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贾雨村道:“这几日王爷已经抓住了内奸,想着因此事耽误存周兄上任时日了,今日特派我来与存周兄说一声,明日会有兵士护送存周兄赴任。”
贾政一听,面上有了喜色,忙言道:“怎敢还劳烦王爷挂念,又派兵士护送,我等收拾收拾就可上路了,这些时日还多谢王爷招待。待王爷凯旋归来,如有际遇定要好好答谢王爷。”
“如此存周兄便是太客气了,王爷一番美意还是不要拒之门外才好。如今马车都齐备了,你们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收拾停当了,早早去赴任,我祝存周兄日后大展宏图。”二人又说了会闲话,贾雨村自去不提,待贾雨村一走,贾政便命人快快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便赶路赴任。众人忙碌了一夜,直到三更才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贾政出门,果然院外没有兵丁守卫,只是多了几辆马车,马车比一般的马车宽阔许多,而且都是兵士在侧,见了贾政,为首的忙招呼手下的兵将将其行囊都装上车,并对贾政道:“王爷正巧有书信要给西北九王爷,正好和贾大人也算是一路,便命我等护送贾大人去赴任,而且我等都是兵士脚力,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如此应该也不会耽误贾大人太多,过去了,也可以帮贾大人说明缘由,想来看在王爷的面上,那边上差应该不会为难贾大人。”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贾政虽说心里仍然对义忠王爷此举有些狐疑,但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谢过之后,上了马车。
这兵将驾马车果然比家丁要快了许多。不消一日便行了之前两日的路程,只是这速度快了许多,但这速度一快,加上前几日下雨道路泥泞,自然就颠簸。贾政从未如此赶路,一天下来被颠的头晕脑胀、四肢酸痛。可偏巧着赶车的兵将还是个多话的,不时和贾政要说上两句,贾政忌惮王爷权势,只得硬着头皮应付。这一日下来终于到了驿站,贾政已经是累得头晕眼花。
次日一早,兵将便又催着赶路,一行人匆匆吃了点,又继续前行。贾政昨日劳累,本就没有适应,上车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眼,天色微微黑,只是这马车仍是未停。
贾政便开口想问这是行到哪里,怎么连个馆驿都没有,未开口,却看见自己身旁的小书童程祥连连冲自己摆手,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贾政一愣,但看程祥满眼紧张,一时间便住了声。
程祥也不说话,伸手左手平摊在贾政眼前,用手指手指当笔在手掌比划起来,贾政心内生疑,定睛观瞧程祥所写,竟发现程祥写的是这马车没有奔西,反而是往回走了。贾政大惊,刚要开口,便见程祥连连摆手示意贾政不可做声。贾政心里有些慌乱,只见程祥又写道,今日他们给我们的饭菜似乎也有问题,否则我们不会一觉睡的许久,大人莫急,我们先继续装睡,静观其变。
贾政想了想,如今也是没有他法,若是这帮人有什么贼心,自己怕早就出了事,姑且现在还是先看看这些人准备如何,再做打算。贾政心里不由得感慨,好端端的在京城不好么,何苦出来受这个罪。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第二百七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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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依着程祥建议,在马车里依旧装睡,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马车停了, 贾政听见车帘被人挑开,继而有人说话:“到底是个当官的, 瞧着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饭里下了点料就睡到了这时晌。”
