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帝王忌惮世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权的算权账,有财的算财账,有人的算人账,一笔笔慢慢清算蚕食,多厉害的世家也扛不住这么打压。何况,凌季两氏早已渐呈颓势。季氏遇袭,凌氏分家,皇族势力早已悄悄渗透了进来。
  凌鉴与季行简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特意提醒并肩王,该防还得防,防不住也不妨另谋他策。他们如今也无后顾之忧。
  却说,三人共谋良策之时,几个小奴奉命陪凌朱二人玩耍,哪知凌茴迫不及待的想将他们支开,她有许多悄悄话要跟朱辞镜讲。
  二人故意跟人玩捉迷藏,迂回躲闪间来到王府一角偏僻之处。凌茴轻手轻脚的拉着朱辞镜躲好,几个小奴用黑布蒙着双眼,根本找不到二人。
  凌茴见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道:“哥哥,我觉得蔺家姑姑喜欢王爷。”
  朱辞镜猛然怔住,难以置信的说道:“你这猜测比话本子还匪夷所思。”
  见朱辞镜不信,凌茴开始一条一条摆事实讲道理:“我常听两位娘亲和蔺家姑姑吐槽一个冷心冷肺的男人,那人的人设与王爷像了八成。我稍后仔细这么一琢磨,觉得这是一场缠绵悱恻的虐恋。你又跟王爷长那么像,会不会你是王爷和蔺家姑姑生的?蔺姑姑对你手心的胎记,反应很大的样子。”
  虽然凌茴人小,但胜在心大,人啊,做事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朱辞镜无语凝噎,他深深觉得,璎璎小小年纪,便有街头说书的潜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个小人儿万万想不到,这假山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三个风姿绝逸的男人。
  “哦?本王竟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儿子。”并肩王突然开口道,吓得凌茴一哆嗦,不禁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见并肩王面无表情,亦看不出喜怒的站在那里。
  凌茴大囧,背地说人被抓包这事儿,最尴尬了。她瞬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无精打采的垂下头,一个劲儿的往朱辞镜怀里埋。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季行简又做了打破尴尬第一人。
  朱辞镜抬头,正迎上并肩王深邃的目光,打量中带着寒意。
  ☆、第十四章
  夺回面子这事儿,要懂得先发制人,想到这里凌茴灵机一动,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控诉:“你们干嘛要偷听我讲给哥哥的悄悄话。”
  她小脸儿皱成包子,声泪俱下,好不委屈。
  并肩王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是小孩子撒娇的一种方式,他当场便呆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偷听完,还要凶哥哥,你们不对!”凌茴从朱辞镜的怀里钻出来,抱住并肩王的大腿,使劲儿扑打。
  “咳咳,一般这种情况,得抱起她来,慢慢哄。”季行简在一旁闲闲的提醒道。
  并肩王从善如流,小心翼翼的将这枚小包子抱进怀里,他没抱过孩子,手生,动作有些僵硬,好在凌茴不嫌弃。
  “伯伯没有凶你哥哥。”并肩王犹豫了片刻,解释道。
  凌茴是个给台阶就下,见好就收的姑娘,当下也不戳穿他,只忿忿的将鼻泣眼泪抹蹭在并肩王的紫袍上,委屈巴巴的瞅着他道:“那好吧,你是个好看的伯伯,我相信你。”
  并肩王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浑身透露着一种我很好哄的气息,便知自己被骗了,不禁摇头失笑道:“阿鉴,你这娇娃倒有意思的紧。”
  “大哥谬赞了,平时家里都偏疼她,被宠的忒不像样子了,才会如此胡闹。”凌鉴道,“我回去定要严加管束她。”
  季行简闻言不干了,当即怼道:“你凭什么管我女儿?!”
