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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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咪啾~
第63章
刘妍的声音逐渐减弱, 她几乎要瘫倒在地,她不敢对上程末的眼神, 却又忍不住想知道程末此时的状态,后怕与后悔在心里堆积,除了儾葑低声啜泣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你可以走了。
冷淡的声音响起,刘妍和盛延几乎同时看向程末。
除了眼中的血丝,以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程末脸上的神色依旧冷静得可怕, 盛延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的担忧更重了。
刘妍压抑住哭咽,无助又无措地看着程末:末末
耳边嗡嗡作响,程末凭着直觉拿出手机, 在最近联系人里找了好久才找到李成飞这三个字, 接着就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刘妍在我家楼下, 来把她带走。
电话刚一接通程末就直接开口, 那头李成飞好像说了些什么,但程末听不清,只觉得耳边吵得难受, 右手垂下, 拇指无意识地按在息屏键上, 直到感受到手机关机的震动他才微怔着放松力道。
末末!末末!妈妈错了,你别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刘妍突然冲过来想要抓住程末的手,程末此时明显反应有些迟钝,只是脸色变了变,但没来得及躲, 还是盛延眼疾手快拉住程末的手将人往旁边带了带。
不动声色地站在刘妍和程末中间, 盛延对上刘妍的视线, 开口:阿姨
冰冷的手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这时程末的思绪才缓缓从回忆里的那间鲜血肆意的病房中拉回来,神情恍惚了一下,等他再抬眼时看到的就是盛延站在他身前的背影,程末回了下神,下一刻就被另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吸引了注意。
刘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正瞪大双眼震惊地盯着他看,眼圈发红,捂着嘴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事实到底是什么,您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这是盛延的声音。
被刘妍的目光盯得难受,程末双眉皱紧,拉了拉盛延:走。
虽然不知道盛延和刘妍说了什么,但程末并不想要盛延和刘妍接触。
听到程末的声音,盛延立马回头,对上程末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心就提起来了,他脸色不大好看地点了点头,没管刘妍就拉着程末往程末家里走。
程末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到家门口了还是盛延提醒才想起来拿钥匙开门。
进了家,盛延回忆了一下程末家的布局,给程末倒了杯水。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谁也没说话,屋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天色渐暗,窗外投进来的光逐渐微弱,程末倚靠在沙发上,脸隐藏在半昏暗的环境里,身影中透露出一丝落寞与脆弱。
看到这一幕,盛延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感觉到程末此时心中的沉重。
目光看向玄关处,他还记得上次来时程末站在那里沉默燃香的模样。回想到刚刚从程末母亲口中听到的话,盛延心中就是一颤。
自杀。
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程末的奶奶,竟然是自杀。
而且,程末的妈妈居然还把原因归结到程末身上!
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盛延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往上涨,他都佩服自己刚才居然还能控制住语气好好讲话,也就记着那是程末亲妈。
视线落到程末身上,盛延目光稍顿,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开口:同桌,我去开个灯?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程末回话,盛延就打算去把灯打开,没想到刚起身左手就被程末紧紧握住了。
别。
盛延的动作一顿。
程末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盛延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末身上 他可能都听不到程末说了什么。
