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里边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辛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那边居然还没有把电话扣上,云姜漫不经心的问:“嗯?”
  “你疯了。”这里只有他自己,辛清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沙哑道:“你以为领导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你明知道上边在调查你的事情,还敢在自己家里放这种东西?”
  他呼吸越发沉重,最后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怪不得你要五毒,怪不得你能活这么久……老九还以为你去请连家的人画了皮……原来是这样……”
  “嘘,贼船你已经上了,麻烦帮我看管好这间房子吧。”云姜笑道:“现在我要去找陆尧了……”
  “陆尧知道么?”辛清问:“陆尧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他言辞激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云姜却恍若未闻,声音中带着笑意。
  “——他不知道。”
  ·
  另一边。
  陆尧沉默着把棺材盖推了回去。
  棺木交错,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抬头看去,远处无数棺材交错纵横,广袤的天空犹如一块灰色的、庞然的幕布,将这里笼罩了起来。
  晏轻站在他身后,对棺材中的异样浑然不觉。
  他对除了陆尧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如果这时候陆尧愿意回头看看,他会忽然想起很早之前的一个片段来。那时候晏轻刚刚抵达邺城,他们在公交车上被一个小混混纠缠,因为他随口的一句‘砍他’,晏轻就真的动了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看似变化极大,懂得了人情世故,实际上并没有。
  他只是学会了掩饰跟隐藏。
  陆尧揉揉发麻的小腿,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不看了么?”
  “不了。”陆尧说:“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事事都管我还活不活了?”
  晏轻乖乖的嗯了一声,把手递给他。
  陆尧笑道:“还要我牵着你么?”
  晏轻点头。
  陆尧笑着抓住他的爪子,两个人调头往回走,爬上山坡的时候陆尧扭头看了一眼,风从他耳边吹过,呜呜咽咽仿佛有人在低声哽咽,陆尧压下眉角的疑惑,跟晏轻下了山坡。
  最近的出路就是村子头那里,顺着走就能找到铁轨,陆尧其实还想跟符虞告别,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用了。
  符虞挎着一个篮子,笑着站在那里。
  胶鞋换成了布鞋,是跟陆尧脚上那双一样的千层底。她针线活极好,鞋底又厚又结实,密密麻麻的缝了很多针。
  “陆大哥。”她笑意吟吟的问:“你们要去哪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云姜:陆尧还没来
  陆尧:因为火车翻……
  晏轻:因为我折腾(重音)的太厉害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记得了!
  四组组长辛清,之前出场过一次_(:3」∠)_
  第70章 左手鸡右手鸭
  符虞正巧站在那条小路的正中间,侧身含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她还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晏轻就一脸警惕的挡在了陆尧面前。
  符虞明事理,往后一退。
  陆尧按着他的肩膀,对符虞说:“我们要走了。”
  “这就走了?”符虞诧异道:“这才一晚上,脚都没歇过来,怎么就要走了?”她手指扣在竹篮的把上,用力过大,指关节泛白,忐忑道:“符兰也没回来,不然您再多等半天,让他来给您告个别……”
  陆尧说:“不用了。”
  他垂下眼睛,看到晏轻的表情,心里忽然多了一点狐疑。
  紧绷的,警惕的,防范的,一览无余,毫不遮掩,在少年漂亮的脸上层层浮现。
  就算是吃醋,这个反应,会不会太过了?
  下一刻他抬起头,又在符虞脸上扫了一圈。
  惴惴不安的脸。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陆尧扣住了晏轻的手腕,手指慢慢收紧。
  但是怎么可能一点异常都没有。
  这村子中的活人就剩下了这么两个,符兰如今不见踪影,来往的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村民离奇失踪,下落不明,村子中却还维持着这么一个安静祥和的表象,如果不是半点生气都没有,走在路上甚至不会觉得有异。
  “……”陆尧的手顺势往下滑,迎着符虞惋惜的目光,把晏轻的手攥紧在了手心,“那就有缘再见吧。”
  他一边牵着晏轻往外走,一边皮笑肉不笑,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晏轻?”
  晏轻闻言侧过头,刚好挡住陆尧的视线。如果时间能够在此时静止,这会是一副非常戏剧化的场景,狭窄的青石板小路上,三个人呈了一条不平整的直线,符虞紧张的后退,想给他们让开路,晏轻站在中间,恰好把他跟陆尧完全隔开。
  两人跟符虞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个姑娘忽然极轻极轻的‘啊’了一声。
  陆尧停住脚步,越过晏轻看了过去。
  他看见符虞不易察觉的低下了眼睛,视线锁在了他们的鞋子上。
  鞋子……
  她问:“您脚上的泥,是哪儿来的呢?”