  “她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你说我管不管得着?!”凌鉴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她如今在我名下,姓季名璎璎。”季行简愈战愈勇,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哎,糟了,又吵起来了,我真是操碎了心。”凌茴止了哭泣,自言自语的吐槽道。
  并肩王被她这副忧心模样逗笑,不禁劝他二位道:“你们如今倒不争谁排第二了。”
  原来他三位脾气颇为相投,打算义结金兰,并肩王蔺羡比他俩虚长一岁,自然是做大哥,可凌鉴和季行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分不出谁是老二谁是老三,故两人一见面便争老二的位置。
  如今,他两人已经开始争谁更有资格做凌茴的爹爹了。
  见他二人争得火、热,一时难分出胜负来,并肩王颇有经验的抱着凌茴走开了。他觉得这么大点儿的小人儿都喜欢稀罕物什,前些日子他从燕北巡营时,截获一行匈奴细作扮的商队,遂给抓了起来,货物也缴了,那些货物是从西域来的,应该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至于凌季二人,先放在这里吵架吧。
  管家打开库房的大门,将近处里几个大樟木箱子打开后,便去门口候着了。并肩王将凌茴放下,示意她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凌茴肉乎乎的小脸儿瞬间红了,真是愧疚啊,她刚刚倒打一耙后,这会儿还可以挑玩意儿……
  将将有箱子高的小人儿,看着这几大箱子的货物,有些发愁,她翻翻捡捡,拿了方巴掌大的银丝榴花西洋镜,一盏暖黄琉璃荷灯,一把七星拱月龙摆尾的匕首,其他金银珠宝,连看都没看。
  并肩王看了一眼凌茴拿的东西,又挑了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到她手里:“听你爹说,你最近跟着他学描大字,夜里也很用功,用这颗夜明珠再合适不过了。”凌茴仔细瞅了瞅夜明珠,咧嘴笑的有些欢实,这回可省灯油钱了。
  “大胡子伯伯,我可不可以把灯笼给姐姐,把匕首给哥哥?”凌茴抬头问道。
  “当然可以,你拿了便是你的了,随你怎样。”并肩王见小人儿真真切切的欢喜了,才放下心来,遂又问道:“你蔺姑姑待你好不好?”
  凌茴突然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问蔺姑姑干嘛。她在心里过了一圈后,终于恍然大悟——她先前的猜测,有一部分是恰巧对了的。
  凌茴佯作为难的问道:“姑姑长大了,不玩小孩子的东西,这可怎么办才好?”
  并肩王从怀里摸出一支金簪来,边递给凌茴边嘱托道:“悄悄的给,咱俩的小秘密。”凌茴将食指竖起放在鼻子尖上,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小秘密哦~”
  凌茴匆匆的打量了一眼金簪,默叹了一口气,别的男子赠女子的金簪,繁复些的要雕花刻凤,简洁些的就单单一支素簪也使得,可为什么并肩王如此特立独行,非得把打神鞭的模样缩小了铸上去?!这样,能追到姑娘吗?
  打神鞭,世人皆知,其归并肩王府所有,这鞭上可打昏君佞臣,下可除暴安良,是个了不得的存在,历代皇帝皆因此敬并肩王府三分。如今王爷做个小号的打神鞭当簪子送人,他是暗示姑娘可以横行霸道呢,还是给姑娘个下马威呢?哪种都不是理想效果,虽然并肩王不见得是此意,可姑娘免不了多想啊。
  凌茴无语望苍天,生无可恋,她觉得自己是在赴汤蹈火,还必须得万死不辞。谁叫,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呢。
  “听说,你姑姑见过你哥哥了?”并肩王略一思索道。
  凌茴知道并肩王在一句句的和自己套话,遂不知道的也不添枝加叶,把知道的都说了出去:“姑姑第一次看到哥哥手心里的胎记时,激动的差点哭了。”
  “哦?是怎样的胎记?”并肩王好奇的问道。
  凌茴努力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是块朱砂色的火焰图。”
  “火焰图?”并肩王微微顿了一下,继续道,“是怎样的火焰图?”