心中一软,盛延立马说:好,不开。
程末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没松开,力道大得就好像生怕盛延甩开一样,盛延现在也顾及不了有没有趁机占程末便宜这回事了,直接回握住程末的手,十指相扣。他刚握紧,程末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下来了,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握着自己。
还没入秋,温度明明不低,但程末的手却很凉,盛延皱了下眉,更加担心了。
没开灯,屋里的光线很弱,他看不大清程末此时的神情,也就判断不出程末此时的状态到底怎么样,这更加剧了盛延此时的担忧。
在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盛延知道程末不喜欢像现在这样黑暗又安静的环境,程末不让开灯,似乎是故意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不适之中。
想到这一点,盛延心里就钝得厉害。
正在盛延打算说点什么打破安静时,掌心里好不容易焐热了一点的手被抽走,盛延一愣,抬头就见程末突然站起身,径直打开了灯。
屋里一下就亮了,盛延顾不得适应突然亮起的光线,视线紧黏着程末。
程末的脸色比上楼前明显更差,额头上还隐隐有冷汗。
同桌?盛延立马皱眉走过来。
程末摇了摇头:没事
边说话程末边自顾自地重新扣紧盛延的手,握住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接着就拉着盛延走到沙发上坐下,空着的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已经关机了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刚一开机就是一阵震动提示。
盛延立马将视线从他俩紧握的双手上挪开,清了一下脑子里多想的东西,将注意力放到程末手机上。
好几个的未接来电,都是李成飞打过来的,程末扫了一眼就点进微信里,看李成飞给他发的消息。
最后那条消息是说他已经带刘妍回家了。
程末看到这条消息就将手机关了。
房间里复归安静。
开了灯,没有了黑暗的遮蔽,有些东西就变得无所遁形起来,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不论对盛延还是对程末都是相同的。
看着程末呆坐着的身影,盛延根本抑制不住心底的心疼,他想安慰程末,不仅限于握住程末的手,更想将程末紧紧抱住。他这两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表白的事,以致于到现在实在装不出普通朋友的坦然模样去抱住程末,但现在又显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想给程末增加任何惊吓,也不想程末在这个状态下还要思考一些头疼的事。
程末此时心里的纠结并不比盛延少多少,对于刚才在楼下的那一幕,他觉得他有必要和盛延说明一下,他其实并不想真正瞒着盛延任何事,他家里的这些事他只是不愿意讲,如果盛延没看见的话,他就没必要特意说,但现在盛延都看见了,他当然要和盛延说明白,但他不知道怎么说。
胡女士的死一直是程末的心结,哪怕心里清楚他应该正面面对,但程末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还是逃避,而刘妍刚才说的那句话几乎让程末逃无所逃,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天的场景。
程末连强迫自己从过去中抽离出来都做不到,就更别说定下心神来思考怎么和盛延解释了。
越想逃离某种状态,反而越是容易往那种状态中陷。
胡心兰肯定也是被你气死的!
刘妍的话在脑中乍响,程末的脸色顿时煞白。
盛延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同桌,怎么了?
程末轻轻地摇了一下头,鼻间仿佛又能闻到那天夜里的血腥味,程末闭上眼,轻轻往盛延那边靠,将头抵在盛延肩上,声音压抑又无助:盛延,我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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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咪啾啾~
第64章
程末的声音在轻轻颤抖, 盛延的心中一紧,他从来没见过程末这么脆弱的一面。
对于程末话中的害死, 盛延当然不会认为这话是说程末杀了他奶奶,不仅因为刚才程末他妈说过程末的奶奶是自杀,也更因为他对程末的了解,所以程末会这样说,只能是因为他把他奶奶自杀的原因归结到了他自己身上。
难怪听到程末他妈说的那句话后程末反应会那么激烈,这是程末的心结。
想清楚了这一点, 盛延心里对程末他妈的怒火又上升了好几档。
压下心头火气,盛延不自觉握紧程末的手,轻声开口:同桌,她是自杀, 对吗?