一旁又有人道:“莫不是量大了,人昏死过去了?如此接下来何行事?”听闻这话, 贾政心里紧张起来, 接下来如何行事?莫不是要……贾政不敢深想, 身上冷汗出个不停,可又不敢睁眼对峙, 只能闭着眼继续装睡。
此时有一人伸手进来探了探贾政与程祥的鼻息, 片刻后说道:“应是没大碍, 估摸着是马车颠簸, 这两人颠得昏睡过去了。反正一会儿将其带到破庙,将人绑了, 我等逼迫他把书信写了就好。”
一旁有人附和道:“没错没错, 反正先将王爷安排的事办理妥当为妙。”众人哈哈一笑, 贾政听在耳中, 急在心间。现在可是说什么都时过晚已。
这些人倒不再与其客气, 直接伸手在贾政脸上拍了几下,贾政何时受过此等待遇,也顾不得装睡了立刻睁了眼, 此事天色已黑,眼前站着两个身着布衣的蒙面人。
贾政起初先是一惊,便听到其中一人喝道:“今日做了笔好买卖,瞧着样子定是能发上一笔。”那人说完也不等贾政开口,伸手一把攥住贾政的衣领,一下子拽下了马车,那人身旁的两个人也毫不含糊,直接那麻绳三下五除二将二人捆了个结实。程祥张嘴想喊,还未出声便被人塞了团抹布在嘴里。
为首的黑衣人瞪了一眼贾政道:“看你模样是的明白道理的,莫要做伤了体面之事,你好自为之。”贾政看在眼里如何敢再言。
二人被推搡着前行,贾政此时心内悔个不行。若是自己刚才未醒,有此际遇还真的是认为自己运气不济,遇到了山贼路匪,可放才听见那些人所说之话,心里明白这些贼人就是那些送自己去赴任的兵士所扮。
贾政偷眼回头看,发现自己一行人只剩下了程祥跟在身边,那些管事常随怕是都已遭不测了。贾政心里长叹,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学政,这王爷何苦为难自己呢?
一行人行行走走,没多久便到了一间破庙,此处早无人来供奉,庙外荒草长了一尺多高,里面佛像也歪斜了,庙顶也是破了个大洞,抬头便能看见外面的天。贾政心里戚戚焉,暗想今日莫不是要交待在此处了。为首的黑衣人将二人搡进庙内,压在佛龛下坐下,自己持刀而立。一旁的几个黑衣人则是揽了些草木,在庙里生了个火。贾政自是不敢吭声,一旁的程祥此时也有木讷。庙内一时安静起来,只听见草木燃烧时的噼啪之声。
为首之匪徒见贾政二人不敢造次,便抱着刀坐下道:“你们倒是挺大个阵仗,这么多的马车,身手也不错,可惜最后还是做了我这刀下鬼。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啊?”
贾政听这话胡子没给气歪,这一转眼护卫变山匪不算,还装什么都不知道了。贾政正色呵斥道:“我乃是去赴任官员,你等竟敢绑架朝廷官员,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匪首嘿嘿笑了两声:“怪不得穿的体面,阵仗又大。可是我这刀下死了的官员少说也有几十了,如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说罢便拎着刀走向贾政。此时贾政心里也慌乱不堪,毕竟手脚被缚,又有人持刀而来,任谁也不能坦然置之。
那人两三步行至贾政跟前,举刀问道:“我刀下不杀无名之辈,你报个名姓,我好给你个痛快。”
一旁的程祥见状忙扑过来,挡在贾政前面,对着匪首磕头不止。因嘴被塞着,口里呜呜不得出声。贾政心里倒是生出一丝感慨,这等时候程祥还能如此忠心护主,着实难得。贾政道:“我是荣国府的贾政贾存周,要去甘陕任学政一职。你等绑架朝廷命官,已是大罪。又要滥杀官员,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为首的匪首听见贾政如此说倒是住了手,抱着刀问道:“你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就是那个贼有钱贼有钱的荣国府?”说罢匪首一回头冲着众匪道:“果然算命的不欺我,说我这几日会有大财入账,今日果然算应了卦。这可是一只肥羊,要好生伺候才是呢!”
匪首回头看着贾政道:“您说是不是呢贾大人,这天下银钱十之有三都入了贾府,这个谁人不知?今日偶遇贾大人,想请不如偶遇,我们哥几个请贾大人和我们几个好好把酒言欢一番吧。贾大人您这么有钱,只消给我们凑几个酒钱便是,你说如何,贾大人?”