  “璎璎可以画给伯伯看。”凌茴自告奋勇道。凌鉴是诗画双绝,虎父无犬子,她自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小小年纪,便可以简单的画上几笔。
  并肩王吩咐管家取来笔墨,凌茴草草几笔勾勒,将胎记形状的轮廓画了个七七八八。
  并肩王低头看去,不禁大惊失色,神魂俱震,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来,他要去找那孩子确认一下,情况属实的话,便留他不得,格杀勿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_=,今天不蹭玄学了,这是个大长篇,虽然数据爆冷,也改变不了它是大长篇的事实,预计60万字。这本写完就开始更《高嫁女》,《高嫁女》预计40万字。
  然后还有两个古言脑洞新文,两个现言新文要更。我要做个勤奋的作者君。哎,你们这些小妖精们,要不要紧啊,一天没更新就不要萌哒哒的我了。
  数据冷就不看数据了,按原计划更文。
  允许萌哒哒的作者君开个车:
  今天突然想到男女主圆★房的问题?_??
  然后问美人,做为男主人设原型,你倾向于一夜七次还是一夜四次?
  结果这家伙,跟我说,加在一起不行吗?
  大……大佬,有病得治,哈哈哈(????w????)
  ☆、第十五章
  凌茴刚刚放下画笔,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她不自已的颤栗了一下,抬头望去的时候,并肩王的脸色冷成冰霜,寒气四溢。
  只见并肩王抓过桌上的宣纸,直直的盯着上面的火焰图,焰头微微朝左偏着,他眸色晦暗不明,只淡淡的叮嘱了凌茴一句:不要乱跑。自己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并肩王如此神色,凌茴哪里安坐得住,当即便追了出来。只是她这小短腿怎么比得上常年习武之人的步伐,眼见要跟丢了,凌茴静下心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并肩王好像去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上了。凌茴脚下不敢耽搁,连忙迈着小短腿朝那边跑去。
  凌季二人因嘴架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左攻右守,见招拆招。朱辞镜正饶有兴趣的看两大高手切磋,头顶突然罩上来一片阴影,他仰头一看,并肩王正面色极为难看的盯着他。
  还不及朱辞镜有所反应,并肩王抢先一步上前,掰过他的手仔细辨别着什么,良久,并肩王刚想松口气,背后蓦然传来哭声,响亮又坚决。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凌茴五体投地拍在灰青色鹅卵石路上,想必是刚才跟的急了,没仔细脚下,一不留神被石子绊倒了。
  凌季二人忙收了招式急跑过来,凌鉴将她抱起,揽在怀里耐心宽慰着,谁料,小家伙极不配合,挣扎着要下来,凌鉴无法,只好将她放下。
  凌茴婆娑着泪眼旋风似的朝并肩王撞去,小手极为迅速的抢过并肩王手中的宣纸,小胖脚丫狠狠地踩在了他的玄色锦靴上,好似不解气般的又狠狠地跺了一脚,之后便一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谁劝都劝不住,也不给哄。
  凌鉴摸摸鼻子,一脸无奈的叹道:“小不点儿一向乖巧的很,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季行简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小的不跟你讲道理,只好朝大的问道:“大哥,她这是怎么了?”
