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然而,就在高考完的三天后,离尤浅过十八岁生日的还有一个星期,一场意外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那年,大学毕业已经一年的尤浩的游戏公司正式起步,尤浅高考完的当天他没能去考场外接她,是童瑶自己去的,在尤浅刚从考场出来开了手机后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尤浩歉意地向她道歉,说他要外省谈事情,三天后回来,等他回来会把她的毕业礼物补上。
  尤浅有点失落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地说:“你放心地谈工作吧,我没关系的。”
  是真心话,她的心里确实不开心,不过尤浅非常清楚他创业的不易,虽然不能帮他做什么,但也不会任性地去成为他事业上的绊脚石。
  尤浩着急登机,留给她一句:“小浅,等我回来。”
  尤浩不在的这三天里尤浅和童瑶玩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想,就单纯地玩。
  三天后,在童瑶和尤浅打了几局游戏后,童瑶把手柄扔掉,躺到地毯上,盯着天花板愣神。
  她的脑子里想了好多事情,关于他们三个人的,半晌,童瑶撇头盯着正在人机对战的尤浅看了好长时间,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尤浅的头。
  尤浅身体一僵,扭头看过来,有点不解地喊她:“瑶瑶姐?”
  童瑶对她笑起来,问了她一个和刚才心里想的毫无关系的问题:“有没有想过去哪里上大学?学什么专业?”
  尤浅犹豫了一下,摇头,“还没打算。”
  童瑶突然叹了口气,说:“算了,暑假还长,先好好玩,等成绩出来了再说也不迟。”
  尤浅对她笑了笑,“嗯。”
  ……
  吃过午饭后两个人又玩了一会儿,尤浅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童瑶时不时地就看看时间,犹豫了良久,她走过去把尤浅摇醒,拉起来不容分说地带出了家门。
  “去哪儿啊?瑶瑶姐?”尤浅被童瑶拉着,很是迷茫不解地问她。
  正是中午两点左右,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在等人行道的绿灯亮起来的一分钟里,童瑶扭头对尤浅灿然地笑,抬手帮她理顺稍稍凌乱头发,语气难掩地轻松,莞尔说:“去机场,接你哥,我有话要和他说,必须要说。”
  第70章 尤浅与尤浩
  尤浅当即就怔住, 心里霎时难受的厉害,虽然她很快地就调整过来, 面色如常地对童瑶笑了下, 但童瑶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常。
  果然,如果不是她在盯着她,提前就做好了预防她会很快地隐藏下去,那一闪而过的失落苦涩她不会捕捉到。
  童瑶在心里骂她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傻姑娘,再过不久你就不用纠结了。
  尤浅自童瑶说了那句话后就站在原地发愣, 整个人的神思都开始乱了起来, 瑶瑶姐有话要和尤浩说,瑶瑶姐看上去那么开心, 那大概……就是要告诉尤浩, 瑶瑶姐喜欢尤浩了吧?
  “要跟哥哥说清楚了吗?”尤浅尽可能让自己神态自然。
  不出意外,童瑶点点头, 笑道:“对呀!说清楚!”
  尤浅沉吟了片刻, 露出浅笑, 声音轻轻的,对童瑶说:“瑶瑶姐,希望……你和哥哥幸福。”
  童瑶失笑,撇开脸偷偷地笑了下,拿出手机开始给尤浩发短信。
  尤浅的眼睛很酸,她瞥过头往右看去, 右侧马路上的路灯已经变成红色,失了魂的尤浅踏出脚步,慢吞吞地往前走,心里想,瑶瑶姐和尤浩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只是一个中途插进来第三者,所以,哪怕她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他,也没资格去和瑶瑶姐争,尤其,她在法律上,是他的妹妹。
  童瑶只是低头给尤浩发了一条她和尤浅去接他的短信而已,再抬头时尤浅已经混混沌沌地走到人行道上,而左侧正有一辆车试图越线加速闯红灯冲过十字路口。
  “小浅!”
  童瑶惊慌的声音蓦然传进尤浅的耳朵里,让她恢复了一些神志,加速的汽车踩了刹车,但这么短的距离根本停不下,尤浅瞪大眼睛,整个人僵的根本不知道要躲开。
  就在汽车撞过来的前一秒,尤浅清晰地看到车内的司机惊恐的模样,她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向一旁摔去,而随即,伴随着一声闷响和特别刺耳的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声音,尤浅趴在地上扭头看到被撞出好几米倒在血泊里的童瑶,她连忙强撑起身子双腿发软地踉跄着跑到童瑶身旁,将她抱在怀里,哭喊:“瑶瑶姐?瑶瑶姐你别吓我……”
  童瑶当场就没了气息,尤浅崩溃地紧紧搂着她,身上脸上都是她的血,她颤抖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能……不能有事啊……哥哥……要……要怎么办……”
  这件事成了尤浅心里的阴影和郁结。
  童家父母一向明事理,对于这次意外没有责怪尤家的任何人,但自己的女儿去世,做父母的难受的几乎日日夜夜以泪洗面,人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尤浅从此性情大变,变得更冷清。
  也更疏远尤浩。
  她会经常去童家陪童瑶的父母,童父童母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深知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她,从来没有拿言语苛责过尤浅一句,对待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他们越是这样,尤浅的心里越是难受自责。
  这个暑假对尤浅来说是个噩梦,十八岁的生日,尤浅过的一团糟,生日那晚她在房间里,望着外面的月亮,许了一个这辈子都不能实现的愿望。
  她会经常梦到童瑶,梦里的童瑶总是对她笑,梦里的场景都特别的美好,回到了他们小时候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们三个在一起嬉闹,但尤浅每次都会哭着醒过来。
  她喜欢尤浩,她对童瑶心怀愧疚。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去和尤浩在一起,她觉得对不起童瑶。
  尤浅选择了本市上大学,不是为了能离尤浩近点,而是因为能时常回家这边陪陪童父童母。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深的伤口也会结痂愈合,她平常可以跟谁都说说笑笑,活的洒脱自在,但只要一对上尤浩,便变了模样。
  她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不动声色地疏远他,他对她好她不接受,他接近她她就躲开。
  他不是没说过喜欢她,但她拒绝,强硬的。
  尤浩甚至告诉她他已经把户口独立了,他们可以在一起,尤浅只是摇头,反问他一句:“瑶瑶姐呢?”
