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也许正是应验了她的这一句话,即便后来宫里又多了不少皇子和公主,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锦荣所受的宠爱。
  而随着锦荣年纪越长,她也愈发会闹腾了,有一句话是真的,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皇帝的孩子那么多,再不彰显点存在感的话,再多宠爱也会淡忘的。
  在对比下,反而让皇帝怜惜锦荣生母不在,又无有力的外家,对她的荣宠越盛。
  甚至于天子曾在宫宴上笑言,“襄仪为朕之掌上明珠也。”
  因为宠爱长女,皇帝也追封了锦荣的生母,那个出身低微的侍女为妃,重新葬入妃陵,这也能称上一句母以女荣。
  第7章 金枝玉叶
  建安十年三月,京城无人不知是最受圣宠的襄仪公主的及笄礼。
  天子亲自主持及笄礼,从无先例,皇家公主蒙受此殊荣。
  此外,天子特下令,免宵禁三日,华灯初上,火树银花不夜天,与民同庆。
  及笄后便是赏赐公主封邑了,和皇子相比,公主虽然也有封邑,但只掌管地方的每年税收和部分田地,并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但比起皇子就藩后无诏不得出藩,身为公主显然自在了多,銮驾可以随意行走。
  论及爱女的封邑,皇帝一挥手就赏下了大片江淮地区的封地,地处繁华,每年单是盐的收益就足以襄仪公主在京内和封地处大兴土木,修建园林。
  但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些年来,他们在见证襄仪公主的闹腾霸道以及骄纵,好享受和好美色的同时,还有天子随时在泛滥的爱女之心。
  打七岁起,身边的侍女和太监都换成了相貌姣好的,襄仪公主表示了长得太难看了会伤眼的。建好了公主府后,身边的侍卫也换成了美少年,在众多的皇子公主中,独具一格。
  和宗亲贵族一起念书时,御书房里的人几乎都被她提鞭子抽了遍,有些只是因为一句话让她不高兴了。
  而皇帝在恩赐了那些受伤的宗亲后,也只是训斥了襄仪公主一句,罚抄几遍书。最后襄仪公主的态度照旧,连书都是侍女代抄的,皇帝也当作不知道,把横行霸道四个字诠释了个完完整整,连底下的皇子公主都有些畏惧于她。
  宗亲跑来哭诉,也被皇帝敷衍了,只能叹道,谁让襄仪公主她爹是天子,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以前也有御史上奏过,劝天子莫对襄仪公主宠爱过甚,但这样的折子多是压下不发,皇帝当作看不见,朝臣们也不能挑了明的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公主,而且无外家势力,天子愿意多宠爱些就宠爱吧。
  及笄礼过后,一般就要搬到公主府居住了。
  公主府早在及笄礼的前几年就修建好,华美不下于锦荣在皇宫里居住的浮光殿,规模更胜过行宫。临了皇帝又开始不舍起来。从小在身边养大的,不比那些掺杂了其他心思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的皇子皇女,皇帝对襄仪是真的疼爱。
  最重要的还是不用顾及太多,皇后无嫡子,底下的后妃大臣不免心思浮了起来,有个宠爱过甚的公主起到的平衡作用也就大得多。
  当然那么多公主,偏偏宠爱锦荣,那就是锦荣自己的本事了,争宠也是一门技术活。
  锦荣表示当公主果然很爽,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就一个眼色的事,不用顾及除了皇帝之外的人的想法,即便是好美色,别人也只会说她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
  玩乐也是随心所欲。
  草场上,锦荣骑着一匹火红色骏马,弯腰狠狠击向飞过来的马球,射进了金龙莲花饰的球门。
  一阵欢呼鼓舞声响起,就连输掉的队伍也没多沮丧。
  好歹是输给了襄仪公主。
  锦荣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早已有人打着伞盖捧着冰盆湿巾,还有凉的果子露迎上来。
  “公主。”侍女恭敬道,锦荣又朝场内摆了摆手,便又是一场新的赛事开始,锦荣刚才打的那个位置自有人补上,赛场边上的教坊乐队也奏起了豪放壮烈的《凉州曲》。
  锦荣也不过是偶尔下场打一回,更多的还是其他贵族子弟组成队伍打比赛。当然若能陪最受圣宠的襄仪公主打上一场,让她打的开心舒爽再好不过了。
  襄仪公主一句话,就相当于在天子面前挂了名。
  刚才给锦荣喂球的宋思远就是怀有这想法的其中一人,襄仪公主自幼喜好玩乐,皇帝也给她找了许多玩伴,多是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名媛。