贾政心说这帮人怕是就在这等着自己呢,贾政道:“你既然已劫持了我们,我带的盘缠行李,你也应该尽数得了,如此虽不多,但也不少。如此可行?”
那山匪听言怒目道:“这本就是我等该得的,贾大人何苦如此小气,要知道这千金可难买性命,您贾大人命是何等金贵,可莫要因小失大啊。你们读书人岂不知道千金散去还复来的道理?”匪首转头对旁人使了个眼色。一旁便有人奉上了纸笔,匪首道:“不过是写封信,叫府上送些银钱来,如此买卖岂不合算?”
贾政心里泛苦,只听那匪首又道:“我等也不是贪财之辈,只讲究个等价交换。我觉得以贾大人的性命换个百万之资也是不为过。而且这数目对于荣国府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贾政苦笑道:“我倒是不知这天下财路十分之三进了我们府里。我在京中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俸禄微薄,体面不过是仗着祖上庇佑。况且此行出来我们府上已经分家,这银钱账目都是清清楚楚,我又分不到大头,林林总总算下来,分给我的也没有如此许多啊?您是个明白人,一定晓得此间道理。”
匪首一听笑道:“贾大人何苦说这些虚话哄我,贾府营生天下谁人不知?还需要我一一例举不成?”
贾政摇头道:“家中营生打理我本就不挂心,而且其中不少经营很好的都是我家老太太的私产。”
匪首一听笑道:“如此甚好,儿子没钱老娘有钱,试问天底下哪有当娘的不疼儿子的?这信一去,钱必到。”匪首将纸笔给贾政摆好,将绳子解了,持刀立在一旁。
贾政活动活动手腕,被缚了多时,臂膀酸痛。贾政长叹一声,捏着笔不语。匪首用刀尖点了点纸面道:“若是贾大人不知如何下笔,那我口述你执笔便可。”匪首顿了顿道:“贾大人就写今日被请去山寨做客,和我等兄弟相谈甚欢,想宴请我等兄弟,可惜盘缠花费干净,遂向府里拿个百万之费,以酬兄弟结交之情。”
贾政捏着笔,气得手都直抖,这都是什么狗屁的东西,还胁迫自己大言不惭写下这样话来。匪首见贾政不动笔,言道:“贾大人若是懒得动笔也不难,我这里也有粗通文墨的兄弟。只不过他们可不习惯用墨,那时候也只能问你们主仆二人身上借点血墨了。”匪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笔迹,府上定不能认,如此一来,还要问贾大人借点信物才能让贵府信服,当然贾大人还要当官,右手自是不能动,不过这左手不用,不如就先借我们当个信物使使。”
贾政又急又气,但瞧着匪首步步逼近,想起自己那些个随从如今不知死活,也知道这样的人是言出必行心狠手辣。虽然心内很是想将这几人的真面目直接揭穿,但细思之后,若是此时真的戳穿对方,估计自己真会直接剁下几个身体零件。贾政愤愤咬牙道:“我写我写!”