  尤浩知道她过不去这道坎,也太了解如若不是她自己放下,他怎么劝说怎么逼迫都没有用,所以他只有等,等她哪一天打开心锁,接受他。
  但是,能打开她心锁的人,已经去世了。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晃童瑶已经离开了七年,尤浅也已经25岁,她成了一位专职作家,第一本在网上连载的小说就火爆到上了金榜第一,被出版社找上,之后修稿出版,继续写她构思的其他故事,把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都在小说里圆满。
  日子过得平淡,但也充实。
  顾安晨回国那晚,尤浩喝的微醉,回家后看到尤浅还在客厅看电视,他心里苦涩又开心,她在等他。
  可是当他坐到她身边,她便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她总是这样,在意他,却又不肯承认,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她可以对除了他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就是不会对他好。
  那天尤浅在童家回来,听到顾安晨和尤浩说桥东区公寓的话题,她不是无情无欲的石头或者木头,她也会心悸、会感动,其他人有的感情,她都有,但,就是不能接受他,哪怕他对她再好,他们也不可能。
  当晚乔乔回房后尤浅少有的主动找了尤浩说话,她抿着唇说:“尤浩,那个公寓,卖了吧。”
  尤浩当即就冷了脸,“我不。”
  尤浅站在沙发旁边低头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他,苦笑道:“你这样很有意思吗?”
  尤浩也来了火气,“你这副样子就有意思了?”他拔高声音喊出来后立刻又放缓了语气,站起来想要去拉她的手,“小浅,我们不要再……”
  尤浅后退,侧身躲开他的靠近,寡淡地留给他一句“随你吧”就上了楼。
  尤浩收回手,死死地攥紧,眼眸低垂,对于横在他们之间的沟壑,他始终无能为力。
  要他怎么对小浅说?
  说我承认那年童瑶在你高考的前段时间对我说过她喜欢我,但是我没答应,我和她说我喜欢的是你,我回来的那天她说和你一起来机场接我顺便想和我把事情说清楚,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只是想告诉我她放弃了不会再喜欢我了?
  别说尤浅不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信,因为只是他的猜测,那天童瑶没能到机场,本来要和他说清楚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他只是凭自己对童瑶的了解,感觉她会说这些而已。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他冷淡,躲避拒绝他对她的好。
  只有一次,乔乔被困电梯住院那晚,尤浅大概是真的累极了,没有躲开他,还靠着他睡了过去。
  尤浩特别珍惜这样的时光,他将外套盖到她的身上,整整一晚,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生怕吵醒她。
  第二天尤浅醒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靠着他睡了一夜,把衣服递给他的同时抿着唇不自然地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又说了句谢谢。
  尤浩没说话,只是瞪了她几秒,拿了衣服转身离开病房,关上病房的门后他才皱着眉活动了几下已经麻木的完全没有知觉的右肩。
  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进展,直到元旦假期,尤浩彻底爆发。
  乔乔去了美国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更加的凝滞,尤浅吃过饭要回房间,她的身体不太舒服,脸色略白,大概是前两天受了凉,也没太注意,这次生理期疼得厉害。
  尤浩帮她泡了红糖水,尤浅没喝,就要直接上楼。
  他几步就追上她,拉扯过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红着眼咬牙问她到底要怎么样,尤浅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皱了皱眉,“别对我好。”
  别对我好,别让我更喜欢你。
  尤浩用尽全力捏着她的手腕,声音沉沉道:“尤浅,你可以不接受我,也可以不接受我对你好,但你不能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怎么就拿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她瞪着他,“你松开手我现在就能回房间休息!”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他几乎粗暴地吻住唇,尤浩狠狠地咬着她的嘴唇,不管她的挣扎和推搡,特别强势地攻进去,让她躲不掉,就得承受着他吻她。
  渐渐地,尤浅放弃了,她不再胡乱地动,但却像个木头人,不给他一丝回应。
  直到他停下来,她喘着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稳住声音,颓靡无望地对他说:“尤浩,算了吧。”
  第71章 尤浅与尤浩
  她真的过不去童瑶这道坎, 就在他吻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的开心和愉悦, 甚至觉得压抑, 愧疚一波波地冲击着她,脑子里闪过的全都是童瑶出事那天在人行道边对她神采奕奕说话的样子。
  要她怎么放下?
  童瑶为了救她才死的,她却要反过来抢童瑶喜欢的男人?
  尤浅真的做不到。
  尤浩一拳捶在她头侧的墙上,尤浅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觉得异常难过,但还是告诉他:“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接下来她就听到他苦笑着讥讽地问她:“是不是我去陪她你才能安心?”
  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不是的。
  她希望他平安。
  尤浅甚至想,明明最该死的人,是自己。
  当晚他被顾安晨搀扶回来, 她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良久, 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管他,只是替他关好房门就离开。
  而当时趴在床上的尤浩神志是很清醒的, 他闭着眼睛想, 小浅,只要你进来, 我只要你进来看我一眼。
  但她并没有。
  她怕她踏出这一步从此就偏了方向, 太怕自己和他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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