,落差太大,岂不是两个人都要受罪。
  人呐,就该老老实实的和人在一块,这般不会太幸苦。
  这事,萧翎早就有了准备,因而也只说了一句:“父皇放心,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朕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明儿将阿遥带进宫吧,我还没看过她长大的样子呢。过两天,朕就叫人去宣旨,也好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给敲定了。”
  “多谢父皇。”
  这两人几句话就将事情给定了下来,也没有在意阿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管这事透露出去之后别人会有什么反应。
  阿遥具体的身份,萧翎自然回去安排,不会叫皇上费心。只是那身份肯定不会高,可只要赐了婚,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成王妃。别人纵使有意见,那也没有什么用,还指望皇上会听么,笑话。
  萧翎在太极殿留了一个时辰才回了王府。
  期间,皇上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事。可到底是什么事,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清楚。
  最后,等他自个儿琢磨着赐婚的圣旨该怎么写的时候,才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自个儿忘记的那桩陈年旧事。
  可不就是陈年往事么,都是去岁的事情了。
  去年冬天,老七可是从他这里得了一个赐婚的旨意,后来他心急,又巴巴地过来提醒了好几次。只是皇上见儿子来的殷勤,觉得难得,便想着再拖几日再办,免得他拿到了圣旨之后就不知道自个儿亲爹是哪个了。
  待之后阿遥失踪,萧翎出京,老六被禁足,一件件事弄得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便再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了。毕竟老六的婚事都给压下来了,老七也不好一个劲儿的提他自己的事,若是说了,免不得又得罪了皇后。
  他记得老七好几次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如今想来恐怕是为了这件事。
  “也是个可怜的。”皇上没有半分心虚的说道。
  边上的德公公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皇上的话,便问道:“皇上您说什么呢?”
  “话说回来,老七这孩子,最近怎么没往这边跑了?”
  德公公立马想起了之前的事,笑道:“奴才倒是听了一些话,说是七皇子先前被程婕妤教训了一顿,叫他少太极殿跑,免得碍了别人的眼。”
  皇上来了些兴趣:“那他是个什么想法?”
  “七皇子也是懂事的,知道前段时间不好出头,索性就没来皇上这儿了。”
  “哼,可见也不是个有孝心的。”用着他的时候就过来拍马屁,什么好话都往他身上堆,用不着的时候就躲着不见人呢,真有出息。
  皇上堵了一会儿气,终于还是决定将两个儿子的事一块解决算了。老七素日里是个胆小的,为难到这个份上已经差不多了,这回再忘了他,只怕是要过来哭了。
  *
  萧翎回了成王府之后,便觉得这府里的气氛好似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正院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凝神屏气一般。
  他留了个心眼,待进了屋子,只看到阿遥歪在美人榻上,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拿着芙蓉糕,时不时地凑到嘴边吃两口。
  她这阵子因着怀孕,胃口变得大了许多,萧翎问过了大夫,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也就由着她了。只是每日少食多餐,也并没有让她吃得有多饱。
  换做之前,阿遥是一定会闹腾的。她一贯护食地很,又顿顿必须吃饱,要不然便会闹别扭。可自打怀了孕,反倒懂事了许多,小脾气也是有的,可若与肚子里的孩子沾上了关系,她也能暂且委屈一下自个儿。
  萧翎站在门边,看着阿遥时刻护着肚子,心里顿时就软成了泥。
  她喜欢他们的孩子,也在意他们的孩子,这是萧翎最愿意看到的。今儿父皇说的事,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每回想起,他便会有意无意地回避。
  他知道自己与阿遥不一样,往后,他会老会死,再也没办法陪她。若是阿遥对他没有感情还好,可如今有了感情,必定会伤心难过。
  到那时,他已经不在了。
  也是他自私了,可是他这一辈子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自私就自私了吧。萧翎心中微微一叹,挥了挥手,叫屋子里的服侍的都出去了。
  人走尽之后,阿遥还是半闭着眼睛好无所觉。萧翎朝她那边走了几步,躺在她旁边。
  美人榻也不过小小的一块儿地方,两个在上头,略有些挤。萧翎在阿遥后面,抱着她的腰身,轻轻地在肚子上抚着。
  阿遥睁开了眼,眼中都是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今儿回来得会很晚呢。”
  “你有了身子,我又怎么会在外头逗留太久。”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阿遥笑得眯了眯眼睛,问道:“那,往后都会这么早么?”