  青石板的边缘生有青苔,大小不一的缝隙中溢出水来,泥土有,但掺了水后并不明显,沾染在鞋裤上,也只是颜色较深的水渍而已。
  而他们一路走来,不仅鞋子边缘带着成小块的泥土,身后的青石板上也留有非常明显的痕迹。
  是在小山坡上踩的。
  在一个地方扎深了根,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微妙的不同。院子的土常年施肥浇粪,一般是黑棕色,土质都比山上的要绵软;山坡上长满野草,粗粝乱石掺杂在其中,泥土往往黄而疏松。
  ——她知道他们去过坟场了。
  “抱歉,我们……”陆尧有些不好意思,对面符虞的脸色倏然改变,阴雨迅速笼罩了她的面孔,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倾盆大雨,阴沉得可怕,白皙的手指戳在竹篮边缘的毛刺上,沁出来了一滴血——
  这一滴颜色极深的血迅速顺着晒干的竹条滑落,晏轻猛地抬起头,伸出手,直接扣向了符虞的脖子。——意料之中,却来得太过突然,陆尧早有防备,伸手拉了他一把,表情陡然严肃了起来,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动什么手!”
  他话音未落,符虞紧跟着后撤一步,嗖的从篮子中抽出来了一把骨匕,在指尖灵活转动一圈儿,对着晏轻的眼睛就扎了下去!火光电石间陆尧的手在半空转了一个弯儿,直接抵在了那把匕首上。令人牙酸的声音陡然响起,血肉撕裂间他一脚踹在了符虞的小腹上,顺手把晏轻护在身后,“干什么?!”
  狭窄的小路上,篱笆下堆着木箱,符虞后撤一步,下一刻再次俯身冲了上来,陆尧不想伤她,毕竟是他们贸然前往坟场在先,然而符虞身手太过敏建,一手抓着匕首,另一只手指甲暴突,五指弯曲,阴狠毒辣,专门冲着人眼珠子去!
  陆尧被她割伤的手臂一阵刺痛,眼前竟然发黑,他咬牙想要抵抗,步伐却不自觉的虚浮了起来,晏轻一把扶住他,抬脚将冲上来的符虞踹了回去。
  陆尧粗喘,接连往后倒退几步,后背抵在潮湿的墙壁上,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瞬间就将他的鬓角染湿。
  “咳咳……”陆尧难受的险些呕出来,好一会儿才清醒了一下,提醒道:“小心她的匕首!上边涂了东西!”
  遗弃者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身手。
  符虞应该是被流放到这里的。
  陆尧的手垂在一旁,意识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头,一次又一次的按进水中,晦暗的情绪从心底反上来,夹杂着一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
  日狗了,早知道就不用胳膊挡了。
  符虞身手不错,但是跟他还差一大截,然而当时他一心挂念着晏轻,直接用了最快捷省力的方式,想着也就是一道小伤口,没想到上边竟然还涂了药……神他妈黄蜂尾后针,还真不如她毒!
  陆尧很少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身子止不住的下滑,过了一会儿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有人从侧面走过来,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陆尧大口喘息着,视线一片朦胧,很久之后才反手抓住那个人的胳膊,问:“是晏轻么?”
  “……是我。”
  陆尧无声的松了一口气,靠在了他身上,冷汗涔涔几乎已经把他衣服浸湿了,黏在后背格外难受,只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个了。
  “符虞人呢?”
  “跑了。”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符虞……符虞不是遗弃者……”陆尧视线缓慢聚焦,篮子已经滚在了地上,水灵灵的白菜萝卜落了一地,旁里还有泡在泥水中的针线,单看这个,实在是想不到它们的主人能面不改色的从篮子中掏出凶器。
  他只模糊的猜到了符虞不简单,却没有深入想过。
  晏轻抿了一下嘴,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感受着陆尧喷在他胸前的呼吸。
  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往下滑,结实的手臂扣在他身上,与其说是在攀附着他,倒不如说是暧昧的抚摸。晏轻着了魔一样,看着汗水从他鬓角滑落,又慢慢滴进衣服中。
  陆尧难受道:“你……你愣着做什么?”
  晏轻猛然惊醒,俯身将他横抱了起来。陆尧喜欢用这个姿势抱他,但不喜欢被抱,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安静下来。
  晏轻抱着他走了回去。
  还是之前他们落脚的那间茅草屋,陆尧靠在炕头,就着晏轻的手喝了几口水,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侧过眼睛看他:“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晏轻手里抓着瓷碗,自己也喝了一口。
  他眼珠盯在陆尧身上,转也不转,嘴中含着那口水。
  “……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果换成另外一批人,进到了这么一个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的村子,大概不会轻举妄动,她再趁着来人疑心重重,说出村尾坟场的诡秘,那么一般人为了安全,必定会如履薄冰,谨言慎行,留在她准备好的茅草屋中。”陆尧喝了水,呼吸顺畅了许多,皱眉道:“可惜她没想到……”
  没想到陆尧偏偏被她那句话引起了好奇心。
  在不准备掺和进来的情况下,还要去那里看一眼。
  陆尧皱眉道:“可是她究竟图什么呢?想出去?不,她不是遗弃者,是被流放在这里的,但是身上没有枷锁,想走就能走……”
  他正在沉思,晏轻忽然凑了上来,轻轻亲吻在了他嘴唇上。
  陆尧手脚无力,嘴唇被他舔咬,匆忙中手掌抵在他胸口,浑然不觉这是个半推半就的姿势,他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沙哑道:“你……你这是发什么情!”
  晏轻充耳不闻,一口水渡到了他嘴中,陆尧被他按着下颌,不怎么情愿的把水咽了下去。
  水顺着他唇角流了一点出来,色气得可怕。
  晏轻把水渍舔干净,还没有再吻上去,陆尧已经偏头避开了:“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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