“如此便是好的。”匪首将刀收回,“请动笔吧,贾大人。”贾政无奈,重新捉笔,抖着手写起来,片刻工夫就得了。
匪首一旁看着,点了点头道:“贾大人不愧是要做学政的,这信写的倒是快。不过只是如此还是欠点意思。”只见那匪首一步便到了近前,将大刀收了,不知从何处掏出个短匕首来。
贾政一见吓得连连后退,“我已按照你等所说,写了这信,如今你怎可出言反悔?”那匪首一笑道:“我怎会食言,不过这信短些信服,我问贾大人借点血便是。”言毕一下捉住贾政手腕,用匕首在其左手随意划了一刀,血顷刻便涌出,匪首用其血在信上拍了一下,赫然一个血手印便现于纸上。匪首将贾政一松,也不管其如何,只是将信吹了吹,待信上血迹干了,折好收入怀中。
贾政道:“我已按照你所说写了书信,如今你可放了我主仆二人?”匪首闻言笑道:“怎可如此?你可是我的贵客呢!贾大人您就姑且安安心心跟着我们好好把酒言欢吧。”
第二百八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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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所遭遇之事,远在京城的贾府众人皆是不能知晓。只因贾政稍信归来, 点破义忠亲王存有反心, 贾赦思量许久, 还是不能安心,便遣人去给贾政稍信, 一来好瞧瞧其是怎样的情况,二来也算是探听虚实。
送信之人唤做魏语,本就是贾政的心腹, 贾赦在其临行前又好生一通交待, 此人虽不知道贾赦忧心何事, 但还是明白此信非同一般,更是存了几分小心。
一路上快马加鞭出了京城, 还没走出冀州地界, 管道上便多了兵马。魏语瞧着心里奇怪, 但这等事怎好打听, 跑了几日,马力多不济, 魏语便去了驿站打算换了马再行。到了驿站, 魏语吃了饭喝了茶, 便有一搭没一搭跟驿馆杂役聊天, 问问此地特产之类, 最后提了一句此处为何多了许多兵马。驿馆杂役也是个嘴快的,回答倒是顺溜,几句之后魏语便知道这些兵马乃是要去西海沿子平定匪寇的。
魏语听了心里奇怪, 自己一路过来,这些兵马瞧着也不是出征方向,而是冲着京城方向啊。而且也没听老爷说过王爷已经得胜归来班师回朝啊。不过魏语虽心里奇怪,但也不敢乱言。换好马便继续前行。可是走了一路也并没有寻到贾政一行人,魏语心里更生奇怪,若说二老爷是带着马车行李走的,论脚程应该不会比自己这样快,况且这一路驿站倒是有印象,只是到了豫州境内便没了踪影。可这条路本就是二老爷赴任之路啊,难不成是自己错了?
魏语又寻了两日,依然没有探出什么消息。实在无奈只得揣着信返程。毕竟离京的时候老爷交代过,若是寻找了好生问问,说府上众人都关切着呢,若没寻见,先回来便是。魏语快马加鞭往回返,此次再返发现那些兵马已驻扎在了京城周围,对进京人员有了诸多盘查。
魏语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此事不大对劲需要多留心。正巧远远瞧见贾府庄头往京中送菜,魏语和这庄头本就熟悉,正想催马上前一并入京,没想到那些兵将竟然将庄头连车带人都给扣下了。
魏语心惊,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会扣下给贾府送菜的车,可如今这样自己过去遇到检查一报家门,说不定也不会被扣住了。魏语想了想,自家在京外还有个远亲,魏语便牵着马绕道先去了自己远亲家,借口出来寻个亲戚,次日一早换上一身粗布衣服,和送水车的一起混进京城。魏语能混进去还是多亏了亲戚提点,说这些兵将对送水车倒是不要拦着,但是达官显贵府里的车马几乎都被拦在城外了。