  萧翎一顿,只道:“往后,我处理了户部的事情便会回来,不会叫你多等。”
  阿遥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谁叫他是皇上的儿子呢。也奇怪的很,自从她怀孕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矫情了,现在竟然还想着要萧翎整天都陪着她,魔怔了。
  萧翎见她不太开心,又说了别的话:“我今日回府,总感觉正院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阿遥是知道的,道:“还不是因为我这个外来户。正院除了福公公映雪还有秋霜三个之外,便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们大概也是觉得我占了他们姑娘的屋子,还占了他们姑娘的人,心中不服罢了。只是都人微言轻,不太敢说。”
  说到这个阿遥又来了劲儿,又道:“别说他们,便是福公公他们也是有想法的。先前我没有表露身份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还想着给我来个下马威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哼,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萧翎听着也觉得可乐。
  “真没想到,你人缘竟这般好。”
  “那是自然。” 阿遥少不得又要吹嘘吹嘘,“从来只有我不喜欢别人,没有别人不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都是坏人或是别有用心之人。”
  “既然这样,我也该放心了。”
  阿遥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你既然说你人缘好,想必等到圣旨下来之后,也见不到会有多少人会为难你。”
  “什么圣旨?”
  “自然是赐婚的圣旨。我叫人给你弄了个户籍,虽说可有可无,不过父皇赐婚的时候总该有个名字和出身。等到赐婚之后,这户籍便没有多大的用处了,旁人也只记得你成王妃的身份。届时,纵然别人有心为难你,也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阿遥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听懂了。
  萧翎已经将事情都与皇上说了,还请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在过不久,她便是成王妃了。这不是福公公一直交代她哄着萧翎做的么,这么快就完成了?
  怎么看着好像没她的事。
  阿遥迟迟没有出声,萧翎恐她不乐意,闷声道:“怎么,你不想成亲?”
  “怎么会。”阿遥对成亲并不排斥,当然,也没有多少期待罢了。人间的诸种仪式,在阿遥看来不过是负累。不过她见萧翎仿佛挺上心的,也就不拆他的台了。
  “成亲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只需乖乖当新娘就好了。”萧翎说的很是满足。
  “就这么简单?”
  萧翎道:“还能有多难?对了,忘了一件事,父皇今日特意与我说,叫我明日带你一道进宫。他也许久没有看到你了,估计也念得紧。你回王府的事,要不了多久别人就会知道,是以,明日宫里应该会很热闹。”
  “热闹就热闹呗。”她喜欢热闹。
  阿遥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宫里少不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过她从来不怕就是了,上回六皇子一事,是她太过松懈才叫人钻了空子,以后一准不会了。
  先前她脾气好,才留六皇子一条命,如今她怀孕了,脾气可躁得很,
  阿遥这边摩拳擦掌,只等着明儿一到,带着萧翎去宫里大杀四方。
  范尚书府上,却是折腾了好久才静下来。这回折腾地不是大丫,也不是老夫人,而是等了许久只等阿遥回来的范清河。
  范清河与阿遥关系最好,阿遥失踪了以后,他也担心了好久。
  今儿听到堂妹回来了,范清河匆匆忙忙地就赶过去看。结果,阿遥没看到,却远远地瞧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范清河以为自个儿眼花了,又或许是离地远了没看清楚,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变黑了呢,这变化也忒大了些。
  待听完父亲说的话,范清河整个人都傻了。什么叫阿遥不是她堂妹,什么叫出了岔子找错了人,什么叫阿遥跟着明一大师出游去了?
  简直荒谬!