  并肩王也颇为尴尬,只敷衍的回了句:“王族秘辛。”
  朱辞镜定定的看了并肩王一眼,转身将凌茴抱在怀里,问了句:“厨房在哪儿?”当即便有一个老奴跳出来,引着他们去了。说来也怪,谁抱都不准的凌茴,一把抓住朱辞镜的前襟,抽抽噎噎的抹眼泪,像只乖巧的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
  王府里没有女眷,只有蔺羡一个主子,厨房倒是有主次之分,专门为王爷做膳的厨房是主厨房,下人们共用的厨房是次厨房,这两个小童是随凌季二人来的,老奴也不敢怠慢,直引着他们去了主厨房,三个大男人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朱辞镜见凌茴啼哭不止,心疼的要命,忍不住低头在凌茴蛋壳儿似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凌茴放在马扎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胖脑袋,便去蒸屉里拿了一个大肉包子,一掰两半,将肉馅儿多的那半分给了凌茴:“可香了,虽然并肩王人凶,但他家包子还是蛮好吃的。”
  凌茴闻言,眨眨湿漉漉的杏眼,颇为嫌弃的瞅了包子一眼,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咬了起来,边咬边抽抽搭搭的哭泣,果然一会儿忘了哭,只专心致志的啃起了大肉包子。
  朱辞镜见状,朝厨房的人要了两碗羊肉汤,边吃边喝,凌茴有样学样,没一会儿两个小人儿撑得肚歪,朱辞镜给凌茴剥消食的柑橘吃。
  凌茴一边张嘴接柑橘吃,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一下。朱辞镜怕她撑得厉害,只喂了半个便不再投喂了,他一片片的掰开橘子瓣,在桌上摆起七巧板来,凌茴看得甚是新奇,遂央着朱辞镜教她。
  “说说吧,为什么耍脾气?”朱辞镜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王爷气势汹汹的寻你去,我岂能不怕。”凌茴将手里的宣纸展开递给朱辞镜,继续道,“喏,就是因为这个。”
  朱辞镜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并肩王会如此失态的看他手中的胎记,不过他看着纸上的火焰图,好像有哪里不对,遂摊开手掌对比着打量了一番后,忽然失笑道:“丫头,你莫不是还分不清左右?”
  凌茴一听,懵了。朱辞镜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仔细给她分析他手中胎记与宣纸所画的火焰图有何区别。原来,焰头的偏向,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凌茴小脸儿唰的一下,红透了,心里微微纳罕的想:世间竟有这种操作……
  好在,凌茴是个知错立马改的好姑娘,当即便羞羞的向朱辞镜道歉:“哥哥,对不起,我险些害了你。”
  “这不怪你,毕竟,你傻不是你的错。”朱辞镜刮了刮凌茴的俏鼻子,好心好意的安慰道,“哥哥教你画。”
  凌茴靠在朱辞镜怀里,她的胖爪被朱辞镜轻轻握着,指尖被他带着不停地在他手心临摹,凌茴心中微微泛着涟漪,嘴上时不时的勾勒一抹甜人的笑意,练了一会儿,凌茴牢牢的用两只胖爪把朱辞镜的手掌包裹住,颇为讨好的笑道:“我给哥哥暖手手。”
  三只大的,在门口徘徊,也并不进来,已过了晌,都还没吃饭,便闹了这么一出又一出。季行简有点郁闷,觉得自己还没得宠就失宠了。蔺羡瞅了瞅屋里的小人儿,又瞅了瞅锦靴上的小脚印儿,心里不禁暗叹一声:这姑娘气性真是大,但脚劲儿比气性还大。
  见凌茴的食儿顺的差不多了,朱辞镜起身抱着她去午睡。经过并肩王的时候,一缕异香划过鼻尖,蔺羡愣了愣神儿,突然觉得这股香气甚是熟悉,好似跟霜霜身上的异香同源,他有八年没有闻到这样的香气了。
  如今那人要过继别人的儿子为嗣子,了此残生。想到这里,蔺羡的心仿若被人狠狠地揪住了,疼痛难忍。
  蔺羡蓦然一惊,突然想到那孩子手中的胎记为执火令,焰头偏左为祸,焰头偏右为祥,但这是蔺氏独有的胎记,百代不出其一。
  蔺氏!独有!蔺羡的心猛跳如鼓。
  ☆、第十六章
  凌茴这几日过的颇不自在,她都不敢放开手脚玩耍。也是怪了,每当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并肩王总以各种理由出现。
  还真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呢,他总变着法儿的跟她打探哥哥的各种消息。凌茴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姑娘,善于总结经验教训,每当王爷状似无意的问起什么时,她总能适时装傻,她不能再给哥哥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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