魏语回了京城,忙回贾府见贾赦回禀此番路上所见所闻。贾赦越听眉头便是越紧,最后听闻魏语并未将信送到,贾赦将信收了,叮嘱魏语回去好生休息。这兵马围京城一事,贾赦早就知晓了,不仅是贾赦知晓,京城中人俱已知晓。毕竟这等大事如何能隐瞒得住?如今朝堂之上也是乱成一锅粥。御史连上数本参奏,只是皇上都留了中,不问也不发。而义忠亲王那边只是围了城,并没有进一步动作,而且进出京城只阻碍了去达官贵人的,至于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多阻碍。贾赦如今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都命管事严格巡防府内上下,以防有变。
果然三天之后围城的义忠亲王打出要清君侧的旗号来,京城内自然是人心惶惶。也不知这义忠王爷所说的清君侧是要清哪些人,况且如今瞧着皇上既没有圣谕批责,也没有调兵安排,众多朝臣也都是心思各异。
忠敬王爷府上人来人往,都是来问王爷探个口风的。王爷倒也是一如平常,脸上瞧不成什么变化来。只是京中朝臣中渐渐有个朝向,过了几日,义忠亲王便挥兵要入城。史鼎严守城门,并一箭射伤亲王手下大将,而在冀州镇首的王子鸣从义忠亲王的后翼忽然突袭,一时间搞得义忠亲王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如此乱了几日,但京城内算是太平,最后忠敬王爷亲自出城,将义忠亲王带了回来。
如此外人看着惊现无比的一场风波,渐渐平息下来。事后清算却只是称义忠亲王被小人挑拨,听信谗言。皇上自是生了一场气,接着将其圈禁起来便是了,只是跟着义忠亲王的那些人却是各个吃了瓜落。很多人被监押审问,其中又牵出不少事来。
京中事态平息了,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未几日,皇上竟然忽然宣称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忠敬王爷,一时间便又换了新天。新皇上任倒是效仿先皇施仁政,封赏一批老臣新秀,其中史鼎算是其中翘楚,被加封了忠靖侯,而王子鸣也因此官升一级,就连没有出甚力的贾府也有所封赏。况且这史王两家和贾府本有姻亲,如此一来金陵家族在京城中更是得势,府门前都是车水马龙迎来送往之热闹景象。
经历如此一番贾府中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如今忠敬王爷转眼登上皇位,对贾府可是最好不过。一来两府本就有两桩姻亲,二来贾府在外人眼中本就是其心腹之一。如今这样一番结果,贾府众人自是欢喜。只是经历了如此一番,史菲儿还是觉得颇为忐忑,虽说一切消息只是听闻并未亲见,但毕竟兵临城下、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此番也算是领教了。
这还是未真的打起来的情形便已是如此一番场景,若是真的战起来了,不知道又会如何?史菲儿想象不来,也不敢想象。但是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架势,让史菲儿觉得这场权利的游戏自己即便只是一旁立足观看者,也觉得胆战心惊。
细论起来如今自己在这里也好歹算是权贵阶层,可对于这等事又能如何呢?不过是随波逐流祈求上天赐福庇佑罢了。自己这等姑且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能三餐果腹便感恩不禁的平民百姓?在当权者手中他们不过是棋子草芥一般。又何曾有谁当真将其放在心上。莫再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语了。这帮权贵担心的不过是怕覆舟罢了,如此才做些小姿态好堵住悠悠之口。
史菲儿思绪万千,如今自己也算是两世为人,原本自己穿越过来之时的豪言壮语似乎都被时间岁月蹉跎殆尽了。如此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想仅仅靠着一己之力为众苦命女子博来番幸福出来,岂不是如蚍蜉撼树?