  靠着襄仪公主的面子,他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最开始也不是没有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若能得了公主的青眼,那可真谓扶摇直上,但没两年宋思远等人的想法就随着公主身边的美少年侍卫增多而大变样了。
  京城里不少人都对她避之不及,骄纵任性,喜怒不定是人们对她的印象,比起宫里头其他蕙质兰心的公主,襄仪公主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尚公主的对象。
  况且和襄仪公主身边亲近的那些风格各异的美少年侍卫相比,论脸蛋,他们还真比不上,论胸怀气度,那还是算了吧。
  老老实实地做个纨绔子弟也不错,只是陪襄仪公主打马球还是能哄公主开心的。
  这不,比完赛他们这一队就得了襄仪公主的赏赐。
  锦荣打完球后,就回了寝殿,这里本是她在京城郊外的园林,地处辽阔,适合打马球和骑马。
  侍女们给她换下了骑马装后,锦荣又泡了个汤浴。出来又换上了狐白裘,身边的侍女笑道:“皇上赏赐的这狐白裘在夏日里最是清凉消暑不过了。”
  锦荣轻笑了一声道,“可惜了,就这一件。”
  “所以说皇上对公主宠爱万分啊,这样的好东西独独赏赐给了公主。”
  上午看了马球,下午就改看唱戏,襄仪公主好梨园优伶也是众所周知的,公主府里就设了一个专门唱戏看戏的园子,而且尤为喜欢看新本子,因着赏赐丰厚,京城里的戏班也是变了法地改出新意来。
  半年前,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在公主府里唱戏,唱的是一出金玉奴怒打薄情郎。
  谁知襄仪公主听到一半就停了手里的瓜子,说不听了,神色淡淡也看不出个喜怒来。
  公主虽未降罪,但惹了公主不喜,其他公侯官家也不敢请这个戏班去唱了。戏班的人绞尽脑汁在想是哪里出了错,忽然有人提出,是不是公主不喜欢这个结局啊。
  这台金玉奴怒打薄情郎结局是金玉奴原谅了认错的相公,终归于好。
  “可大家都这么写啊?”戏班里专门写本子的人就这样道。
  戏班的班主最后还是改了结局,变成负心郎心中悔恨病亡,不得善终,金玉奴觅得良缘,一生幸福。
  改完后又战战兢兢地请求到公主府演出,公主府传人道允了。
  再次演出时,襄仪公主也没有中场拂袖而去,而是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出戏,最后赏白银五百两。
  被襄仪公主喜欢的戏目,自然人人趋之,虽然对结局也隐隐觉得不妥,但毕竟只是一出戏,没必要放在心上。
  这出新戏演的多了,就成了该戏班的经典戏目。
  在一次公主芳辰宴会上演出时,天子亲临,还赞了这戏一句别出心裁。即便任谁都知道天子是爱屋及乌,随口夸了爱女喜欢的戏目一句而已,但也止不住对这出戏的热潮。
  不仅是这个戏班唱,连京城里的其他戏班子也开始唱上了,这可是天子御口夸奖过的。
  天子还算比较勤于政务,所以平时的喜好也不多,也很少看戏,这出唯一被赞过的戏目自此风靡,而且无人敢再改了。
  这应该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锦荣心中想到。
  这种小事,御史也不会上谏,不然纯属没事找事了。顶多让锦荣的风头更盛些,蓄养美少年,大兴土木,在园林里举办马球赛,让戏班子为了自己的一个脸色而上蹿下跳,哪件事不引人议论。
  对于外界的评论,锦荣一点也不在乎,她是公主,自然不用像这世间的大多女子学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德行好坏又有什么关系。而这一点也是皇帝喜欢她的重要原因,作为皇帝很难能随心所欲,但能看到自己的女儿过的这么潇洒自由,皇帝也有些感同身受。
  第8章 金枝玉叶
  襄仪公主风头正盛,就算不去找事,也自有事情找上门来。
  公主寝卧里,锦荣斜倚着软榻憩息,鬓发微微散落在一侧,先前握在手里的书卷也搁在一边,旁边的侍女轻轻摇着扇子,另有外间的侍女放下了黛青纱的帐子。
  一侍女匆匆走进了庭院里,对守在门口的侍女道“碧珠有要事向公主禀告。”
  锦荣的贴身侍女兰漪从里间走出来,轻声责怪了一句道:“公主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等公主醒了再说。”
  碧珠点了点头,“……好吧。”惊扰了公主休息可是大罪,外头那件事也只算是小事了。
  “什么事啊?”里头忽然传来锦荣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锦荣也只是浅眠着,而且修炼内力后耳目也更为清明些,门外的声音还真瞒不过她。
  兰漪看向碧珠,“公主醒了,先进去吧。”
  兰漪,碧珠一进去就先跪在了外间,“碧珠有罪,惊扰了公主。”
  锦荣右手露出半截玉白,撑着脑袋,眼睛半闭着道,“罢了,碧珠也不是个性情浮躁的,有什么事先说吧。”
  碧珠心里紧了紧,从实道来,原来是公主府的奴仆在买卖田地仗势欺人,故意压价,还失手打死了人,京兆府尹谭正已经在公主府门口要人犯了。
  说完后,碧珠垂头不作声,“那奴仆现在在府里吗?”
