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 (08)

  回到家，家里的人早已入睡，我躡手躡脚地走进房里，一关上门，就忍不住地溃堤。
  我屈膝埋头咽泣，为的不是他们成双成对离去，而是懊恼自己太过缺乏勇气，明明那么喜欢他，却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迈出一步，甚至还在担心着他是否会拋下我离去。
  是不是我再不主动，在我眼前闪耀光芒的那片晴天，就再也不会为我发光。是不是该勇敢一点，伸手抓住那个属于自己的阳光？
  种种疑问在我的脑中百番纠结，剪不断理还乱，越想脑子就越打成一团。心情也变得更糟糕，泪水也越流越多，我在自己的小小空间里，恣意抒发那在心中挥之不去的乌云。
  翌日，我两眼乾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假日的清晨特别吵杂，馀光无意间瞥到手机发着亮光，拿起一看，是娄宥峻他们的讯息。
  除了关心我有没有平安到家外，还一直对我说着抱歉，即便看出他们是多么地焦急，可我还是没有回他们，现在的我只想静一静，沉淀自己纷乱的心情。
  好让自己在上课时，可以好好地面对他。
  我本是这么打算的，然而兰昕皓一则讯息传来，再次翻搅了我的心绪。
  「你晚上有空吗？可以出来陪我聊聊吗？」
  怔忡之间，我拿手机的手激动地抖颤着，丝毫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约我出去。
  我交缠万结的情绪因为他的这讯息，瞬间打了开来。取而代之地是心潮澎湃，难以平復。
  抖着手指回应，但很不受控，一直拼命打错，在打错删除几次后，我才终于如愿送出我的答覆。
  「好。」
  我等了许久才看到他回覆，上面仅写着晚上六点见，却未告知地点，以为他还没想好，一开始没去在意，怎知时间已经靠近相约的时间，还是没有得知地点，电话打也打不通，可时间又快到了，决定边走边等他回讯。
  晚上的气温明显骤降，我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缩着身子才踏出家门，一跨出大门，就看到站在柱子旁的娄宥峻。
  满脸困惑地走上前，「奇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娄宥峻温柔一笑，「来接你啊。阿皓一定没有跟你说地点对吧？」
  我怔怔地瞅着他，过了一会啟口，「所以他也约了你吗？」
  内心一阵失落，原以为只是我与他的单独相处，想不到却是一贯的相聚，我在他心里依然仅是这样的存在，是我太看得起自己，才会错意。
  我自嘲地在心中笑了一下。
  「嗯，也说也有约你，就想也许他又忘记传简讯给你告知地点，果然又被我猜中了。」
  瞧着他无奈的笑脸，听着他的话，内心像是被苦瓜榨满汁液般的苦味蔓延开来，涌上心头，使我忍不住苦笑，却也强迫自己牵起嘴角，佯装无事地口吻说：「他不是常常这样吗？每次都忘了我。」
  讲的话是如此平静，但只有自己知道，心早已起了波动。
  「哈哈，没办法，他常以为自己有跟你说，因为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个告诉你，可能讲的期间也忘了自己讲过什么，才会每次都这样。你不要以为你在他心里不重要喔。如果你不重要，今天的聚会你不会是第一个知道。」他替兰昕皓解释，似乎担心我会因此而难受不已。
  我打结的思绪因为他的话慢慢变的平顺，或许就像他说的，我在兰昕皓的心里很重要，只是他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仅此而已。
  「嗯，我知道。」
  「那快上来，昕皓一定在等我们了。」他跨上了脚踏车，侧过身往后看向我。
  我张开腿横跨车架，扶着车架把手看着前方。
  「你可以前进了。」
  他哟呼一声，大力踩着踏板，脚踏车缓缓向前驰聘。我看着在眼前掠过的路灯，也看向陆续超越我们的车子。脑海中忽然浮现那落寞的身影，又想起他传过来的简讯，里头蕴含着一丝忧愁，兰昕皓从来不曾要求过我们陪他聊聊，会让他变得如此脆弱，一定是要跟我们讲的事情有关。
  他在许愿树那时候的表情跟昨晚所看见的两个画面在我眼前重叠在一起，心里不自觉地揪在一起，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人变成这副德性？我有办法再让他恢復成阳光吗？这问题反覆地在我头绪里绕了又绕，渐渐地打成一个结，就这样卡在脑中，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透，却更迫切地使我想要知道他的烦恼。
  我不禁想要现在就飞奔到他身旁，可我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思及此，内心不由得再度滞闷起来。为什么每次都会忘记跟我说最重要的事？我在心里问着。到现在才发现，我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兰昕皓，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真正地走进他心里，才会总是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心口浮上一阵哀愁，兰昕皓你可以多依赖我们一点吗？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起，把忧愁烦恼压在心里。
  我望着前方那条看似一望无际的小径想着在不远处迷惘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