史菲儿长叹一声,自己原本将事都想得简单,偏这简单的法子看起来又有些效用,自己便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了,如今想来怕是这旧路子许能治标但终究治不了本。这世道钱财傍身终是能救一时而救不了一世。史菲儿忽然就觉得没了兴致,懒懒的也不愿见人也不愿多语,只是一天中自己独坐在屋中。
起初几日贾赦等人还以为,此番改天换日让老太太有几分伤神,过些日子缓上一缓便好了,可哪知一晃半月有余,众人眼瞅着还见贾母精神不济,才慌了神,请来大夫,诊脉之后也只能断出个思虑过重,只好调配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可贾母也不愿喝,众人也俱是发愁。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贾府上下俱为贾母担心之时,这一日又有噩耗传来贾政如今仍未去上任,甘陕那边有人上奏了此事,求派新学政。如此众人才算是知晓。一时间这王夫人一众皆慌了神,王夫人与元春日日以泪洗面,宝玉、探春脸上也都没了笑影。贾珠此时也无心学业,想尽办法去打探消息,总无音讯,贾珠便想出府去寻。只是贾赦着实放心不下,心想着这万一贾珠出去再有个好歹着实无法交待,便命人多看着不叫贾珠出府去。当然贾赦也是愁眉不展,如今自己胞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样失踪了,心里简直是急的不行。贾赦又让人去官衙报了案,又打发人沿着贾政所行路线去寻,只求能寻到个信回来。贾府突遭此事,全府上下一派愁容,但众人又不敢告之贾母知晓,在贾母面前强装笑颜,还好贾母这一阵不喜聚,倒也算是能隐瞒的过。
一晃又有半月,这一日贾赦在书房坐着正发愁还有何方法能打探到贾政音讯。就听见廊下一片脚步急性,自己的大管家一路跑着就进了门,连通禀一声都没顾得上,捧着东西在贾赦面前一跪。贾赦极少见管家如此失态,忙问究竟是所谓何事?管家忙将手里的东西呈上,贾赦定惊一瞧,这东西自己是认得的,正是贾政贴身之物。贾赦忙接过来反复看,确认无遗,心里一喜道:“那这是有音讯了?何人送信?是个什么情况?速速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连发吧,存不住了,本来想来个三十连发的
第二百八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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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上下俱为贾政不知所踪而愁苦之时,这一日忽然有管家捧着贾政随身之物以及书信送来给贾赦看, 贾赦自然是激动。自以为是因府里四处求人寻找终于有了消息, 忙将书信展开一阅。
只是看过之后, 贾赦原本以为可以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回嗓子眼。那信中的字迹的确是出自贾政之手。但是所述内容却是贾政和一个山匪攀上了交情。还和人家把酒言欢、相交甚好。因为在人家那里吃了几场酒饭想贴补一二, 问家里要百万之巨的银两。这哪里是给人希望的信函,明明就是勒a索信啊。最要命的是,信纸之上赫然一个血手印, 大概时日久了, 颜色如今已有些黯淡, 但却分外刺眼。贾赦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管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 贾赦忽然意识到什么, 忙问:“那送信的是什么人?”管家摇摇头道:“就是街上跑的一小孩儿, 四五岁的样子。我问他是谁人让他送信, 他也说不清楚,只说那人给了他几块糖吃。”贾赦一听更是心中没了主意, 这等贼人竟然敢将信送到府上, 可见其手段, 而且自己府上已经报官, 也派了人沿途寻访, 可依然没了结果,如今在瞧见这信,也不知这贾政如今是怎样一番光景。
贾赦思量片刻, 心神也微微定了定,挥手让管家去请二房的贾珠过来商议。毕竟这事不是能瞒住的,听闻自己弟妹为这事已经哭晕几次,此时也不敢贸然就叫来商议。好歹如今贾珠大了,也算是能撑得住事,如今先找其商议商议吧。
贾珠便可就到,一路步履匆匆,贾赦在书房内就听到其脚步急急,贾珠才进屋都来不及与贾政施礼便急切问道:“伯父,可是有了我父亲的消息了?”
贾赦本还想给贾珠铺垫铺垫,没想到贾珠一进屋就直奔主题。贾赦顿了顿嘴里干瘪地挤出一句话:“贤侄莫急,你且坐下。”言闭将手中信递了过来道:“这是今日府上收到的,你且先看看。”
贾珠接过信急急看了起来,不肖片刻便急切问道:“伯父,这、这信从何而来?我父亲如今身在何处?”贾赦摇摇头,将之前自己得信的情况给贾珠说了一遍,贾珠听闻也是瘫坐到了椅子上。二人沉默片刻,贾珠道:“伯父,您觉得这信有几分真?”