  锦荣没有问那奴仆在公主府任何职,姓甚名谁,只简单问了这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来。
  底下人心不禁悬在了嗓子处。京兆府尹谭正为捉拿人犯立在公主府门口,这要让人知道了,公主不是大失颜面。
  “在,他打死了人后就逃回府里了。”怕是想仗着公主的尊贵,将罪责逃过去,谁知道这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居然是个直脾气的,亲自来公主府要人了。
  听了兰漪的回话后,锦荣睁开了眼,直起身子,将身上滑落的皮裘微微收拢,
  “这倒的确是件小事。”
  锦荣漫不经心地道,“把那犯事的奴仆交给京兆府尹,依法办事便可。”
  “可,那京兆府尹也太让公主丢脸了吧。”虽然也嫌恶犯事的奴仆,但兰漪更愿意站在公主的立场上考虑,哪有官吏胆敢跑到公主府前要人,连寻常的皇亲国戚都会瞒着不给,再暗地里处理了奴仆。
  锦荣轻笑道,“脸面,我的脸面早在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惹事的时候没了吧,也不差一个谭正。”
  兰漪只好依公主吩咐去办事。
  锦荣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谭正这个名字倒引起了她的注意,京兆府谭正,锦荣也听皇帝说过他,是个好官,明断秋毫,清廉正直,在地方时就对对权贵一向刚正不阿。
  没想到在剧情开始之前就先和他有交集了啊。
  锦荣淡定了用过晚饭,漱过茶后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把犯事奴仆在府中的亲眷给我带上来。”
  偌大的园子里,角上种着枝繁叶茂的银杏树,锦荣坐在椅子上,侍女立在两旁打伞摇扇。
  跪在院子中央地板上的是几个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妇孺还有老人,是犯事奴仆的家眷,锦荣还是没有记住那奴仆姓甚名谁。
  锦荣以前很少立过什么规矩约束下人,因为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她有如今的尊荣,那也多的是有可能带来的麻烦。比如皇帝还有大皇子二皇子安插进来的眼线,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今日不同,出了事总得给个教训。
  锦荣声音不急不缓地道,“以往你们在外面仗势欺人,本宫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今天有人却在外面让本宫失了颜面,也就饶不得了。”
  这话不只是对犯事奴仆说的,也是对所有公主府的人说的,他们可以在外面打着锦荣的公主旗号仗势欺人,但真犯了事,尤其是让她丢了脸,不说王法不放过他们,锦荣只会让他们的下场更惨。
  “今儿个,我话先撂这儿了,谁让本宫丢脸,本宫就让他这辈子没脸面活。”
  锦荣摆了摆手,“全都发卖了。”
  “是。”兰漪点头,不待底下人哭嚎,就已有人绑了堵住了嘴拖下去。
  而此事过后,公主府的人心底都是一肃,别看襄仪公主平时是个好脾气,赏赐大方的,但若真踩到了她的底线,下场只会更惨。
  原本犯事的只有那奴仆一人,结果祸及家人,发卖了之后只会生不如死,正如公主说的,谁让她丢脸了,她就让谁一辈子没脸面活。这事给公主府的人都提了个警醒,以后就算有个什么也要动手干净点。
  锦荣没有特意压下此事,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公主府外,襄仪公主不包庇家仆的行为也引来不少赞誉。连朝堂上也隐有议论,御史难得上奏夸奖了襄仪公主,听的爱女心切的皇帝大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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