  他要去找成王殿下问了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终于,终于完成了,从下午一直零零散散打到现在,对自己的手速已经绝望了。好想化身打字机t_t
  ☆、宫中
  范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小孙子, 一顿吓唬,这才打消了小孙子预备去成王府质问的心思。
  别看范老夫人平常隔三岔五地派人的成王府接人, 态度似乎也挺强硬的, 可那都是琢磨再三之后的决定。她从来不觉得成王是个好性儿的人,若是真得罪他了, 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赔罪。
  待哄完了小孙子,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大丫又不高兴了。她在京城里只认得阿遥,最多在加上萧翎一个。来到范家之后, 本来她心里就惴惴不安,没敢多说一句话, 也没敢多做一个动作, 这般小心谨慎, 尚且都还有人看不惯她。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回了家去,左右她没想来这京城当什么大家小姐。
  范老夫人一半心思放在小孙子身上, 一半还放在大丫身上。见她这样,气恼地拍了一下小孙子的后背, 轻斥道:“瞧你瞎闹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喜欢你妹妹, 快收起你那胡闹性子。”
  范清河心中仍有些气,这本就不是她妹妹,她妹妹才没有这么黑呢。
  范清河从小在京城,自认为形形□□的女孩子也都见过了, 乍然见到这样黑黑瘦瘦的小丫头,着实叫他难以接受。何况,他今儿过来本来是来看阿遥的。算起来,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阿遥了,可想得慌。
  他倒是有心辩解一二,可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黑丫头要哭不哭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范老夫人少不得要为孙子孙女调和调和,便对大丫道:“你这堂兄被宠坏了,人没有多少心眼,什么话都往外蹦,实则不过是与你顽笑的。他这人惯是这样,你相处久了便知道了。方才祖母已经教训过他,没事的啊,你不要介意。”
  一面说着,一面叫小孙子赶紧道歉。
  范清河对着老夫人挤了挤眼睛,最后见老夫人实在是生气了,边上的母亲也一个劲儿的指责他,遂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大丫到了歉。
  “是我错了,方才不该胡闹的,你别生气了。”
  大丫偏过了头。不过是被逼着说这些话罢了,也没什么好听的,谁还稀罕了不是?她懒得理会,也没有显示自己大度的想法。
  范清河道完歉之后,瞧着大丫没有理他,有些委屈地回到他母亲身边,小声问道:“娘,你可知道阿遥到底去哪儿了?”
  说什么当了明一大师的徒弟,他才不信的。
  他母亲面色纠结没有说话,反倒是范老夫人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她拉着大丫的手,教训道:“你真糊涂了不是,阿遥在哪儿,她不就在这里么?”
  “可她……”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只需记得,往后你堂妹就是她,她就是阿遥。”范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不仅告诫了范清河,还敲打了整个尚书府的下人,“非但是你要记得,整个府上都要记得。从今儿起,阿遥便是我范家名正言顺的大姑娘,往后若是谁对她不敬,那便是对我不敬。任凭你有多来的资历,得罪了我范家大姑娘,撵出府卖去了也使得!”
  范老夫人年纪大了之后,一惯慈眉善目的,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过今儿的立威,却是没有人敢不听的。
  今日范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何尝不是吓了一大跳。可等到她真正见到大丫的时候,再多的顾虑的消散了。
  无它,大丫这五官实在没法子错认,若是再白一些,恐怕与她那小孙子有五六成的相似。范老夫人不愿意小孙女受了怠慢,也不愿意小孙女初来乍到,对自个儿家里有什么怨怼,这才处处维护着。
  在上房将小孙女安顿好了之后,范老夫人又匆匆忙忙地去前院找了自己的儿子。
  范老夫人与范尚书坐在一块,并将众人都赶走了,半个人都不留。老夫人坐定了,方才语气不善道:“方才成王府里来人,可都与你说了什么?”
  范尚书笑着道:“不过是为了大姑娘的事,他们将人送过来,少不得要说一些缘由,顺带也叮嘱了儿子一番,叫我们家好好待她。”
  范老夫人忽然拍了桌子,呵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母亲想问什么?”
  老夫人收了手,看到儿子这样也泄了气,道:“县主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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