贾赦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但从这自己上看,的确是你父亲笔迹不假。但若是旁的,我也说不好。找你来,也想让你辩一辩这书信真伪。”
贾珠又捧着信仔细看了一遍,继而又将信举起对着窗看,贾赦倒是明白,贾珠如此是看看这信是否是人模仿笔迹或者挖补填充的赝品。对着又看了一遍,贾珠摇摇头,这信是一气呵成的,并非人仿制,如此更是让人心急。
二人无语,瞅着那信发呆。沉默片刻贾赦开口道:“贤侄,若是此事为真,你一房手中能拿出多少现银来?”
贾珠仰头算了算,“我粗略估计一下,约莫二十五万两吧。”
贾赦看了贾珠一眼:“田产地契怕是一两日功夫也难出手。”
贾珠摇摇头道:“伯父,我是把老太太给我的十万两也算进去了。”
贾赦一愣点点头道:“你是个孝顺的。我这边若是现银,大概能凑个三十万多两。两项相加应不及六十万两。”
贾珠一听忙扑通一声跪倒贾赦脚前:“多谢伯父,若是我父亲能平安归来,侄儿、侄儿……”贾珠哽咽着,语不成句。
贾赦叹口气道:“我与你父本就是亲兄弟,这等大事我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余下的我再想想办法吧,先应付此事要紧。”
贾珠又磕了头才起来,“伯父,那此事可否告知我家太太?”
贾赦眉头皱起,这等事怕是瞒不住的,况且若是要赎人,王夫人应该是管着库帐的,也不可能不惊动。只是如今听说人还病着,若是被这么一刺激怕是不好。贾珠也是明白,便开口道:“此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说不定我家太太听了有了音讯,还能将心中郁结冲一冲。”
贾赦点点头道:“那你寻好机会,慢慢说,切不可唬着你家太太。”贾珠点点头,贾赦好似又想起一事叮嘱道:“此事还是先瞒着老太太吧,上次京城动荡,老太太便不大好,此番更是不敢惊扰了,等人平安归来,我等再齐去老太太跟前谢罪吧。”贾珠点头算是应下了。
贾珠走后,贾赦便命人将账册拿来,选了几间京中不错的铺子宅院要卖。管事并不知晓贾赦好端端地为何要卖祖产,急忙劝阻,可是劝阻一番好不顶用,只得遵照贾赦的意思往外散出消息去。贾赦也是心疼,毕竟这几间铺子宅院都是上好的,而且一年利钱租金都是不少,可是若不是好的那短期之内又如何能典卖出去呢?虽然自己平日对贾政也是颇有微词,但这样的大事怎能撒手不管?寓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贾赦拍了拍胸口,等贾政回来了,自己可不管是不是分了家,先拿出兄长的威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贾赦愣了一会儿神,想起此事一会儿还要跟自家夫人说一声,毕竟支出这么一大笔钱款出去,也瞒不住。至于贾瑚和贾琏这俩小子就算了,他们每日都要去瞧老太太,万一说漏了嘴,岂不是更麻烦。贾赦心里定了主意。
撇开贾赦这边不提,且说史菲儿那边倒是热闹。这一日白鹭、黄鹂以及早前史菲儿放出去的几个丫头正好回府来瞧老太太。史菲儿因为之前心绪起伏,好久也没见着几个丫头了,今日倒是开心了些。
这几个丫头和老太太说了会话儿,又给老太太讲了讲营生,顺便又喂老太太吃了几样新做的点心,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众人闹了一会儿,白鹭和黄鹂对了个眼色问贾母道:“老太太,这几个月的银钱红利,都依照您先前的嘱咐存入银号了,要不然我提一些出来给您送进府里?”
史菲儿一愣道:“费那劲作甚,我还不信任你们去了。抬到府里还要腾屋子放,又要安排人看,麻烦死了。”
白鹭瞧了瞧黄鹂道:“老太太,那是不是府里有了什么事?”
史菲儿见二人面上奇怪,心里也生了疑虑:“你们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学的如此吞吞吐吐了,有话只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