程末说完那句话后就又沉默下来了, 他一直在避免回想那天的情形, 但压抑得越狠, 反弹就越剧烈,他现在已经陷在了回忆里,睁开眼就仿佛回到了那间病房。
雪白的墙壁, 刺鼻的药水味, 走廊外传来的脚步声, 还有萦绕鼻间的血腥味。
程末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做一个噩梦,梦中的场景就是这样,只是梦里没有另一个人握着他的手。
所以盛延安慰的举动是有效的,程末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盛延身上, 听到盛延的话, 他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和你没关系
盛延话还没说完程末就摇头, 他打断盛延:我能阻止的
话说出口程末就感觉到心里的压力陡然一松,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他尝试过很多次自我排解,但除了一遍又一遍的经历那时内心的煎熬外,他丝毫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
理性和感性,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完全全偏向了后者。
他其实很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她第一次尝试自杀时我在学校,如果不是那天张姨刚好去了我家,她那次就会成功程末的唇色很淡,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自己的事讲给别人听。
当时已经临近期末了,各科都进入了复习阶段,恒中对学习的要求很严格,临近期末抓得更紧,所以当还在上课班主任就叫他去办公室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从班主任口中听到胡女士自杀的消息时程末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在他心里胡女士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班主任不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而之后张姨打来的电话也证实了这件事。
程末在赶去医院的路上都还没消化这一消息,直到亲眼看到胡女士从抢救室推出来的那一刻他才相信这个事实。
幸好张姨发现得及时,那一次抢救回来了,之后几天程末就一直在医院陪护。那大概是他和胡女士面对面相处得最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的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忙自己的事,默契的互不打扰,也正是在那段日子,程末才知道胡女士其实早就不想活了。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疯狂的胡女士。
在医院里胡女士也没放弃自杀,绝食、扯掉点滴、偷偷藏瓷片割腕只要程末稍不注意她就会想尽办法自残。
那些天程末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晚上哪怕再困也只敢稍稍眯一会儿,并且马上就会惊醒,然后就是确认胡女士没有趁他睡着时自残。
从小到大,对于想要做的事程末都会极为认真,可能胡女士也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程末的认真与坚毅,以及从别人口中听过无数次的优秀。
有程末在,她完全找不到自杀的机会。
那天下午,她自杀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程末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才接着说,她求我放过她
这六个字程末说得极为艰难,他那时候已经连着几天没睡过好觉了,精神本来就差到极致,却偏偏遇到了一个最难解的难题。
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胡女士不想活,但他却强迫她活着。
他以为生命是宝贵的,哪怕一时痛苦想要放弃,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当时的痛苦在过后回忆起来不过是小事,所以至少要保留通向未来的可能、至少发生在他面前的,他会尽力阻止。
好不容易理清思路,但还没等程末开口劝说,胡女士的下一句话就将他钉在原地。
如果不是你,你爸爸走的那年我就会自杀,撑了那么多年,我真的累了,你放过我吧
程末愣住了,他立马明白了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他害胡女士痛苦地活了那么久。
原来胡女士求他放过她,不仅仅因为这几天他阻止她自杀,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折磨了胡女士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吗?
原来在胡女士心里,他是折磨与痛苦。
那天晚上,我没守着她程末说。
盛延立马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急忙打断程末的话,没让程末继续说下去:同桌,没人能阻止一个真正想自杀的人,你不可能一直守着她的,哪怕那天晚上你守着她,她也能找到其他机会,所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要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明白吗?
盛延说这话时有些着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他现在心里说不准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经历这种事,对程末未免太残忍了,除了一遍遍强调这件事和程末没关系外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末。
程末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盛延说的这些其实他心里清楚,但是那时候的负面情绪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更何况,他确实眼睁睁地看着胡女士的生命流失,他做不到不怪自己。
那天晚上,我没睡着程末逼着自己回想那天的情形。
他躺在病房里的陪护床上,与胡女士的病床相隔不到一米,那时候的他其实累得不行了,身体困得仿佛粘床就能睡着,但事实上他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闭上眼睛缩在被窝里时程末一直留意着胡女士那边的动静,医院里到晚上其实也没安静到哪儿去,但程末却觉得那天晚上静得可怕,他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思维前所未有的混沌,他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惊醒他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的血腥味,程末开始注意到那是血腥味时那股味道已经浓得可怕了,他猛地睁开眼,完完全全愣住了,他不知道他该做什么,但再反应过来时他还是急忙去按了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赶过来了,胡女士再一次被推入急救室,程末没跟过去,他站在原地,看着被鲜血浸满的病床发愣。
那一次没有抢救回来。程末说,他没有意识到他在轻轻颤抖。
已经猜到了结果,盛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程末的肩: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